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假各参半
她知道的,以前的那个名微木也不是个什么“皇帝家的傻闺女,光有气势没本事”的主,若是撇开名倾澜这么一个天生的王者,那么名微木无疑是个不错的君主。
这眼神似乎确实有用。
那名倾澜原本一直笑着的脸开始渐渐的崩开了。
只不过他涵养极其的好,就算是崩开了也仅仅是崩开了一道小口子。
旋即,他又像之前那样的从容,倒是没有笑,但是显然又回到了之前从容的模样了。
他刚要说什么,外面半开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名微木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提着一把长剑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三步两步,像是一阵风一般,旋即到了她的面前,而后直接挥剑抵在名倾澜的颈上。
名微木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她所有的担心终于都沉入了海底一般。
“长朔王深更半夜闯入陛下寝殿,恐怕有所不妥。”贺兰红浅的剑依旧抵在名倾澜的脖子上,她眼眸如火,语调却似水一般,一字一句说道。
名倾澜则依旧是之前那般淡似微风,他看着贺兰红浅微微一笑,而后又转头看着她道:“深夜来访并非未曾思量,只是自边塞归来,十分思念妹妹,想来妹妹也同王兄一样。”不过名倾澜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却动作温柔的将她放到了床上,而后他则站了起来。
至此,贺兰红浅才放下了抵在名倾澜脖子上的长剑。
“长朔王请回!”贺兰红浅拿着手中的剑拱手,动作恭敬,而语调却如深潭之水冰冷万分。
名倾澜转头,似乎并没有打算再在这里做什么,不过他转头,看了名微木一眼,之后便走了。
只是那一眼,让名微木有些不安。
那可能是名倾澜临走的时候和她打了一个招呼,可是,却又像是在暗示。
暗示什么?是他已经认定了她是个冒牌货吗?
这让她有些惊慌了。
不过这些惊慌只在她的脑海中持续了没有多久,像是两股水浪撞击片刻,最后都平静下来,化成一股细流静静流向水深处。
她想,若是瞒不住了,或许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种任性的想法。
如今她想到,就算是被察觉了,可是这身体确实就是他妹妹的,到时候任由他怎么说,她权当不承认就是了。
等到名倾澜走了之后,贺兰红浅才放下了戒备,将手中的剑放在了一旁,也不行礼,直接坐在了她的旁边道:“他今日这是发了什么疯?”
名微木叹息了一声,她心说,她也不知道他这是发了什么疯。
“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我遇难,失忆了,他以为我是在当时被人掉了包,所以来试探吧。”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
不是说这句话的内容一半真一半假,而是名微木说出这句话的用意是一半真一半假的。
她在方才,也想过扯别的谎敷衍过去的,可是她觉得这样不划算。
如今的贺兰红浅倒是真心地站在她这一边的,可是她其实真正站的是那个真正的名微木的身边,如果有一天她发现她不是那个她要保护的名微木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因此她这样如实相告应该会起到一种“恶人先告状”的作用,其实算是先入为主的作用。
如果日后名倾澜以此来离间她和贺兰红浅,那么就算是有了充分的证据,可是贺兰红浅很可能只相信一点。
另外,她觉得撒谎的成本有些大。
贺兰红浅自然是不大可能去找名倾澜追根究底问他今天晚上到底会来这里,但是她只要撒了谎,贺兰红浅那样聪明的人,估计都会看出来,因为今晚这个事情没法编出一个像样的谎话来。
贺兰红浅应该是最清楚她和名倾澜之间的纠纷的人,名倾澜这样深夜造访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因此她真的是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所以说真话是最划算的,她说了真话,既得到了贺兰红浅的信任,还有利于接下来她顺势问出她和名倾澜之间的恩怨。
当然,最后,就是她内心的良知吧。
她也害怕孤独,而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后,贺兰红浅是第一个对她这样掏心掏肺的人了,这在前世她也没有遇到过。
虽然她知道贺兰红浅掏心掏肺的其实是这个世界的名微木,但是,当她装作是名微木的时候,她觉得贺兰红浅对她的也是真的。
她不敢轻易地将自己的一切都展现在别人的面前,可是她还是渴望能够有她这样一个朋友。
所以不欺骗,算是她这个见不得光的人对她的唯一一点真诚吧
“他这个想法也算是够离奇的,当初策划绑架的人怕就是他,如今这算是贼喊捉贼吗?”贺兰红浅两手拍在床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贺兰红浅虽然是个将军,可是也是个好看的将军,即便是坐在那里,可是穿着那一袭红袍,也生出了一种英姿飒爽的气质来。
名微木觉得以前的书上见到的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应该说的就是像她这种人。
“贺兰,你跟我讲讲我和名倾澜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吧,他看我的时候,总是有种隐藏起来的敌意。”名微木声音冷静的说道。
