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南生在厂里加班，好歹还有加班费，但是燕海霞的厂里加班，都是没加班费，而且拿得都是固定工资，况且又不交养老保险。
加班到夜里12点，早晨还是要7：30迟到，这谁愿意？如果长期以往，谁的身体吃得消？
林南生经历过这种上班频率，没休止的加班，而且干活最多，拿的钱最少。看到燕海霞可能要面临他以前的处境，让他有了提前要给燕海霞找厂的念头。
星期天，林南生买了两包中华，带着燕海霞在附近的企业园区转悠。寻找电线杆和交叉路口，看有没有张贴招工启示。
为什么要买烟，逢人打招呼，有求于人，总免不了要发烟，寒暄两句，借此了解这个企业的大概。
林南生最怕的就是企业为了赶工发货，不停歇的加班，把工人活人当死人用。这在当时的小厂都是很普及的，没有订单就放假，有订单就拼死拼命加班。
林南生带着燕海霞在企业园区溜达了两圈。
在一家厂房比较气派的纺织厂进去了，陪同燕海霞填了简历。林南生发现燕海霞对大厂很畏惧，似乎没进过大厂，对在大厂里面上班畏畏缩缩的！
出来后，燕海霞说：“南生，我不习惯里面的环境！”
林南生心里理解，以前燕海霞待过的企业，只有十几个人，冒然进入几百人的大企业，难免感到心理恐慌。但林南生也不强求，就在园区一家一家的企业，依次敲门去拜访。
园区路头也是一家小厂，很对燕海霞的胃口，看厂门就知道厂子不大。工人了不得二三十人。
林南生递上一根烟，问：“咦，这位师父，我刚看见几个工人从大门口走过，这里面的生意应该挺好吧！”
门卫接过烟，一看是中华，面色自然就友善起来：“这里还是挺忙的，常年都有做，没有放假。”
林南生从没抽过烟，更没买过45块一包的中华。但是你发给别人烟抽，而自己不抽，别人不会有与你聊天的浓厚兴致。
所以林南生自己也点了一根，有一茬没一茬的与门卫闲聊。只是为了得到这个厂的内情。
林南生虽然怯懦、懦弱，习惯性的服从别人。但从没以讨好别人的口吻跟别人讲话。
林南生第一次以讨好人的口吻跟人讲话，与门卫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山南地北的胡侃，呛得自己胸口发疼。见聊天已经到了火候，就切入正题，问道：“师父，这个厂，还在招人呀！”
门卫说：“招呀！厂子常年有订单！”
林南生说：“我就住在附近，今天也是出来看看哪家企业招聘的。见和你投缘，才聊了这么多。”
林南生特地提到‘附近’，也免得门卫忽悠他。
一般企业招聘，都是不敢忽悠附近村民的，附近村民都在此地扎根久了，要是被忽悠，遇到狠的，都会去企业找个说法。企业招聘公告写的工资1200块，骗进去只有960块，还要常年放假，放假就无薪，林南生也听过不少的例子，所以进厂之前一定要打探清楚。
门卫倒是毫无顾忌的说：“住附近的再好不过，上下班来回方便！”
林南生看门卫的神色确定了门卫没有撒谎，心里也有了底：“那加班多吗？”
门卫很实在的说：“忙起来每个厂都是要加班的，你也是知道的，每个厂都避免不了要加班。”
林南生问：“会不会没日没夜的加班？”
门卫说：“这倒不会！人总是要休息的。不然第二天怎么能上班。身子骨再硬也扛不住！”
林南生继续有一茬没一茬的与门卫侃大山，在燕海霞未进这个小厂之前。每个人都是他讨好的对象。当然事成之后，就是另说。也不用对他们阿谀奉承。
回来的路上，燕海霞欣喜的说：“南生，你好会说话呀，忽悠得那位门卫师父一溜一溜的！”
林南生立刻感到心头不悦，对于刻意讨好别人，他心里是很别扭的。
面色则是凝重地说：“我这是第一次，也是自己逼迫自己。要想帮你找工作，人前人后我只能换副口气说话。”
林南生心理的坡度一时也没缓过来。作为读书人，他还是有自身傲气，不肯轻易向人屈服。
顺从和服从是家庭养成的性格天性，但屈服是属于人的意志，林南生不会轻易认输。
林南生的内心很清高，在厂里就是不合群。每天只管做事。旁人的世界与我何干？管好自己的事，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一切足矣。
燕海霞说：“南生，我想来这家小厂上班！人也不多，规矩也不重！”
林南生说：“大厂是制度死板，规矩也重，动不动就要罚工人款，即便是工厂自己的责任，也要推卸给工人，扣工人款。如果你看上这家小厂，就来吧！”
燕海霞说：“这家小厂又在你下班回来的路上，可以直接在厂门口等我！”
林南生说：“是方便了，可以下班不用绕道去等你！”
燕海霞说：“你一直都是闷葫芦，不爱说话，想不到今天跟人说起来，头头是道，说得那个门卫眉开眼笑！”
林南生淡然一笑：“今天都是逼出来的。本身我就不善言辞，也不喜欢与人打交道。都是为了你找工作，不得不逼自己屈向变通！”
燕海霞说：“回头我把那头手头工作交接一下，就来这里上班！”
林南生说：“尽快吧！没日没夜的加班，真的不是好事，况且你有胃病，现在还没能治愈好！”
燕海霞说：“我现在才发现你说话贴心的，关心我的！”
林南生说：“一直关心你的，只是你感觉不到，大直若屈，大巧若拙！”
燕海霞说：“啊呀，你别跟我说那些文言文。那些孔子和老子，我根本看不懂！”
林南生说：“家里那么多书，你闲暇时，可以翻阅，多读书，又不是坏事，以后我还要在亚马逊买更多的书，留给我们的孩子！我要让他成为一个大学者。”
燕海霞说：“今天晚上我想回娘家，看看奶奶，告诉奶奶，我找到新工作了！”
林南生说：“是该好好回去了。也好几天没回去了！我去给奶奶买几盒消炎药，再给你爹买几瓶稻花香！”
燕国华平时只喝几块钱的二锅头，也用来烧菜，也用来招待客人。穷人家的日子都是这样省吃俭用熬出来的。
稻花香11块钱，林南生买了好几瓶。燕国华可以喝两个星期。
燕国华接到燕海霞的电话，就急着把村口桥边的泥土扫扫干净，还把路边别人刚伐下的树木拖到一旁！
奶奶说：“你们爹知道了你们要回来，就把路边弄干净了。还去把刚锯的树挪开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树，他去寻树的主人了。挪了别人的树木，要去跟别人打招呼的！”
燕海霞说：“怪不得，我们上桥时，看见桥面湿漉漉的，原来是刚冲过。路上还有很多树叶，还有被树枝拖过的痕迹！”
奶奶说：“前天刚下过雨，路上泥泞，桥上有人经过，就沾了很多烂泥，你们爹担心你们上桥路滑，就用水把桥面冲干净了。”
从河里挑水把桥面冲洗干净，是需要不少气力的。
想到此，林南生不觉动容。觉得亏欠燕海霞一家太多了。燕海霞一家对他一味地付出，他以前却没有真心实意的对待过燕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