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都是命
“你娘……”
一句话问的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将目光投向了程冯。
只见他双手向前伸着，似乎想接过小萤，可是又像有什么顾虑一般缩回了手。
“姑娘，宁姑娘，谢谢你。”他转过身，似乎在悄悄地拭泪。
我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干什么，于是便抱着小萤出去了。
一个月后，我正在家中侍弄我的那些个花花草草，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打开门，看到程冯抱着小萤，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我。
“宁姐姐，我和父亲来向你告别。”小萤伸出小手，手中是一颗糖果，“给你吃，宁姐姐。”
“哎！”我慌不迭地接了过来，没想到这个小捣蛋鬼居然还有这么乖巧的时候，我心甚慰呀！
“父亲，我有话想和宁姐姐单独说。”小萤从程冯的身上下来，眼睛看着我，偏头对程冯说。
“好，你说什么都好！”程冯眼中是化不开的宠溺，他依言走到门外等候。
我抬眼看了一眼程冯，目光再流转到小萤的身上。
“怎么啦？有什么事情要和姐姐说？”我俯身，摸了摸小萤的头，然后将那颗糖果丢进了嘴里。
“宁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咳咳……”我被这话惊得呛到不行，“你怎么知道？”
“哈哈，宁姐姐，其实那天你抱我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一股暖暖的气流在我的身上流动，然后我就觉得全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后来，我的伤在一个月内竟然全好了。我就知道，你就是仙女姐姐。”她抱着我的大腿，笑嘻嘻地说道。
仙女姐姐……好吧，总觉得有坑在后面等着自己。
“以后要好好听话，做一个乖一点的小朋友，不要再去偷人家的东西啦。你娘亲，恩，是一个好母亲。”
“嗯……”，小萤沉默了一下，“我知道，娘亲都是为了我，我只是怕她离开我，所以想变得不听话不乖，这样我把自己卖了，她也不会过于伤心的……”
“傻孩子，每个孩子都是娘亲的小天使呀，她怎么会因为你不听话就不心疼你呢？”
我笑着摸着她的头，“你爹……唉，以后好好听话吧。”
“恩，好。”
小萤最后朝我笑了笑，转身出去了，“父亲，走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父女俩一步步走远。
回首莫相依，再见已经年。若是不相逢，何苦有此生？
隽娘也许能得到些许安慰了吧。
在他们离开的前一晚，程冯过来找我，他说：“这一生，是我负了隽娘，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她，却又不愿意放她离开。我决计不会让小萤再受这份苦了。谢谢你，宁姑娘。以后有需要程冯的地方，必定两肋插刀。”
我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可是原来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我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看客，可是没想到竟然早就成了戏中人了。
画面一转，宁姨抱着小萤走在黄泉之境中，叶朝漓突然明了了，自己为何在初见宁姨时，会觉得她“特别护短”，特别“讨厌”……
“原来竟是她啊……”叶朝漓想起来了，正当此时，画面中有声音传来。
“阿漓，想起我来了吗？我就是那个把你从地里拔出来的人，强行用你的血给自己续命的妖精啊……”带着几分调笑的声音，叶朝漓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心口，被抽血的疼痛之感似乎还在心头萦绕，疼啊！
而后，宁姨的自述又开始了——
程冯带着小萤离开之后，我以为我的生活会恢复平静，但是却夜夜都做梦。
梦中，隽娘的眼中流出血泪来，伸出双手朝着自己抓过来。
她在哭啊，她说是我害了她，害了她的小萤……
可是怎么会呢？
明明是我救了小萤，帮了隽娘啊……
可是我明白，如果不是隽娘还有什么未了的执念，那么她应该是已经入了轮回的啊。心中疑惑，我便悄悄向李大娘打听了程冯家的地址，一路寻了过去。
可是令我震惊的是，当我到达那地方的时候，程家已经是一座坟场了！
“怎么会没有人呢？”我心中一惊，额间突突的跳了几下，恐惧的情绪从心底冒了出来。
捏个诀，我跳上了院墙，眼前的场景真真是比修罗地狱还要恐怖几分。
程家的人几乎全都被吊在半空中，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一个个伸长了舌头，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心神一晃，我一头从墙头跌了下去。
躺在地上，那些死去的程家人的冤魂竟然齐刷刷地围了过来……他们尖叫，他们怒吼，他们悲鸣，他们质问……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救小萤！
她根本就不是人！
她是从地狱爬起来索命的冤魂！
我手脚并用着往后退了几步，正欲闪身离去，却发现那些气势汹汹的冤魂全都瑟缩着往后退去。
一只留着尖利的红指甲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宁姐姐。”小萤缓缓勾唇一笑，眉眼间竟然也有几分隽娘的风韵，看起来温柔可人，妩媚娇俏。
“小萤？”我迟疑了一瞬间，却还是搭上了这只冰冰凉的手。
“我等你好久了，你来了，我便可以安心地走了。”在我还迷茫的时候，一阵如辣椒般辛辣的味道突然传入我的口中。
我被这味道冲得头昏脑涨，正欲抽手而回的时候，却突然被小萤一把推开。
而后，天雷滚滚，我看着笑得夸张的小萤和缓缓从屋中走出来的隽娘，在这场天雷下，飞灰烟灭。
事事皆有因果，说到底，小萤之所以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我给她输送的灵力……
人妖殊途，我涉世尚浅，哪里知道妖魅的灵力是治人救病的良药，亦或是催人夺命的利刃？
小萤杀了程家满门，而隽娘又是为了什么甘愿流连人间灰飞烟灭呢？
彼时我想不清楚，但是我现在想清楚了……
镜中画面一暗，宁姨的声音慢慢响起：
“阿漓，当初取你一滴心头血，是为了将小萤葬于黄泉路边……今日我大概知晓了隽娘心中所想了……小萤其实在王家时就已经死去了，而她之所以尚存一息，是因为秋分令……我猜想应该会对阿漓有用吧……”
“秋分令？”叶朝漓一愣，继而问道：“在哪里？”
小镜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冲着扬州的方向长拘一礼。
生不能如夏花灿烂，死却似秋叶静美，但若是能够从容赴死，或许才是真的从容不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