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龙阙有灵
寂静的夜里,忽然一抹寒光闪过,武光门位于北荒城的外围,苏白龙躲在树枝上,看着宅子里的火光若隐若现。
今天是武光门门主的六十大寿,前来贺礼的人络绎不绝,武光门作为当时的江湖第三门派,在苏门消失之后,也真正获得了第二的荣誉,这也让武光门门主容颜焕发,像是年轻了几十岁,即使头上还有个耀光门压着,可谁知道,耀光门不是下一个苏门呢?
整个府邸内灯火通明,江湖门派最注重的就是气派,门主过大寿,场面自然不会小,苏白龙看了看地面上的守卫,从树枝上一跃,稳稳地踏上了屋顶,守卫听见声响,朝空中望了望,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又重新站到原地。
苏白龙摘下自己的面具,跳进了庭院当中,衣摆一甩,他朝着灯火的方向走去。
陈云望着大厅中的人群,缓缓站了起来,“各位能来为我祝寿,陈某不胜感激,话不多说,先干为敬!”
他举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辛辣的酒液流过他的喉咙,让他的身体暖了起来,众人不断叫好,苏白龙望着人群,默默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神不断扫视,大厅之中没有守卫,看来陈云对自己也有着极大的信心,能作为一门之主,当然要武功盖世。
“这位小兄弟,很面生啊?”段易生喝的有些多,望着苏白龙在他面前坐下,他也不拘束,为苏白龙斟满酒,放到他面前。
“你也很面生啊。”苏白龙望着段易生,江湖当中,他确实没有见过段易生,这样的无名小卒本不应该出现在武光门门主的寿礼上。
“我刚刚接过绝影门门主的位置,所以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苏白龙愣了愣,绝影门是剑修十二门当中,唯一没有参与到围剿苏门行动中来的门派,也是苏百草第一个打败的门主。
“家父还好吧?”苏白龙回忆着说道,他记得,绝影门主确实有着一个儿子的。
“死了。”李谷玄笑了笑。
苏白龙又愣了,李谷玄说得很平淡,好像只是死了只野猫野狗一样,可这样至亲的人死去,难道不会难过么?他当初……可是难过的都哭了啊。
“你不难过么?”苏白龙问。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孤独。”李谷玄说。
孤独?苏白龙想起自己这一年间无数次在深夜当中惊醒,他的睡眠一直就是这样断断续续,每次在黑夜当中醒来,他感觉无边的回忆和黑暗要将他吞噬,他转头看向那张熟悉的床铺,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对他笑一笑,可那张床铺上一如既往的空荡,只有月光洒进来,照耀在锈迹斑斑的剑锋上……原来这就是孤独啊。
你穷尽一生的追寻,最后不过是想找个人陪你说说话。
“老爹你来了啊。”李谷玄发出喝醉般的梦呓。
苏白龙被他的话语惊醒,李谷玄呆呆地望着前方,那里空荡无一物,可他的眼神,就好像一个孩子看到一位慈祥的父亲,伸出双手却只是想要一个怀抱,苏白龙盯着他的眼睛,可那双眼里忽然涌出春山的薄雾,苏白龙晃了晃眼,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
“你喝醉了。”他说。
他重新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忽然他停住了,他感觉一种熟悉的目光在盯着他,苏白龙猛地转头,那一刻他感觉到苏百草就在人群中望着他,可他转过头去,无数他不认识的脸庞在他眼中浮现。
原来所谓幻觉,不过是你心里最想看到的东西。
那便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们的相识更像是两匹孤独的野狼相遇,往往不是死敌便是至友,很幸运两人属于后者。
苏白龙站在槐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
“剑要端平,腰挺直。我绝影门的绝影剑谱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出招快如飞龙,每一剑都是经过精雕细琢,无数剑术大家磨砺而成。”段易生手里捡了根破树枝,脸上满是指点江山的高傲神色。
武义蹲了个马步,手上举着两柄普通的长剑。烈日下这个粗糙的少年汗水逐渐低落下来,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剑招要快,自然要有力!若是力气太小,只怕连剑都握不稳,还谈什么剑招?传闻说天生神力是武道奇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任你千般法,我自一力破之!”
