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叙旧
“好，我们叙叙旧，你先把我放开。”宣魅气鼓鼓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上一大口，然后看向顾九卿，“说吧，你想叙叙旧，叙什么久？”
“这不就对了嘛，我们八百年没见了，怎么能这么冷漠呢？”见宣魅已经冷静下来，顾九卿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喝茶有什么劲儿，我们喝酒！”
说完，他眉梢轻扬，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挑衅。
“喝就喝！”反正这厮不套出自己想要的话来，是绝对不肯罢休的，之前在神界，这厮也是明知道她酒量不好，几杯酒下肚千百年前的事情都能一股脑儿的噼里啪啦抖个底朝天，甚至还被这厮怂恿，跑到君上的房中给君上送了一个香囊……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那时的光景，多么的欢乐呀。
索性这些年神界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她就算酒后失言也说不出个什么东西的……更何况，千百年的寂寞，千百年的沉闷，千百年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宣魅真的很想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壶。
“倒上！”看着顾九卿一把扯下酒壶的封口，宣魅深深地吸了一口，豪迈地将面前的酒杯往前一掷。
那清冽芬芳醉人的竹叶青入口，带着微微的苦涩和甘甜，直击人的心底，入口总让人恍惚觉着时光如旧。
“再来一杯。”不漏痕迹地抹开眼角的泪痕，宣魅畅快地笑出声来，“好多年没有喝到这样的好酒了。”
一杯接着一杯，顾九卿也不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慢慢地喝，慢慢地笑，最后慢慢地哭了起来。原本应该是两个人的把酒言欢，最终变成了两个人的自饮自酌。
竹叶青，曾经他们最喜欢喝的酒酿了，那时候宣魅也仅仅是个小丫头，偏生嗜酒如命，总是拉着他们一群喝个昏天黑地，喝醉了，就躺在璀璨的星河中谈天说地……生活倒也快慰！
顾九卿酒量好，每次都是装醉，每次都能唬的他们去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糗事儿来，但是两位君上从来都没有苛责过他们的不务正业和顽皮不羁。
“宣魅。”顾九卿沉沉地唤了一声，便见捂着脸在桌上低声抽泣的女子顿了顿，然后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迷离的眼中带着几分天真。
“阿九，你叫我干什么？”这样的神情，果然是醉了，原来这么多年来她真的也没有变过。
“我是谁，宣魅？”顾九卿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企图从其中找到一些变化的蛛丝马迹来。光阴岁月，总是残忍而又温柔的，他既希望她变了，又希望她没有变，永远做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世事无常的丫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你是谁？”宣魅痴痴地笑了起来，“你是小狐狸，阿九呀。”说着她慢腾腾地从桌上爬起来，“你的尾巴呢，让我看看，修炼到第几条了？”
她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歪着头笑得灿烂。
“你既然叫我阿九，那我肯定是有九条尾巴了。”顾九卿扶着她，“你醉了。”
“我醉了？”宣魅指着自己的鼻尖，重复着顾九卿的话，“嘻嘻，我是醉了，醉了好呀。”
桌上的酒壶被她提起来，直接对着壶嘴仰头倒进嘴中。
“我醉了，好呀，醉了好。”她趴在桌子上，面容安祥，然而嘴里却嘟嘟囔囔，“醉了好，醉了就不用伤心了，醉了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九卿难得的沉默，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宣魅，这些年，你们过得好吗？”
“好吗？”宣魅猛然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的，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好呀，怎么不好呢，每天都是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大家过得可好了。”
顾九卿想起那个热闹的九霄云殿，想起那些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岁月……是呀，宁静安祥，的确挺好的，这不就是曾经他们最向往的生活吗？
“那么，紫槿帝君呢？”问出这个人来，顾九卿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痛中又带着执拗的狠劲儿。
“君上？”宣魅“呵”了一声，“君上也很好，只是……他不会笑了吧，其实我们都不会笑了……哈哈哈，笑，我就要笑，哈哈哈……”
她像是疯魔了一般，开始笑了起来，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阿九，我们过得都很好，很好。”
顾九卿苦笑了下，是呀，大家过得都很好，这些年他也过得很好……
看着宣魅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顾九卿打开了窗。从四楼朝外看去，正巧能看到那绚烂夺目的火烧云，一朵朵。连在一起，构成了各种各样、缤纷多彩的图案，那时候是谁说过他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的……
可惜说话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回头看过去，宣魅睡得沉了，嘴角习惯性的弯起，似乎还是不谙世事的模样，只是那眉间抚也抚不平的“川”字纹，像是一把岁月杀猪刀，告诉着他们，一切都回不去了，该去的已经去了，那么该来的也应该快要来了吧……
唤过婢女将宣魅扶了出去，顾九卿站在窗前没有动，像一尊雕塑，看着那落日余晖缓缓消失在天际。
“阿旭。”
“阁主。”阿旭闪身进来，一眼便见到满身落寞的顾九卿，眸光微微闪了闪，心下闪过一丝心疼，低下了头。
“他们找到惊蛰令了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筹划了这么多年，绝对不允许失败。
“叶小姐和春阳已经找到惊蛰令的所在地了。”阿旭想着方才传回来的线报，“只是似乎遇到了些许麻烦。”
“叶朝漓不能解决吗？”听到“麻烦”两个字，顾九卿的心突然紧了紧。
“这个属下不知。”
“我去看看。”说完，阿旭只觉得眼前一闪，便没了人影。
而另一边，睡得沉沉的宣魅睁开了眼睛，眸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