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八、幸得汝

  一半带上行装的家仆先随霍将军出发。
  一天后,皇宫举办送行之宴。可惜是国宴,皇亲不得携带女眷出席。宛舒只好独自进宫,燕瑶则留在府上打点。
  他们要留下五个家仆看守澄王府,兴许有一天他们会回来。因此,宛舒留下年迈的王叔。
  出发当天,汴京城水泄不通。
  他们与太子同一天出发,太子的人马走在前头,澄王府的和洪正等士兵走在后面。
  燕承天和燕姑姑挤进人群,目送人马出城。
  穿过城门前一刻,宛舒抬头望城楼——楼上环手抱胸的郑子萧目光下移,与他对视一瞬。
  男儿不多言,心领神会的眼神就是送别的话语。
  出城五里后,太子的人马与澄王府的分道扬镳。
  云淡影疏,风和日丽。澄王府的人穿过金黄的油菜花田,停在花蕊的蝴蝶三两只,然后伴人马远去。
  队伍中央的马车微微摇晃,与王妃同坐的花婆婆和袁嬷嬷难为情。赤芍和青黛倒是平静,时而撩开轿帘让主子欣赏外面的景色。
  正午,大队人马在茂密的树林停下歇息。
  树荫浓好乘凉,两丫头扶戴面纱的燕瑶下马车走走。
  她数了数运载的箱子,发现不知不觉多了一个木箱。恰逢其时,宛舒端着水果走来。
  “瑶儿,方准摘了些水果回来。你尝尝红色的,很甜,我已经擦干净了。”他兴致勃勃地指着红色的果子。
  路过的家仆习以为常,可是经过的士兵瞪大双眼,燕瑶不禁嗔他不够严肃。
  “让他们羡慕去。”
  她语塞,拿起一枚红果子。“木头车上为什么多了一个木箱?”
  他粲然笑道:“到目的地就知道了。是不是很期待?”
  她放红果子进嘴里,果真很甜。看到她惊喜地杏目瞪圆,宛舒笑意更浓。
  不过她瞄见洪正总望来,其一脸急切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我和赤芍她们去歇歇,你去办正事吧,问一问洪大人行程多少天。”
  “好吧,是时候找洪正聊聊。”他把果子都给燕瑶。
  收敛笑容的宛舒朝洪正走去,后者急忙抱拳。“八王爷!”
  “到那边树下去。”
  两人暂离人群。洪正急不可耐:“属下能得到霍将军提拔成为一营之统兵官,乃托八王爷的福,属下迟来感谢望八王爷恕罪。”
  宛舒负手而立,“这是你靠自身的能力得来,本王并没帮过什么,无须感谢。”
  洪正心里清楚,若不是提头之功,如今他仍留在穷乡僻野当个小都头。总之,八王爷的恩德他没齿难忘。
  “到晋原城需要多少天?”
  他们走的是官道,能到各驿站歇息及补充需品,同时向朝廷汇报行程。
  而晋原城位于晋原府,包含通往塞外的井门关。井门关乃一线天险地,令太真国忌惮多年。
  “依照目前的速度,大概需要十二天,途径十个驿站。如果想快一些需走水路过河川,霍将军便是走水路回去。”
  “快多少天?”
  “提前五天左右到达。”
  宛舒沉吟不语。走陆路保险,但苦一些;走水路虽较舒坦,但须备充足粮食。“边境战事如何?”
  “太真国暂时按兵不动,依然在交界线旁边扎营,扎根似的不打算撤离。”
  “有霍将军提前到达主持大局,我们继续走陆路,求稳。”
  “属下领命!”
  另一边燕瑶和婢女们围坐在树下吃干粮,某个婢女忽然用力拍打脖子,拍死一只带血蚊子。
  “好痒!”她的脖子肿了一个红红的包子。
  “你过来。”燕瑶朝她招手。
  众人齐刷刷看来,她顿时窘迫,紧张地站在原地解释:“王妃恕罪,婢子不是有意惊呼!一定不会有下次!”
  她的裙摆搓皱了,额头冒出汗珠。
  袁嬷嬷不满地呵斥:“王妃让你过来,还不过来!”
  完蛋。众婢女投去同情的目光,挪开一条路。
  她战战兢兢地来到燕瑶面前,忽而扑通跪下。“请求王妃降罪,王妃怎么罚都可以,不要赶婢子走!”
  燕瑶笑了笑,面纱令笑容不真切。“就罚你替所有婢女的脖子缠上布条。野外蚊子毒,要包裹好皮肤。”
  “啊?”她懵了,没有反应过来。
  继而燕瑶掏出两个小瓶子,一瓶给被咬的婢女,另一瓶给青黛。“这花露能止痒消肿,谁被蚊虫咬就问她俩要。”
  她呆呆地接过瓶子,受宠若惊。
  袁嬷嬷又呵斥:“还不谢谢王妃?傻傻地杵着干什么!在宫里学的礼仪忘光了?是不是王妃不重罚,你们就松懈?”
  所有婢女忙说不敢。
  “你叫什么名字?”燕瑶问被咬的婢女。
  “秀、秀兰。回王妃,婢子叫秀兰。”
  “嗯,你下去吧,记得替所有婢女缠脖子。”
  “婢子遵命。”秀兰保管好小瓶子,退到人群外围掏行囊找布条。
  末了,她才记得沾花露到红肿处。清凉带香的花露马上止痒,她暗道神奇。
  过了正午,队伍再次启程。这回婢女们的脖子都缠着布条,家丁们以为她们受伤了。
  四月还没开始炎热,凉风习习,缠着脖子的她们并未感到不适。
  天黑前,他们赶到第一座驿站。
  驿站的客栈非常简陋,马儿都栓在客栈后面吃草、休息,难免散发一股异味。
  即便上房仍然闻到异味,宛舒忧心忡忡地紧闭窗户。“明天一早就离去,你忍耐一晚。”
  燕瑶笑盈盈地道声好,解下面纱洗脸。
  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想起其他养尊处优的王妃,他愧疚又心疼。
  发愣之际,脸上忽然一凉。他猛地回神,只见她触碰自己的脸庞。
  “被蚊子咬了也不知道,红肿了。”她涂的是薄荷露。
  他略显窘迫地打趣:“那我的脸还好看吗?”
  “好看,你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
  他心花怒放地抱紧燕瑶,纯粹的笑容像个欢乐的孩童。
  路途艰苦,幸得汝。
  十二天后,大队人马赶到晋原城。此城比汴京小一半,楼宇青瓦白墙,倒是雅致。
  行人和商铺的掌柜探头张望进城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