第六章 凤鸣闻九天
这朱大人或许真的是一个矛盾的存在,都说人越老眼睛越浑浊,而他这一双眼睛也不算多么的清亮,可是如今依旧是黑白分明的样子,倒是也叫人羡慕。
此时一激动,竟然变得更加的亮了。
果然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名微木怒从心中出,皮笑肉不笑的对朱大人道:“好,如此就说定了。”
后来等到那些大臣们禀报完了该禀报的之后就散朝了。
吃过饭之后名微木就打算去赏雪,于是就叫名倾澜和朱希仪大人一同用膳。
等到所有的大臣们都散去之后,朝堂上还剩三个人,也就是——多了一个人。
散朝的时候她要先走那些大臣们才敢走,但是她也不饿,就在大殿后面等着朱希仪他们,正好也看看朱希仪跟名倾澜说些什么话。
但是结果是他们也没有说什么话,或者说是名倾澜没有说什么话,都是朱希仪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
而那个多出来的人就是户部尚书温疆。
这倒是让名微木有些诧异,她觉得那礼部尚书罗大人又或者工部尚书齐大人来了都无所谓,但是这个温大人,真的是意料之外。
昨日朱大人犯花痴的时候,齐大人和罗大人应该算是同感,可是这温大人只能算是随声附和罢了。
这温大人和朱大人对比起来也算不上是对立面,只是一个是整日不苟言笑,温文尔雅又不失志趣。而另一个则是天生的乐天派,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只要他乐意,不管什么高低贵贱。
但是就是这两种性格,竟然能够和谐相处而且成为她最得力的小帮手,不,应当是大帮手。
但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名微木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温大人长得不算是那种十分好看的美男子,他五官十分的端正,有种标准的北方男人的俊美,但是又因为身材修长且饱读诗书,浑身又多了几分温润。
而反观这朱希仪朱大人,名微木只能说是一吃毁所有。
听说这朱希仪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男子,当然是美而不娘的那种。后来也是靠着美貌成功吸引住了当年的工部尚书花大人的千金,当然朱大人一直声称花小姐是被他的才华吸引住的。
但是后来因为爱吃,朱大人活活的将自己那一张棱角分明俊秀无双的脸吃成了个圆滚滚。
于是这两个如今站在一起,活像是一根香肠和一碗泡面。
名微木默默给他们两个起了个组合的名字就叫泡面搭档。
而此时站在泡面搭档二人组旁边的名倾澜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名微木顿时觉得他似乎一直都知道她在这里。
她佯装无意的扫了一眼身旁的元宁,只见他一脸忠诚模样的站在她的身边,十分的镇静。
跑,是来不及了,而且跑了岂不是显得她心虚理亏?
“王兄在和朱大人说什么?朕特地等着王兄一同去用膳,等了许久王兄都不曾来。”名微木站在那里,语气略有些责备的说道。
名倾澜则笑笑道:“还请陛下恕罪,臣不知陛下在此等候,方才才注意到后面有人,进来一看才知晓陛下在此等候。”
名微木心里冷笑,他倒是把一切都说的清清楚楚的,显得她像个偷偷摸摸的小人了。
“温大人也来了?”名微木一看,就知道这温大人自然也是要跟着他们去赏雪的意思了。
原本让朱希仪跟着她的原因是她想要趁着邀请朱希仪的由头直接让名倾澜答应跟她一同出去,虽然她多少觉得名倾澜应该不会拒绝,但是这样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省的多费口舌。
另一方面就是她得探探朱希仪的底,看看他到底是站在名倾澜那边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毕竟这朱希仪大人虽然身材圆滚,可是却真的像是一缕让人捉不到的风,她至今都不知道这朱大人到底整日是装的乐天还是真的乐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忠诚于她还是与她虚与委蛇。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温大人也来了。
目前她是暂时看不出这温大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她想着也好,正好也探探他的底。
温大人听到她这么问,便一脸正经的道:“陛下,臣虽然不像朱大人那般直口直心的,但是臣也确实敬重王爷真英雄,王爷又久在边塞不回,这次正好借此机会跟王爷一同赏雪。”
这一番言语,真可谓七分诚挚三分深情,名微木岂有不答应之理?
况且他都等到了最后了。
但是名微木总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妻子绿了的悲苦男人,而且还是两次。
她心说这这俩货在她面前一个劲的夸名倾澜真的好吗?这不是把她当成空气了吗?
