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六、男儿志在四方

  翌日退了早朝,靖明宗独自在御书房烦恼。今早百官依旧讨论派哪位亲王去边境,他们想法不一。
  面前白纸黑字,写上每一位王爷的封号。
  其实他想派廉王去边境,廉王不知节俭,能借此让其吃苦成长。
  可是廉王毫无军事才能,万一敌人真的攻城,这儿子肯定第一个跑路。
  丢脸。
  同理老七静王,虽饱读诗书,可是面对战争他束手无策。
  说白了,靖明宗就想派一位懂行兵的王爷坐镇边境,能解决敌人的祸患更好。但从长远而言,派一位名声在外的大将军最好。
  经历过赵王叛变,他提防。
  但他找不到大将军的人选。
  杨将军年事已高,不适合再战沙场;曾令太真国败北的镇北将军要镇守北面的边关……
  靖明宗烦恼地盯着纸上每一个名号。
  这时李玉端热茶回来,靖明宗见状随口一问:“李玉,你认为派将军去合适还是派皇子?”
  李玉面不改色,“奴婢不敢妄论朝政。”
  “无妨,就当闲聊。”
  李玉想了想,谨慎地回答:“将军有行军的经验,而皇子乃皇室血脉,能令太真国自乱阵脚。”
  说了等于没说。靖明宗脸色微沉。
  “朕要听实话。”
  “回皇上,奴婢认为派将军或派皇子各有好处,而问题本身就是问题的解决方法。霍将军为敌国滋扰烦忧,并非霍将军不懂行军或名声不够显赫。”
  李玉点到即止。
  靖明宗豁然开朗,都怪那些大臣把问题复杂化。“传朕旨意,宣——”
  两刻钟后。
  “参见父皇!”
  靖明宗凝神审视对面的人。“老八,可知道朕召你进宫为何事?”
  “儿臣不敢妄自揣测。”
  “抬头。”
  宛舒依言抬头,自然而然地挺直胸膛任由靖明宗审视。见他目光不惧,靖明宗缓和犀利眼神。
  “可听说西面边境的霍将军进宫?”
  他诚实地回答听说了。
  “霍将军为边境而烦忧,朕打算派一位皇儿随霍将军到边境。”瞧他面不改色地听着,靖明宗继续说:“朕晓得你新婚燕尔,所以不会派你去太久,一个月左右吧。”
  宛舒垂下眼睑。靖明宗见状,蹙眉。“怎么,不愿意?”
  “回父皇,儿臣在想能让霍将军千里迢迢进京禀报,边境遇到的麻烦怕是非一般。”
  “所以呢?”
  “儿臣从未上过沙场,更没有行军布阵的经验,唯恐帮不上忙。万一耽误边境战事,儿臣便罪大恶极。”
  靖明宗默了默,决定告诉他实情。“所以你无须行军打仗,在边境呆一段时间便好。”
  岂料宛舒的神色变凝重,眉头深锁。
  “又怎么了?”靖明宗不由得急躁,以前咋没发现老八优柔寡断。
  忽而他郑重地作揖,“儿臣斗胆请求一事。”
  “说。”
  “儿臣打算带家眷一同前往边境。”
  靖明宗先是一愣,然后一掌拍桌。“混账!边境恶劣,你要家眷一同受苦受累?你作为男儿,除了顶天立地还需保护家人,朕不准你胡来!”
  “朕以为你成婚后会长进,谁知道你一如既往任意妄为!早知如此,真不该下那道圣旨!”靖明宗气得瞪眼吹胡子。
  “父皇,”他却不紧不慢地打断:“能否听儿臣一言?”
  “说。若说得不好,朕不准你离开御书房!”
  “儿臣认为,既然是威慑敌人,若只呆一段时间岂不让敌人摸清虚实?如果儿臣回来汴京,敌人卷土重来如何是好?同一计策用第二次,敌人不会上当。”
  靖明宗顿时哑火。“继续说,你想怎么做。”
  宛舒理直气壮地回答:“儿臣打算携家眷在边境安居,使之忌惮。”
  李玉吃惊地瞄宛舒。要是平时提出此要求,肯定掉脑袋。
  果不其然,靖明宗的眼神夹带警惕。“你知不知道‘安居’的含义?知不知道此举会令朝野谣言四起?”
  “儿臣知道。”
  “知道你还敢提出?朕可以当你没说过。”
  “儿臣知轻重,正是知轻重才提出。对儿臣和家眷而言只是换环境生活,但对老百姓而言是安居乐业的后盾。如果能使太真国久久不敢出兵,何乐不为?”
  何乐不为。
  少年的话语掷地有声,靖明宗仿佛看见当年血气方刚的自己。
  生在皇室却有抱负,当年他很想血战沙场、杀敌卫国,然而先帝因为奸妃刺杀变得喜怒无常,所以他不敢提,战战兢兢地当太子。
  他烦躁地揉眉心。
  宛舒不再发话,静静等候父皇的决定。
  良久,靖明宗的声线略显疲惫。“你想清楚,一旦在边境安居,非传召不得回京——可能再没有回京的机会。”
  宛舒一想起妻子坚定的眼神,义无反顾地答应。
  靖明宗抿紧唇,“若这次成功退敌,你不可插手边境军营中事。”
  “儿臣遵命。”
  “朕派人随霍将军先到边境打点,你准备好后就出发。过两天,朕设宴为你和太子送行。”
  “谢父皇恩准!”
  靖明宗暗自叹气。
  出了御书房,宛舒明亮的眸子逐渐黯淡。若不釜底抽薪搬离汴京,事成后回京,他得到的只有太子和父皇的猜疑、兄弟间挑拨。
  皇室的亲情便如此,血浓,却冷血。
  他宁愿镇守边关,保家卫国。
  回到王府,他召集所有人到天井宣布搬离的消息。“往边境路途遥远,年纪大的可不随行,同时需削减家仆人数。”
  一众下人大惊失色。
  “王叔,你年纪大了,本王派人送你回乡。”
  佝偻的王叔慢慢跪下,“王爷,自澄王府在老奴就在,如今王府搬离,老奴绝不可独自离去。老奴愿和王府同进退!”
  宛舒于心不忍,“本王怕你受不了长途跋涉。”
  “下官有一提议。”俞长史发话,“先让一部分年轻的家仆随霍将军前往边境,到步后整顿整顿。”
  “如此也好,第二批无须太赶……”
  “王爷!”袁嬷嬷斗胆打断,双膝跪下。“府上的家仆都来自宫里,如果遣返会逐出皇宫,因为犯错的才会遣返。”
  宛舒扫视家仆的神色,果然发现他们担惊受怕。
  燕瑶轻轻扯他的衣袖。
  “留下可以,但月钱暂时削减,节省开支。”
  “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