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祸国殃民者
名微木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震,到底,这先王是有多恨名倾澜的母亲,又或者是有多爱她的母亲?
而名倾澜当时听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对自己说出“直接处死”这几个字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不由得想起了名倾澜的那一张笑脸,不由得怀疑那一张笑脸之下到底藏了个多么可怕的深渊。
“那名倾澜的母亲呢?”名微木想起方才贺兰红浅似乎只说了他母亲被关进了冷宫,似乎并没有被处死,可是如今这王宫里哪里还有一点先王后的影子,显然是已经不在了。
贺兰红浅皱了皱眉,似乎生出一种怜惜之情道:“后来她被关在了冷宫中就再没有出来过了。直到名倾澜将当年的事情给翻了个清楚,证明了当年是那大臣因为私念构陷先王后的。证据确凿,先王也不得不信,他也应该是后悔了吧,只不过那个时候后悔还是痛恨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其实也没有真的爱过先王后,当时也已经病入膏肓,意识都不清楚了。只是放出了先王后,但也没有再召见过先王后。而先王后出了冷宫和没有出冷宫一样,一直都是一副冷静如水的模样。直到先王入王陵的那一日……”
贺兰红浅的思绪顿时飞到了那一天。
她那时候刚刚继承了父亲的位置,作为护国大将军护送先王下王陵。
一路上那些大臣哭的如丧考妣一般,哭的再真切,可是也是演戏,她也无心去理会那些大臣们。
直到先王的棺椁下葬的时候,王室有规矩,在棺椁入土的时候要打开棺椁让先王再看一眼满朝文武和自己的亲人们。
就在那一刻,那一路以来都冷静如水一滴眼泪都没有落的王后冲到了棺椁前面去。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把银刀,而后挥刀——朝着自己的心口刺去。
贺兰红浅尤记得那一瞬间尤其的刺眼,不知道是那银刀上的银光,还是那赤红的血光,还是那青天白日上金色的日光……
那一瞬间,所有的大臣们都噤若寒蝉,跪在那里,一时也忘记了“嚎哭”。
接着,就见先王后借着将死之前的最后一分力气和意识,摇摇晃晃的爬进了先王的棺椁之中,而后将自己的身体摆正,最后才闭了眼眸。
众人愣了许久,才从中醒了过来。接着就有大臣就开始说这不合礼仪,王后和王上不能够躺在同一个棺椁当中。
就在众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名倾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着棺椁中躺着的母亲,脸上却如他的母亲一般冷静如水。
他将他母亲的身体摆放得体之后,转身,朝着名微木跪了下来。
没有说一个字,他就那样跪在那里看着名微木。
最后,名微木不顾百官反对准许他母亲和先王葬在了一起。
听完这些前尘往事,名微木坐在那里,对贺兰红浅苦笑道:“如此说来,这王位本应该是名倾澜的,我确实是来路不正,我才应该是那个祸国殃民的祸水,而名倾澜这么一个人,血缘纯正,又有雄才大略,恐怕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如今却被我祸害成这副模样。”
听完了贺兰红浅讲的,她顿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祸国殃民的祸害,人家名倾澜本来就是嫡子,而且还是天纵奇才,能文能武,若是没有她,就算是皇帝再不喜欢他母亲,他也是能够顺顺当当的坐上王位的,可是就偏偏半路杀出了一个她来。
她跟名倾澜比起来,一个是拿了坏人的剧本,一个是拿了主角的剧本,按照的套路,邪不胜正,坏人必将被主角杀死。
一想到这里,名微木就浑身哆嗦。
名倾澜是真的可怜,她也是真的为她这个身体的主人给他带来的伤害而愧疚,可是她也是真的不想要那么早就死了啊!
以前她知道的不多,本以为名倾澜下午还有晚上那样对她只是为了一个王位,如今一想,这里面是包藏着深仇大恨呐!名倾澜要是不弄死她,就真对不起那个主角的剧本了。
她掩盖住了心底的不安,看着贺兰红浅,只听贺兰红浅道:“当初的一切也不是一个人的过错,你也从来都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无需自责,如今你当了皇帝,就安安心心的坐在王座上,名倾澜要是敢伤你,我是断断不会允许的。”
贺兰红浅的语调没有多么的亢奋,又或者多么的铿锵有力,但是她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让名微木有一瞬想要哭出来。
好像她前世今生都没有遇到过这么一个对她掏心掏肺的人。
她知道贺兰红浅不是因为当年先王对贺兰家下的命令,当然也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贺兰红浅真正的想要守护她。
虽然这份感情不是对她的,可是她侥幸的想,既然名微木已经死了,那么她就是名微木了,贺兰红浅想要守护的也只能够是她,就算是名倾澜要怎样,她也只能够面对,更何况,如今有贺兰红浅在她的身边。
说了许久,她的心也已经定了下来,贺兰红浅也要走了。
名微木看夜色已深,想要让贺兰红浅先在宫里将就一夜,贺兰红浅想必也是说昏了头,一抬头才发现此时是深夜,于是就到主殿空闲的屋子里面去将就一夜。
临走前,贺兰红浅忽然转头笑着对她道:“陛下要记清楚了,以后可不能够再自称‘我’了,在臣的面前也不能了!”