“温大人既然如此说,朕自然懂得成人之美,那就先去用膳吧。”
之后,他们从大殿的后门走出去,去往用膳的地方。
一边吃,一边关注名倾澜他们,名微木观察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猫腻。
之后元宁备好了车马,他们便出发了。
去的地方是皇家的一处最好的园林无极园,阳春三月那里本是桃红柳绿青草疯长,不过一场大雪将那里里里外外都覆盖如银装素裹一般,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她叫元宁准备了几身男装,虽然不像是个鸿儒,但也绝不是个白丁,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脑袋里有点墨水的人。
这也省的他们到时候太招人注目了。
换了衣裳,便坐上马车出了宫门。
他们坐在一驾马车中,那温疆温大人一向话不多,尤其是跟朱大人在一起的时候,毕竟他大概是有些适应不了朱大人那跳动的活泼吧。
但是温疆是个君子,道不同,可是却也不会生出鄙夷之心,平日还是跟朱大人挺客气的。
只是此时,那温大人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长篇大论滔滔不绝,从《瀛虚志》这样长篇巨制的史书再到某个著名文人的小品文或者诗,谈到动情之处不由得一脸赞叹似是要飘飘然羽化登仙而去……
而她虽然将这些书都过了一遍,可是也只是了解,比不上温疆这个文人中的战斗机,无法像他一样抒发如此高雅且不空洞的见解。
而一旁的朱大人虽然不爱谈论这些文学,因为他的最爱是美食。但是毕竟状元底子在那里放着,见长朔王也开始谈论,他便也时常的插话进去,虽然算不上是点睛之笔,可是却也是别有一番见解。
名微木坐在一群学神旁边,毫无悬念的被忽略了。
她还能怎样?这确实是技不如人。于是她也就懒得搭话了,坐在那里,当了个旁观者。
谁知道她选择沉默了,那朱胖子却不放过她,他们这会好像在说什么诗文,说着说着就开始轮流吟诗作对。
他们许是都说了一个,但那朱胖子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硬要拉她进去。
“陛下,你看这外面白梅花暗香扑鼻,您可否吟几句诗来称赞一番呢?”那朱希仪大人笑眯眯的看着她。
名微木看着那朱胖子,实在是想要在他那一张半圆不圆的脸上踹一脚。
她暗暗地思量着,最后放弃了。
这文采就好比气质,一时半会是逼不出来的。
正在为难之际,忽然她嗅到了迎风扑过来的梅花香,于是想到了一首诗,当即张口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那朱大人听完,当即沉下了眼眸,暗自思量,那温疆也一脸正经的样子细细琢磨着这两句诗,而坐在她对面的名倾澜则当即笑着道:“好诗。”
她压住了心虚,对那诗的原作者默默道了个歉,表示自己只是迫不得已,无心抄袭,更何况也不在一个时空,应该也影响不大吧。
不过这作者到底是谁,她是真的记不得了,只记得是一个宋朝的诗人。
那朱大人沉吟片刻,抬起了头,喜出望外,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拍手称赞道:“妙啊妙啊!”
“这前一句称雪白,后一句赞梅香,这两句是真的是既有情趣也有理趣。天地万物,各有所长,故而不可妄自尊大,也不可妄自菲薄!妙啊妙啊!”
名微木笑了笑,心说这几句“妙啊妙啊”可真的是够魔音绕耳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朱胖子虽然圆圆滚滚整日不拘小节的,可是当真是个明白通透的人。
“朱大人谬赞。”名微木于是恬不知耻的又谦虚了一把。
虽然“抄袭”无耻,可是真的爽,尤其是看到这个朱胖子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名微木那原本理智的心直接飘了起来。
下了车,就见那皇家园林外面无数的文人雅士此时正纷至沓来。
文人雅士真不愧是文人雅士,虽然雪已经停了,但温度还是有些低的,可是那些文人雅士有许多竟然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时不时的还颇为潇洒的打开一下扇扇风。
此番文雅实在教名微木颇为目瞪口呆。
“凤律兄请,凤烨兄请,温修兄请。”朱希仪站在门前,做了个十分文雅的动作请他们先进去。
这几个名字是在马车上的时候这朱胖子给他们起的。
凤律是她,朱希仪说取自《寻古记》中的“凤凰栖梧桐,其律闻九天”之句。此书是类似于《山海经》的一本书。
而凤烨则是名倾澜,这个倒不是《寻古记》,而是取自瀛虚一位文人的咏凤小品文中“凤之所至,烨然若红日初升”一句。
温疆的名字倒是简单,朱希仪说温疆身材修长,便取名为修。温疆倒是也挺接受这个名字的。
不过这个朱胖子这次真的是做了个大好人,给他们起的名字都是从古籍中寻找的,而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朱酒。
他自称自己喜欢美酒,故而取这么个名字,而且还自得其乐。可是名微木实在是不敢恭维。
这个酒字要是换个姓或许还能够生出几番风雅的韵味,可是朱这个姓实在是让名微木忍不住出戏。
她并不是歧视哪个姓氏,只是这朱和酒两个字放在一起总是会让她想到“朱门酒肉臭”这句诗。
虽然朱胖子为官清廉,让人联想不到贪污腐败铺张浪费的事情,但是这总归还是有些不合适的。
尽管他是这般光风霁月之人,可是名微木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进了园林,虽然人多,可是还是别有一番韵味。
那些文人雅士哪怕是故意装模作样附庸风雅的,但倒还是十分斯文的,都是走走看看,没有什么不雅之举。
一边走,“朱酒”大人还是闲不住,一直在和名倾澜谈论什么史书典籍的。
名微木知道自己不擅长,于是也不插话,倒也落了个清闲。
只是她来的时候没想到原本是她组的局,结果却被人晾在了一边。
她之前早早地绞尽脑汁想好了的七拐八拐试探的话也被她抛之脑后,不过走在这院子中倒是有些自在,旁边那几个似乎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对她恭维,也别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一路走过去,朱希仪忽然看到了一处湖心亭没有人,于是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的小声对她道:“陛下,你看那边湖心亭没人,不如我们过去吧!”
名微木看着那朱胖子,见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圆溜溜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名微木暗自腹诽道:有事了才想起我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办法拒绝,毕竟她也想不出个什么缘由,总不好表现的太刻薄了。
名微木暗暗地想道,这朱希仪朱大人要是是个女人的话,那可真的是好命,首先是才貌双全,当然,容貌现在看来应该算是垮了些,不过也算得上是“风韵犹存”吧,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货撒的一手好娇。
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这货成了女人一定是被男人宠的人神共愤的那种。
而如今他是男人,但是这娇撒的也十分的有段位,可谓是诚挚而不娘,让人欲罢不能无法拒绝。
她似乎有些微微的明白他娘子为何能够纵容他将自己那一张俊美的脸吃成个圆滚滚了。
于是他们到了河边,花钱租了一条船,几个人坐上去,朱胖子划船,很快就到了湖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