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蔚蓝之乡
又是那个声音,这一次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卧室的方椅上,翘起二郎腿架在写字桌,摆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扶手,就像一个二世祖一样。
对于这不知从哪儿来的清脆女孩儿的声音,他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比如,他可以吸收自然能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从他能走路时起,他便按照体内那个七色小球的指导,坐在乡下大人找不见的某处打坐冥想,吸收自然能量。
有好几次,他的父母还以为他被野兽抓走了,等找见他的时候,他却一脸乐呵,一副傻白甜的模样。
父母喜极而泣,哪里还会生一个小孩的气。
渐渐地,父母发现了白羽凡的特别之处,所以从小就教导他,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太过不同寻常,只要他努力学习,做一个乖孩子就好。
白羽凡听话地点了点头,他把父母的教诲,一直牢牢记在心底。
因为不同寻常,从上学那一刻起,白羽凡就在学习以及运动方面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毕竟有些东西,不是想藏就能够藏得住的。
各种奖学金,助学金,各种技能证书,不胜枚举……
他突然想到还有作业没做完,猛地起身打开抽屉,将椅子往前一拉,让自己的身体与桌子椅子完美地契合在一起,随手在笔罐中抽出一支笔,强迫症的他见手中握着的笔还有三分之一的油,便又扔了回去,拿出了另一支满油的笔。
笔套是他最喜欢的天空色,刚刚扔进去的那一支,是班上一个暗恋他的女孩子送给他的,估计是她喜欢的颜色。
粉红色,应该是每个少女心该有的颜色吧。
他推开左边的抽屉取出未完成的作业,上面还有一个自己这几天爱不释手的宝物——熬夜抢购来的一个绝版CD。
插上耳机,让作业本的褶皱尽可能伸展,他可不想被那个老女人班主任说三道四,毕竟那家伙的强迫症比他还严重,简直到了不治的地步。比如你考试拿了满分,她都会吹毛求疵找到你在签名时多点在名字旁边的黑点,明明是考完试如释重负的潇洒撂笔举动,在她看来那就是“卷面不整洁”,扣一分。
收神,凝神聚气。他开始聚精会神地书写。
刚写了一笔,没油?
CD机也没有播放出原本的声音。
应该是新笔需要划一划。他心里这样想。
第二笔,写了出来,他却神色惊恐,因为那是血的颜色。不,实实在在的血液,他已经闻到了腥味。
“救救我,哥哥!”
脑子一片空白,他陡然间起身,手中的笔被重重拍在桌子上,油都溅了出来,原本干净洁白的作业本瞬间染上了血色。
“你在哪?”
慌张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东张西望,空无一人,然后刺眼的射了进来,淹没了一切。
窗帘没有拉开,哪来的阳光?
他有些怯懦地颤抖着右手,缓缓移步拉开了窗帘,耀眼夺目的光芒再次淹没了一切,只是瞬间,他又回到了卧室。
“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来?”
时光倒流?还真是有意思。他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却露出了久违的得意之色,十五年来第一次这么得意地流露出的神色。
虽说以前或多或少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这次给他的感觉带着一股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开之后一片漆黑,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异样。
决绝冷漠,一如既往,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够让他内心有所波动的。明明刚刚还表现得那么惊恐,此刻却是面无表情,就像是炼狱来的修罗。
一个人一直保持某种状态太久,就会厌烦这种状态,继而变得孤僻。
高不可攀的星辰,往往都是孤独作陪。
人们只会欣赏他的璀璨,却从不会在意他的落寞。
白羽凡得的优秀的病,他是一个孤僻的人。
他越来越明白,父母在乎的,是他是否优秀,而不是他是否快乐。
在父母眼里,学习好便是最好的快乐。
白羽凡爱自己的父母,所以他很听话,很“快乐”。
他在一片漆黑之中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如同这十年对父母的等待一样,久到离谱,久到他以为自己走不出去。可这一次,他面目表情,内心没有任何的恐惧。
一片漆黑将他变成了黑人,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终于,他走进了一片紫色。
接着,是一片天空的湛蓝色。
然后是一片赤红,一片橙色,一片金色……
最后,一片白色淹没了他,他走了出来,来到了一个被烧焦的大地。
尸横遍野的山丘上无数利剑林立,斜落的夕阳映衬着已经黑红的血痕,拄着剑柄的金发碧眼少女如巍峨的高山一样在山丘上屹立,远远给他的感觉是神圣,是强大,是威严,是不可动摇,但他也明白,她很疲累。
“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来?”