贺兰红浅倒是没有起疑心,她点了点头,而后就开始讲了起来。
“你记得这王城的名字吗?”贺兰红浅看着她问道。
“名夏城嘛!是我母亲的名字。”这个名微木是打听过的。
这长朔国的王城之所以叫名夏城是因为她的母亲叫名夏。
但之后,别的她就不清楚了。
贺兰红浅赞同的点了点头,大概是欣慰她没有将自己母亲的名字给忘记了。
“你母亲虽然姓名,可是却并不是王族甲胄。早年先王去南国云岫山拜访云岫山仙人,离开之时在山脚下遇见了你母亲,当时她昏倒在那里,先王心善,就救了你母亲,当时你母亲意识模糊,不记得自己的真是姓名,先王便给你母亲取了名夏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名微木就想起了挂在先王密室中的那副画像了。
她听人说是她的母亲,她也觉得跟她长得很像。
单单说人,那可真是一个实打实的能够称得上倾国倾城的美人,她于是猜想那先王当时估计不是心善,而是因为她母亲的美貌而停住了步伐。
贺兰红浅继续说道:“入了北国王城之后你母亲的记忆渐渐地开始恢复,之后先王就对你母亲生了情,对她万般的好,甚至要废了王后的位置,也就是名倾澜母亲的位置来给她。当然,你母亲的心不在先王身上,她当时早已有了身孕,也就是当时怀着你。只是当时你父亲已经出了意外死去,你母亲如实相告,先王便对你母亲说他不介意,但是你母亲依旧没有答应。后来她在北国王宫中将你生了下来,因为当时虽然先王对你母亲宠爱备至,但是名倾澜的母亲则一直仇恨你母亲,你母亲也并非懵懂无知之人,所以为了你的安危,决定带你回南国。”
“那看来最后是没有回成?”名微木看着那烛台上的火光道。
贺兰红浅点点头道:“故事就像是戏本里面写的一样。原来当时你父亲死里逃生,后来发现你母亲失踪了,就找到了北国,一路询问才发现你母亲在王城里。之后你父亲和你母亲见面了。先王于是也放弃了,决定放你母亲离开。而当时恰恰遇到西国先王带兵偷袭北国王城,先王显然是没有防备,被逼的无路可退。之后的细节我就不知道了,就是最后,在西国先王攻入王城将剑指向先王的时候,你母亲和父亲挡在了先王的前面,这才撑到了援军到达救了先王。”
“这么说我母亲和父亲会武功吗?”名微木觉得如果不会武功,那么贺兰红浅也不必说是因为她的母亲和父亲,才使得先王撑到了援军到达。
“是啊,你母亲和父亲都是云岫山的弟子,云岫山的弟子都是能文能武的。”
“那后来呢?这样说来我完全跟北国王室没有半点的关系,怎么就到了最后我成了这北国的王呢?”
“世人都说先王贪恋你母亲的美貌,可是我觉得或许一开始是的,但是后来,先王确实是真的爱你的母亲。以至于后来,他知道你母亲爱的是你的父亲,可是还是将这王城的名字改为了名夏城。当然,这个王位,你其实原本是不用坐的,可是后来,有些事情显然是无法预料的。”贺兰红浅大概是想到了从前的事情,于是些微的叹息了一番。
名微木于是问道:“那后来,我是为何必须坐上了这个王位呢?”
“先王爱你母亲至深,这在北国当时是路人皆知的,只不过他们还是没有想到先王到底爱你母亲到什么样子。等你长到十岁的时候,先王后妒忌先王对你过于荣宠,朝堂中的有些墙头草大臣们也时常的倒向你这一边,这就使得先皇后对你更加的忌惮,觉得如此下去,说不定你长大之后就真的能够阻碍名倾澜登上王位,因此就开始用那些恶毒的手段来对付你了。”
名微木眼眸一眯,觉得接下来的故事恐怕不是什么好故事了,但是还是问道:“什么恶毒手段?”
“原本先皇后觉得你是个女子,长朔国素来没有什么女子称帝的先例,也没有把你当回事,也未曾动过杀心。然那一次,先王后是真的决定对你下杀手了。她让人到西北留焱国的蛮荒之地寻来了一种蛊毒,此毒一入身体,没有任何的中毒迹象,但是身体会每况愈下,过不了半月就会死去。死后一查,便如同中了风寒不治而死。”
名微木听着不由得毛骨悚然,她皱着眉头对贺兰红浅道:“这先皇后可真的是心思缜密,深不可测,能够忍气吞声那么久,又能够那么决断,又能够那么谨慎。”
贺兰红浅叹了一口气,道“谁说不是”,接着又讲起了后面的事情,“那计划天衣无缝,只要毒下到你身上,皇后不说,过了半个月你估计就没了。然而世事难料。早年王后的罪过一个大臣,那大臣由此怀恨在心,且暗中在王后身边安插了眼线,时时刻刻等着抓王后的把柄。后来那眼线将这件事告诉那位大臣的时候,你身体里面已经有了蛊毒。那大臣是在第五天的时候将这个消息禀报给的先王。”
名微木一皱眉头,她知道这必定是引起了先王大怒,而后也会迁怒名倾澜。
但是后来贺兰红浅和她说的让她更加的意外。
先王知道后,马上请了云岫山的掌门来给她去除蛊毒。然而就在先王痛心之际,那和王后有仇怨的大臣又构陷王后与一烟花巷里的男子有染,而且还拿出了真凭实据,让人不得不信。于是先王就相信了,当即将王后打入冷宫,并且对名倾澜也更加的冷漠,甚至一度认为他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虽然蛊毒十分的厉害,可是云岫上的掌门还是在第十日的时候将蛊毒驱除在体内。
然就在蛊毒排出来的一瞬间,云岚山掌门一时手抖,那蛊四处逃窜,好巧不巧的爬进了正好在门外罚跪的名倾澜的身上。
当时先王虽然一度觉得名倾澜不是他的骨肉,可是见这么一个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不由得心软,让云岫山掌门救他。
不过那蛊毒是第二次入人肉体,若是如之前那般将其逼出恐怕中蛊之人会当场死去,但是好在这蛊毒不危及性命,云岫山掌门帮助名倾澜控制住了蛊毒,给他开了些药,让他时常服用,以待他研究出彻底清除蛊毒的法子。
而自那之后,名倾澜便不受先王待见,等到先王将死的时候,更是毅然决然的在传位诏书上写下了名微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