段易生用树枝一敲武义的腿弯,朴实的少年又蹲下去了许多。
“掌门刚刚不是说绝影门剑谱讲究一个快字么?怎么又是一力破之?”武义不解地问道。
苏白龙笑了笑,自从他认识段易生以来,从未见他握过剑。可偏偏这小子总喜欢指点别人修为,绝影门其他门生也知道段易生只会纸上谈兵,自己本身就是个花架子,都不肯听他教习。
也只有憨厚老实的武义能够听他话费唠叨,还一脸崇敬地听。别人都说武义是傻子,也只有傻子会跟着掌门学剑。
段易生没又得来一愣,手中的树枝敲打在武义的脑袋上,厉声说道:“你是掌门还是我是掌门?绝影门的秘诀你还能比我懂?”
武义不说话,老老实实地举着剑。
日上三竿,阳光也越来越毒辣。武义的脸色通红,却依旧死死地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苏百草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贫如洗。整片天空是湛蓝色的,看不到云朵,甚至找不到云丝的踪影。他想这是美好的一天。
“最近京城那边估计是炸开锅了吧?”段易生幽幽地说,“北方蛮子越来越不守规矩,这几年不知夺走了多少王朝的疆土,却偏偏没有一个将军能压下来。”
“跨云险关后便是京城,现在北蛮止步在殇阳道,距离京城的那位不过是百里之遥。按照马程来算也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苏白龙一笑,“你说那位怎么可能不着急?我在京城待了不过一年,城中戒严盘查每天都有三次不止,生怕那北方蛮子混进来。”
段易生把树枝抛开来,生了个懒腰,随后讥笑道:“难怪你会从京城跑回来,你这小子一直很怕死。”
苏白龙也不理会他的嘲笑,古人云: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读的书谈不上万卷,可也不少了,北荒城到京城的距离谈不上万里也有千里,独属于少年的轻狂也被磨砺得不剩下多少,对这样的讥笑自然是没有什么感觉。
“我也挺怕死的,北荒城在殇阳道以东五百里云险山脉支脉上,动不了京城那位。估计会朝周遭的小城下手。”段易生一叹气,“只希望他们不要对我们这些江湖门派起歹意。”
“掌门,我快支持不住了。”武义的声音在颤抖,连带着手上的双剑也剧烈抖动起来。
他蹲了快三个时辰,终是丢掉了之前的那副轻松的样子。无力地坐在地上,两把长剑摔落,惹得段易生赶忙跑去捡起来。这些年绝影门入不敷出,财物方面已经捉襟见肘,若是再把这些精良的长剑摔坏了,那他们的家底可就真的剩不下多少了。
段易生的脸上满是肉痛之色,捡起地上的树枝狠狠敲了武义几下,转身朝着剑阁走去,空气中留下了他恶狠狠的一句话,“下一次让你抱着石碾蹲马步!”
苏白龙下意识地看了那两柄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悸动。
绝影门的剑阁矗立在宅子深处,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檀香。自从建阁几百年来,这其中珍藏的武学秘籍数不胜数,但拥有着这样财富的段易生对此却毫不关心,每日想的却是找些银子来改善一下绝影门的伙食。
段易生推开剑阁的大门,顿时剑鸣声起!一共三千长剑共同长啸,对应着正中央那柄暗红色的阔剑。那柄剑是绝影门的镇门至宝,据传在铸造的时候混入了龙血,只要剑起便能听到龙吟声,于是被称作了龙阙剑。
不过都是以讹传讹罢了,这世上哪里有龙这样的生物?便是有,谁又能取得龙血来?
“你还是不肯握上龙阙么?”苏白龙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那柄剑分明是在呼唤自己的主人,三千长剑与它相合,才造成了这样的景观。
段易生把手中的两柄长剑丢入剑阁中,然后观上了沉重的大门,那剑鸣声才逐渐消失了去。随着门被紧闭,龙阙剑不知道又得沉寂多长时间,上一次这柄剑可是差点斩下了天子的头颅!
“你见过哪个将军亲自上阵的?掌门的命可精贵着呢?”段易生回答道,却没发现自己的五指已经紧握在一起,力量大到令皮肤发青。
苏白龙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朝漆黑的剑阁中一摆。这是苏门的仪式,在苏门里剑的地位和人是一样的,剑客应该学会的第一件事都应当是尊重自己的佩剑。
算算时间,龙阙剑已然在这剑阁中蒙尘五十载!
段易生是这五十年来龙阙剑唯一认可的主人。
龙阙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