少女望着他,火海之中,晶莹的泪水随风滑落在火气中。
他的内心在看到少女嗔怪的眼神时,狠狠地疼了一下。
感受到脸颊的湿润,他伸手去摸,摸出了一摊血迹。他竟然受伤了吗?他内心平静,他丝毫不觉得恐惧,真正让他觉得恐惧的,是……
是什么呢?
这种可怕的想法让他脑子变得清晰,他觉得,自己并不属于那里。
那里是哪里?
他明白了,这血迹,是那少女的,可为什么,会在自己脸上?
少女已经消失不见,她手中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手上,火海烧得更加猛烈,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被吞噬殆尽。
他很恐慌,只是突如其来的恐慌,却让他泪流满面,他好像失去了十分重要的东西,能够填补他十五年来内心空洞的东西……
是什么呢?
顾不得脸上滑落的泪水,他跪在地上,狰狞的面孔睁着急不可耐的双瞳,染血双拳砸在被火海炙烤的土地上,他在冥思苦想。
他并不担心自己此刻的处境,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担心。
如果非要问为什么,他也问了自己为什么,他想了起来,应该是……本能。
本能告诉自己,只要想起那个重要的东西,他就能够脱离苦海,哦不,火海。
“朦胧的月色把谁埋葬,
进入幽蓝的梦乡,
初生宇宙的洪荒,
年年岁岁在深夜歌唱,
太古是否记得天地玄黄?
键盘上指尖阵阵芬芳,
轮回的梦魇来了又去,
占据人们又爱又恨的心房,
每个平凡的生灵,
都要经历绝望,
在世界坠落前,
在我们彼此忘记前,
在期待落空前,
在我被黑暗吞噬前,
请你,
自由地飞翔。”
什么声音?他并不善于说话,所以他在心里问道。
下一秒,他想了起来,是她!
又是她?
她到底是谁呢?
而且,就好像是自己亲手杀了她……
脑子一片空白,他的瞳孔失去了光点,宛如一个活死人,脑海中的声音一遍遍告诉他:
“是你为了苟活,害她惨死!”
“不是的……”
少女独有的清脆声音唤醒了他,金发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不过是一道虚影,却将双手温柔地放在他的脸颊上,然后亲吻,最后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就慢慢消散了……
泪水从他的双颊滑落,他的双瞳,突然变得激动,那是感激之色,是庆幸,是劫后余生,是大彻大悟。
“你要带着我的梦想,永远活下去……”
白羽凡猛地惊醒,今天是星期天,虽然没对闹钟,可是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难道龙都的天气真的和其他城市不一样,有让人深度睡眠的功效?
他摸着大汗淋漓的额头,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这是梦幻还是现实。
起床后精神恍惚的他不小心撞到了椅子,抱起自己无辜的腿痛苦地倒在了床上。
是真的疼,原来真的是一场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思的又是谁呢?
摆在他面前的,是真真切切的现世,百无聊赖,在三年前才有了稍稍改观的现世而已……
整理好桌子上的学习用品,让褶皱的被子和床单尽量舒展,在这个不到十五平方米的屋子里,白羽凡过得倒还舒坦。
睡在床上,谁不舒坦?