名微木一笑,心说提醒就提醒,她还故意自称‘臣’,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自她和贺兰红浅见面一来,她在贺兰红浅的面前总是情不自禁的称‘我’而不称‘朕’,因此贺兰红浅总是时常提醒她。
名微木自然不是那没记性的人,但是她却不愿意在贺兰红浅面前称‘朕’,因为她觉得如今这偌大的瀛虚大陆就只有贺兰红浅一个知心人了,要是在她面前都称‘朕’的话,那么她就真的是个孤家寡人了。
等贺兰红浅走之后,她一沾床,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睡了没多久,名微木就醒了。
前生的时候六点起床,但是到了这里,她经常要五点起床去上早朝。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她的生物钟也已经形成了,不早不晚,刚好是五点的时候就醒了,而这时候也刚好能够看到那些宫女们拿着梳洗之类的东西敲门进来。
原本她起的比现在还要早,大概是四点的时候。
北方本就是昼长夜短的,所以不管春秋冬夏,四点多的时候,天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名微木觉得自己倒是也没什么,但是她后来才知道那些大臣们要是上早朝的话每天要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就在家里准备。
梳洗罢,他们又要到宫门口排队等着宫门打开,整齐有序的进来。
而在这过程中,那些大臣们不能咳嗽吐痰,不能打哈欠,不能够窃窃私语,更是不能够步履不稳重……
否则这些就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那些大臣们随后应该会受到一定的惩罚。
当时名微木知晓的时候都一脸惊讶。
这咳嗽吐痰窃窃私语还能忍,就是这打哈欠和步履稳重,可就真的是难为人了。
起那么早怎么可能不打哈欠?而朝堂上名微木纵观一遍,大概有三分之一的都是些年长的大臣,而且这些大臣们还都是些骨干,让他们凌晨四点撑着一双老寒腿在寒风中站着,能走的步履稳重就奇了怪了!
不过还真的奇了怪了。
名微木听说那些年长的大臣们简直堪称模范,他们很少被记录下来的。
名微木听到这个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心说这些大臣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还做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竟然还成了模范?
她记得她不止一次在早朝上看到一些大臣的腿在官服里面打颤,差不多都是一些年长的大臣,因为毕竟年纪大了,以前都是这样风里雨里过来的,一双腿多多少少也生了些毛病。
可她是万万没想到就这些上朝腿打颤的大臣们竟然成了模范。
后来她觉得这样不行,凌晨一两点他们就要起来准备,上朝上到六七点的时候他们回家吃了饭,之后还要去各自的职位上工作,恐怕一天都没精神,那还怎么好好地办理其他的事情?
于是她最后就把时间改到了六点上早朝,而那些大臣们大概四五点从家里出发就能够准时到底,有的离王宫近的和她一样的时间起床都没事。
她宣布这个改变的时候,那些大臣们眼中的热泪都要夺眶而出了,可是脸上还是装作一副淡然,似乎觉得不合适的样子。
甚至还有几个奇葩大臣当即反对,大概说的意思就是大臣就要有个大臣的样子,本来就是为人父母官,早起一会没有什么,都是应该的。
最后名微木经过鉴定,确定这几个都是些拍马屁的。
反正最后还是实施了,毕竟他们嘴上说不想,可是没有一个人心里想要起那么早。
不过早朝也不是每天早上都上的。
官员休沐的时候是肯定不上的,除此之外,正常的时候也是有重大事情了上早朝,没事就不上。
名微木收拾了一番,就出门了。
临走的时候她去看贺兰红浅,没想到她已经醒了。
不过她告病修养,也不用上早朝,名微木跟她打了个招呼,让她再睡一会。
贺兰红浅则道:“无妨,刚好上早朝,我想趁着这个时候出宫,也省的到时候遇到那些大臣们嘘寒问暖的。”
名微木也理解,于是就跟她一起出了门,而后两人走了不久便分开了。
到了朝堂上的时候,满朝文武已经全都到了,正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等着她到来。
只是今日的朝堂上和往日的朝堂有些不同。
首先是群臣最前面多了一个长朔王。
名微木这一张脸和她母亲名夏长得极其的像,于是也算是个美人。
只是她不知道是因为不敢亵渎龙颜还是怎么的,那些大臣们一个早上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长朔王。
其他大臣她看不大清楚是什么意味,可是那朱希仪大人的眼眸可真的堪称炙热。
官员在朝堂上不准没有仪态,于是那朱希仪大人的眼睛就时不时斜着看着名倾澜。
“朱大人,听闻你素来敬仰长朔王,昨日长朔王归来的时候你还称赞长朔王雪天不打伞真乃真英雄,故而不知昨日会议结束之后朱大人是否到长朔王府拜访呢?”名微木微微眯着眼睛笑着问道。
朱希仪虽说时不时的“关注”一下名倾澜,可是年轻的时候也是状元出身,听说那一年可是人才备至,这位朱大人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可见其之才能。于是一心二用也不在话下。他方才虽然偷闲看名倾澜,可是朝堂上议论的事情他也都在细细的思量着。
怎知道他正在思量那些即将施行的政策,却见名微木突然点了他的名。
他当即笑眯眯道:“回陛下,臣确实是敬仰长朔王高山仰止且英姿勃发,不过昨日事务繁忙,臣一直在处理事务,还没来得及去拜访长朔王。”
名微木听完觉得油腻的不得了,没去就没去,还顺带夸一波的,还高山仰止英姿勃发。
只是那朱希仪大人虽然中年发福,可是也算不上油腻,挺直身板站在那里虽然身材圆滚滚的,可是却有一种道骨仙风之姿态。
名微木之前也觉得十分的矛盾,可是世上确实是有这种存在的。
她笑了笑,看着朱希仪道:“昨日商议好借着这三月桃花雪开放皇家园林供文人雅士游赏,恰好王兄刚回来,我正想要邀请王兄一同前去赏雪寻花,既然朱大人如此敬仰王兄,不如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