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南生说：“应该不挽留了。今天领导们都在，辞职报告很快就会签完！这一个月内，我会办完交接，等厂里派人跟我对接！”
吴主任说：“你那摊子事，谁来对接，事又烦。厂里肯定会找两个或者三个人过来分摊，这本来就是几个人的活，全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林南生说：“所以我要走！”
吴主任说：“既然要走了，那到新单位，就把脾气收敛一下。每个地方都有像你这么不幸的人，干活最多，工资最低。”
林南生自嘲道：“如果我今年50多岁，孩子已经很大了。哪怕工资低点，累点，也无所谓。但是我才20几，我还要养家，我拖不起。以后接我手的人，需要和你们有一个磨合期。这中间带来的工作不便，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吴主任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年轻，有好地方去，那走也是应该的！”
过了不久，办公室的座机又响了，小雅起身去接了电话，然后扭头说：“南生，你可以去蒙总办公室拿辞职报告了，他们都已经签字。但是蒙总要你把这个月的交接做好！”
林南生说：“这他完全可以放心，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即便厂里对我不公，但是该我做的我还是会做的。”
卸了多年的工作压力，林南生浑身松懈。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
小雅说：“南生，你这是怎么啦？”
林南生说：“放松，心头的巨石终于卸下了。这几年上班压得自己太累了。”
小雅笑道：“辞职了，终于解放了！”
林南生说：“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解放了！”
小雅说：“你每天上班都是一副古板表情，不苟不笑，像活化石一样。从没见过你发笑和发怒！”
林南生说：“上班状态天生的表情，说明我兢兢业业，不在思考其他问题，都在思考工作问题！”
小雅说：“像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喜怒哀乐。”
林南生说：“不要去打听别人的隐私。我去蒙总那领我的辞职报告，以后有时间再聊！”
今天晚上又加班了。林南生在走之前不会让人挑到工作瑕疵，每一点都会落实到实处。到了家里，见燕海霞还没有回来。就问：“他们人呢？怎么就剩你一个人？”
奶奶说：“海霞可能加班了。海霞的爸爸今天早上被人喊去泰兴做工了。估计也要很晚回来！”
林南生说：“待会我打电话问一下，看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回来！”
拨了几次燕国华的手机，都是无人接听。燕海霞接到林南生的来电，兴冲冲的拿起，说：“今天晚上要晚一些，厂里正在赶货，人手不够，都在集体加班呢！”
林南生说：“大约几点能回来，我们都等你吃饭呢！”
燕海霞说：“那可指不定，你们先吃吧。我们可能加班到11点，甚至更晚！”
林南生说：“现在9点多了，镇上还有些超市没关门，我去买些菜回来等你吃。我等奶奶睡了觉，就去你厂门口等你！”
燕海霞说：“你还是别等了，我们还不一定什么时候下班呢，也许还要延时，你不要等我了，就在家里照顾奶奶！”说完，又扭扭捏捏的说：“乖！你要听话！”
林南生说：“没事，等奶奶睡觉了，我把大门反锁，就去等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会不安全！”
燕海霞说：“我现在上班接你电话不方便。等回家跟你说一些事情！”
林南生说：“哈！巧了！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林南生先给奶奶煮了一瓶热水。泡了一杯老年人常喝的南方黑芝麻糊，说：“你在家等我，我先去买菜，无论有谁过来，都不要开门。我也不买什么鱼肉荤腥，都是一些常见的素菜，青菜、韭菜、豆腐、粉皮。太油腻的荤菜，吃了对老年人的肠胃不好，记住，你在家等我，无论谁过来敲门，都不要开门，我一会就回来，你要是害怕，就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后门也被我拴了，千万不要乱走！”
家里的后门是木栓，林南生还真担心奶奶会打开后门跑出去。自打小时候，林允财与林达华吵架，林达华就经常跑出去。这在林南生的心理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让林南生对奶奶很不放心。
镇上还有四五家超市灯火通明。除了买些家常的素菜，林南生还买了鸡蛋和面条。奶奶要是在一个人在家，自己可以煮点鸡蛋面，面食易于老人消化。
林南生心里说道，家里要是有个老人，老人又身体不好，你就不应该跑去泰兴那么远的地方做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万一奶奶在家出事怎么办呢？
但是对燕国华，林南生又仔细想了想，心里不满都是尽然消失。燕国华出去做工，可能也没料到这么晚回来，当然更没有料到我和燕海霞也会加班也会晚回来，所以才没有打电话通知我们吧！
可能现在燕国华还在工地上赶工，不方便接听电话！但是等他回来，一定要跟他说清利害关系。
家里有50多岁的父母，还有70多岁的老人。那肯定要先顾年轻子女的利益，因为家中将来是要靠年轻子女来支撑，对于整个家庭而言，年轻子女的工作远比你燕国华出去做工重要。你不能耽误我和燕海霞的加班。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家庭重点要分清主次。
