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五章 已换人间
长安街上人群寥落，昔日繁华胜景再也不见。
叶朝漓裹了裹身上的红色大氅，双手放到唇边呵了一口气，站在王阿婆的店门口，抬眸看去。正巧有一个小男孩儿蹲在路边，脏兮兮的模样，正将一个脏兮兮的馒头从地上拾起来，塞入嘴里。
“如今这年月，已经如此破败了吗？”
叶朝漓美眸轻转，看着那小男孩儿又一下子将脏馒头吐了出来，咧嘴大哭起来。一个憔悴的妇人从虚掩的门扉中奔了出来，抬手便给了小男孩儿两巴掌。
小男孩儿哭得更大声了，妇人这才匆忙地抹了把眼睛，胳膊一弯将男孩儿抱起来，低声安慰。
“阿漓姐姐，你在看什么？”春阳端着一盘桂花糕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叶朝漓怔怔地站在门口，也伸了个小脑袋出去，却什么也没瞧见。
“先前有个小孩子在哭呢，我瞧着有趣。”叶朝漓捻了一块儿桂花糕放入口中，依旧是入口即化的香软滋味，叶朝漓冷淡的眉眼间升起几分暖意。
“嗨，那是王阿婆隔壁张家的小儿子呢，天天都得哭几场，我们都习惯了。”春阳云淡风轻地嘬嘬嘴，突然又感叹道：“这年头，吃饱都是很困难的事情呢。”
“说的我什么时候饿着你了一样。”王阿婆从厨房出来，横了春阳一眼，“饿着谁也饿不着你呀。”
春阳讪讪笑了笑，缩了缩脖子。
见叶朝漓眉宇间有一抹化不开的郁色，王阿婆也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怎的，当初那场战争明明没有打进城中来，可是这金陵城却是越来越不景气。我老婆子的生意也是越来越不好做哟……”
市井小民担心的无非便是身边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罢了，可是王朝的腐败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逆转的，更何论是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呢？
天道崩坏，时令乱序，可不得是这样的吗？
见叶朝漓看向自己，春阳抿抿嘴，抬手扯了扯叶朝漓大氅的下摆，“阿漓姐姐，它们都在彼岸花开呢，我也没有强留它们的……它们自己觉得很好玩才留下的……”
前些年，顾九卿曾经便呵斥过它们什么“在其位不谋其政”之类的话，然而二十四时令好不容易才逃脱了宿命，哪里又肯乖乖回去就职呢？
“无碍。”叶朝漓略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秋风已至，冬雪将来，让它们在玩耍一些日子吧。”
正当春阳不知该接些什么的时候，又听到叶朝漓轻轻开口道：“春阳，阿婆，我要去饕餮楼一趟，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话音一落，不待两人反应，叶朝漓红色的身影已经掠出去老远了，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敢抬脚追上去。
眼睁睁地看着那娇小的身影像是一片红叶飘荡在街上，随着秋风渐渐远去，两人心中不知怎的都生出一种悲哀来。
“阿婆，阿漓姐姐，好像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变的吧。”——
饕餮楼却依然是那个繁华无两的饕餮楼，叶朝漓一边上楼，一边看着那些山精鬼魅在其中饮欢作乐，不由得觉着有几分好笑。
而一身青衫的桃艺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短装打扮，正站在楼梯口吩咐着什么，转身便见叶朝漓微仰着头，站在楼梯上，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阿漓？”
“嗯哼。”叶朝漓也眨眨眼睛，面上腾起一抹红晕，“桃娘娘，可是不认得我了？”
“你怎么……”话到一半，桃艺便住了口，眉眼展开，笑着冲叶朝漓招招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叶朝漓无视周围妖精们惊诧的目光，笑着迎了上去，“左右也就是十日前吧。出了点意外，昏睡了几日，这不，刚能下地便过来看你了。”
“十日吗？”桃艺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拉过叶朝漓的手将她往包厢中引去，一边说道：“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坐下好好喝两杯吧。”
转身对店员嘱咐两句，桃艺反身便把房门给关了，又似很不放心一般抬手给房间加了个禁制。
对上叶朝漓莫名的眼神询问，桃艺直接抛出一个惊天炸弹。
“阿漓，你知道神界向魔界开战了吗？”
恍若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叶朝漓拎着酒壶的手腕一抖，素色酒盏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她瞪大了眼睛，茫然抬头看向桃艺，“桃娘娘，你说什么？”
桃艺苦笑一声，“你果然不知道。”
一脚踩过那破碎的瓷片，桃艺伸手抱了抱叶朝漓，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前些日子神界来人，让我回神界，我拒绝了。”
桃艺将叶朝漓按在椅子上，继续说道：“小九也去了。”
“什么？”叶朝漓反手抓住桃艺落在自己肩头的手，盯着桃艺的眼睛，“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神界攻打魔界这么大的事情，我不可能消息有误的。”
叶朝漓唇角突然溢出一抹血迹，桃艺闪电般点在叶朝漓心口处：“阿漓！”
叶朝漓抬起头，唇角动了动，歪头倒了下去。
然而桃艺还是听清楚了叶朝漓说的话。
她说的是：不可能，顾九卿不可能……
待得叶朝漓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时分了。金色的落日余晖透过窗洒在房中，桃艺倚在窗前，投下一大片暗色的阴影。
那阴影正巧洒在叶朝漓的身上，让她想要再度睡去。
然而这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桃娘娘。”
“阿漓，你醒了。”桃艺转过身来，屈指一弹将桌上的蜡烛点燃，坐到了床边。
“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虚弱至此？”
“桃娘娘，现在还来得及吗？”
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自己，其中的悲哀如潮水，堵得人喘不过气来，桃艺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无甚波动的心陡然起了几道涟漪。
“你果真要赶回去吗？”
叶朝漓虚弱地点点头，毫不犹豫。
“如此，那我便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