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八章 抉择
云暖的手落在床沿上，微微有些颤抖，压抑不住心底的思念和落寞。
三年来，在那暗无天日的魔界石窟中，每一时每一刻，这张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反而越来越醇香弥厚。
就像是一副水墨泼淡的仕女图，一日不见便是思之如狂。
“阿漓，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终于那只手落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脸庞上，触手如玉般温凉，抽离如窃之难舍。
指尖尚存几分柔软的触感，云暖却是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张沉睡中的面庞。
“阿漓，你愿意同我去魔界吗？”云暖低声诉道，明明知道叶朝漓不可能听得到，但是他依旧想要寻求她的建议。
“我知晓有一个法子，定能让你醒过来的……只是，你应该知晓，魔界的法子，总是有几分悖逆天道的……可是你已经睡了三年了，当年你曾说过每一分每一秒都舍不得辜负的。那山川四季，风光美景，你还记得同我的约定么？”
在金陵彼岸花开中，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
可是来不及履行十分之一，一切便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云暖怔怔地出神，周身的黑色云雾慢腾腾地翻滚起来，然而不过瞬息，房间外便传来一阵清浅却急促的脚步声。
他顿了顿，似恍然间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一般，闪电般往衣柜中掠去。
而待他方藏好，顾九卿的身影便出现在这小小的屋子中。
顾九卿神情有几分憔悴，眉眼依旧是那促狭的眉眼，容颜依旧是那一颦一笑间便可颠魂的容颜。
然而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这个人半点都不像是云暖所认识的那个顾九卿了。
从前的顾九卿，从来都是恣意张扬的，说话行走间总是带着三分调笑，几分魅惑，还有几分漫不经心，而在这漫不经心间却又有几分筹谋万里的从容，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淡定。
而现在，他脚步轻轻的，神情温和的，眼中的风采尽数敛于眼底，眉宇间掩着深入骨髓的忧意和痛楚，轻皱眉头时更显得无可奈何。
依旧是一袭紫衣，颜色甚至更是深了些，衬得他整个人也有几分暮气沉沉。
“阿漓。”顾九卿坐在床边，低眉顺眼，默了半晌，接着说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你等我。”
眼前的人依旧毫无反应，顾九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突然俯下身子，在叶朝漓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待你醒来，待你醒来。”
藏在柜子中的云暖并没有听清楚顾九卿说了什么，眼见他转身离去，便重新走了出来。
望着顾九卿离去的方向，他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周身翻滚的黑云愈发的剧烈。
“别怪我！”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云暖弯腰将叶朝漓抱起来，抬手在她额间轻抚一下，眉宇间落下温柔来，踏破虚空，转身而去。
这黄泉之境的禁制本就是轮回之境的空间之力加持的，但是他们不知道远古时期，魔界与黄泉之境倒是有一段不解之缘。
黄泉之境的深处，一向没有动静的玄冰棺突然剧烈的波动起来，搅动风云，惹得一众冥官和魂魄皆是面面相觑。
待得叶落和无问赶到玄冰棺时，却已经恢复了往日那平静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绽放在青冥心口处的幽冥之花已经枯萎了，就像是周身的灵力全部被吸取了一般，干瘪瘪地倚在青冥的心口处。
叶落和无问对视一眼，伸手将那枯萎的幽冥之花拿了出来，“无问，这是……被殿主全部吸取了？”
无问摇摇头，不置可否。
他俯下身探探青冥的脉象，颇有些疑惑道：“按道理说，殿主是不会直接将幽冥之花的能量全部吸收的，这样浩瀚的能量纳入体内……除非是黄泉之境发生了什么大事，殿主急切地想要醒过来……”
“发生了什么大事？”
叶落歪头，刚欲说声什么，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那是……三生石！”
两人对视一眼，顾不得许多飞快地往远处掠去。
三生石是轮回道的守碑，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真的是要出大乱子的啊！
而静静躺在棺中的人，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眼睫轻轻的颤动了一下，转瞬便消失了。
三生石前，顾九卿单膝跪地，手中捏着的雪白色的尾巴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正在往下一滴滴地滴血。
他粗重地喘着气，眼中猩红一片，下唇已经被咬破了皮，剧烈的疼痛让他几欲昏迷过去，然而死死守住的神智却是让他加快手中的动作。
手势翻飞，几瞬之间便化作了一只精致小巧的笔。
顾九卿粗粗地喘气，唇边展开一抹虚弱的笑容。
他缓缓抬眼，看着眼前梦幻迷离的三生石。
石碑上，神、人、妖被泾渭分明地分开。
妖界的领域是暗红色，人界的领域是五彩斑斓的，而神界的领域却是晶莹剔透的琉璃色，波光流转间带起不容侵犯的贵气。
顾九卿眼中的温柔更甚，撑地站起，抬手便在神界的领域落下一笔。
“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在耳边炸响，顾九卿瞬间感觉到有温热的鲜血从嘴角、眼眶流下。握着笔的手也在疯狂地颤抖，就像是被电到一般，抖个不停。
可是他眼中的狠色愈盛，眼中的红芒愈烈！
锋芒闪过，一个“叶”字清晰地落在三生石上。
而这一个字落下后，三生石瞬间绽放出绚烂的光芒，整块石头都在颤抖。
顾九卿手下却是不停，一鼓作气将后面两个字书写而上。
而待得叶落和无问赶到之时，顾九卿已经满身是血的躺在三生石下了。
虽然形容凄惨，但是他唇角却扬起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唉，都是痴儿。”叶落叹了口气，她恍然间忆起，那只在奈何桥头的九尾狐，似乎也在这碑上落下过一个名字。
只不过，她的心上人在人界，而顾九卿的在神界。
为人为妖，或许都算得上是较为容易吧，可是要生生造就一个神……叶落不知是该说顾九卿心大呢，还是狂妄呢……
抬眼向那三生石看去，神界那一面已经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小口子，但是总归是做到了。
在奈何桥头，素衣雪白的女子淡淡看着三生石的方向，不知想到什么，唇边那落寞的笑往上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