关上窗,推开门,是时候上街活动活动了,有三个目标还没解决,他可不想被她说自己偷懒。
哦对,还得给姑姑打个招呼。
说起姑姑,就不得不提一下姑父。
姑父是入赘姑姑家的,他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好工作,在一家化妆品公司上班。
因为姑父姑姑在大学时是同一个班级,而且两个人都姓白,白性相吸,异性也相吸,于是姑姑白清和姑父白兰便走到了一起。
从大一进门到大学五年,两个人的爱情长跑了十年,最终结了婚。
这个大学原本是四年的,但是姑父留级了,而姑姑为了等他,也留了一级。
那期间,姑父还沾花惹草,气得姑姑住了院,好在姑姑心大,姑父认错态度诚恳,最后两个人还是和好了。
其实在白羽凡看来,姑父应该叫白吃白喝。
自从入赘白家之后,迫于生计,他放弃了自己写书的梦想,安分工作,有时候也会借酒消愁,收入微薄,时常囊中羞涩。
要不是姑姑研究生毕业,手里经营着一个小企业,这个家指不定哪天就塌了,这样一来,姑姑姑父就不得不外出工作。
他那最讲义气的哥们白若非,就会和他一样成为留守儿童了。
所以白羽凡特别佩服姑姑这种人,他就特别希望长大以后和他结婚的对象,要像她姑姑那样,温柔可人,贤良淑德,一心一意,心胸宽广。
前几年姑父迷上了赌博,有时候会趁他姑姑不注意,偷偷将白羽凡父母寄来的生活费拿去下注。
白若非身强力壮,深知母亲辛苦,自然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等到他父亲出门的时候,他便守在门口,伸出右手,淡淡道:
“拿来!”
白兰乖得跟个猫一样,赶紧掏腰包将刚从卧室里拿出来的白羽凡的生活费给自己的儿子,然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客厅,继续喝酒。
白羽凡看到这一幕,感觉讨债的人真牛逼,只要抓住负债人的软肋,任他有三头六臂,也要跪地求饶。
而姑父这个“负债人”的软肋便是姑姑白清第一次发现白兰私自动用白羽凡的生活费后,雷霆大怒,和白若非一起要挟他道:
“若是再有下次,我们就离婚,当然,儿子不会给你!”
白兰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他爱自己的妻子,爱自己的儿子。
他何其有幸能得到和白清厮守的机会?白清这一招直接让白兰缴械投降,他发誓此后再不做此等丢人现眼之事。
再说了,被白清说偷拿,他面子上也过不去。他是个有文化的人,所以他偷偷拿白羽凡的生活费去赌博,不能说成偷拿,是借,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偷呢?
白羽凡何其聪明,他看过多少?了解过多少变色龙式的奸诈小人?虽然防自家人不厚道,但姑父有错在先,他自然提高了警惕,所以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姑父在家,他便会发动心意能力观察他。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姑父这种人怎么热爱上文学的他不知道,但他言而无信白羽凡还是知道一点的。
果不其然,后来有那么几次,他又开始偷拿自己的生活费去消遣,好在白若非快人一步,在白羽凡的提醒下,堵在门口,便有了那“拿来!”的英雄气概。
白若非当然是不可能告诉他妈妈这种事,白羽凡也不会告诉他姑姑这种事,家丑不可外扬,家丑也不可内传。
他可不希望将他视若珍宝的姑姑因为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再添一丝白发。
退一万步来讲,他再不是东西,也是他的姑父,是他那最讲义气哥们白若非的爹。
家里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家和万事才兴。
白若非确实是一个值得让人佩服的汉子,虽然他对父亲的不齿行径深恶痛绝,但只要是父亲正确的意见或者做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听从。
这让白羽凡不禁想把那些古书上的愚忠愚孝之人叫出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楷模,什么是榜样?
也是因为这点,这么多年来,白若非可没少受白羽凡的罪。
白羽凡在大家眼中本就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成绩第一的有着优秀品质的好孩子,跟白若非这种沉迷游戏不学无术的自我少年是天差地别的,所以每次白羽凡告老师,告姑父,白若非都只能忍着。
忍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然后十年过去了,白若非依旧没有报仇。
所以新的一年,他的换了新的座右铭: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跟姑姑打了个电话,告诉姑姑自己要出门,姑姑连忙坐车回家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白羽凡只能无奈地告诉她自己仅仅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
难道在姑姑眼里,宅才是自己的常态吗?
白羽凡每次做这个梦的时候,便会出去走一圈,放松心情。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在姑姑确认娃没有任何异常之后,终于松了口气,嘱咐白羽凡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之后,便又开车去上班了,途中还发微信说“小凡晚上早点回来,本小姐亲自给你下厨!”。
白羽凡嘴角浅笑,娃都快赶上自己的个子了,居然还口口声声“本小姐本小姐”,真是的
或许正是这样的姑姑,他才觉得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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