而你燕国华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工地上体力活也很重，而我和燕海霞还年轻，在社会上工作优势比你明显，那当然是先顾我们的工作。你就应该退居二线，把照顾奶奶放在第一位。让我和燕海霞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努力挣钱。
林南生自言自语笑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所言非虚。但是要想办法化解，等燕国华和燕海霞回来，要坐在一起好好的合计！”
在挣钱的路上，都要以年轻的后辈为主，而后辈的学习能力也比年纪大的强。燕国华绝对不能再去泰兴要么远的地方做工，这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到了夜里，谁能放心？
买了菜回来。在家门口摸了钥匙准备开门，就见前面不远处婶娘的家门口趴着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深更半夜趴在那里。在月光下有道狭长的影子蜷伏在地上。
林南生压住惊慌，猛地大喊道：“你是谁呀，到底哪个，要是再不走，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那个人趴在地上纹丝不动，林南生瞧着身形有些像燕国华，就走过去，推了推肩头，然后扳开了身子。
燕国华满身酒气，醉醺醺的翻过来横躺在婶娘的家门口。
林南生看看四下无人，也庆幸没人发现这丢脸的一幕。就扶起燕国华搭在自己肩头，半背半搀拉回家。
奶奶忙问：“这是怎么了？”
林南生无可奈何地说：“我不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刚回来开门就发现他趴在婶娘的家门口。幸好没旁人发现！”
奶奶说：“看他醉醺醺的样子，浑身酒气，这回又是喝了很多酒！”
林南生说：“他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奶奶说：“每次去远地方做工，都是四五个人同去。夜里回来路上，找个小排档，咪点小酒。”
林南生说：“这哪是咪点小酒，他平时都会半杯白酒，酒量不差，今天估计喝了不少！”
林南生接着说：“这男人要是经常酗酒，都会行凶的，好多男人喝了酒都是误事，撒起酒疯什么事都干。现在社会上，好多男人酒多了，就打老婆打孩子撒气！”
奶奶突然脸红了，她肯定是想到了燕国华以前打燕海霞妈妈的场景。大凡做妈妈的都会有几分偏袒儿子，无论儿子做了什么过失，都会意向性的帮儿子遮掩。
林南生说：“以后还是让他少喝点吧。不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做工，再说，这么晚了回来路上也不安全，四五个一扎人出去，又是都爱喝酒的人，夜里还要找个小排档喝酒，喝酒回来就更不安全了。我看他酒足饭饱的样子，就根本没想过你还在家里！”
奶奶说：“南生，你不要这样讲，他还是我的儿子，你的丈人。”
林南生叹口气说：“我还是出去做饭吧！”
家里有个好奶奶，也有个老老婆。却没有个好丈人。虽然他把燕海霞嫁给我，我养他是应该的，但他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好丈人。
这跟他喝酒的人也不对，已经喝了那么多酒，为什么不劝他少一点呢？估计也是和他一样的酒鬼，你敬我一辈，我敬你一辈，相互往死里拼酒。燕国华提着性子，还会磕出家里来人的口头禅，端去酒碗，稳稳地说：“好，就让我们尽在杯中，一饮而尽！”肯定是这样的，燕国华在家喝酒是这个德性，那出门喝酒肯定也是这个德性。
安置好奶奶和燕国华休息。用保温瓶装了点热汤和蛋炒饭，就去燕海霞的厂门口等她。
到了深夜，过了12点后，女工们才出了厂门。林南生说：“今天加班好晚啊！”
燕海霞说：“明天急着要出货，所以晚了！”
林南生举着保温瓶说：“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找个能坐的地方，赶紧吃吧！”
两人在公交车站台的长椅上坐下。燕海霞说：“今天这菜你是做的吧，这汤和蛋炒饭好咸呀！”
林南生说：“我又没有你烧菜的手艺，只能烧这样了！”
燕海霞说：“我爸爸烧菜的手艺比你强多了，他为什么不做呢？”
林南生说：“他也是刚回来不久！”
燕海霞面色微变，忙问：“他今天是不会是喝酒了？”
林南生点了点头，别有深意的问道：“你爸爸是不是经常喝酒？”
燕海霞说：“只要他回来很晚，都是喝酒喝的。”
林南生说：“为什么不劝呢？”
燕海霞说：“劝了没用，你让他别喝，他偏要喝，劝不住！”
林南生说：“去泰兴那么远的地方做工，电瓶车要一个半小时，来回需要三个小时，这一来一去时间都很长，要是再加上喝酒，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呢？”
燕海霞说：“都是他们的工头喊他们去的，都是老熟人了，也不好意思拒绝。而且每次去一个地方做工，都是要很久的。”
林南生很断然的说：“酗酒成性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燕海霞说：“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再不济他也是我的爸爸！”
林南生几乎脱口而出：“可是你爸爸做的很不对呀！”
燕海霞说：“再不对，他也是我的爸爸，养了我一辈子呀！”
林南生沉默了半晌，说：“你看着办吧，但我自己会跟他讲的，不能跑这么远去做工，要是出去夜里也不能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