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何方挂了电话之后感觉到蛟蛟在他身后拍了拍他,于是转过头来:“怎么了?”
  蛟蛟冲着何方手里的手机方向扬了扬下巴:“你那个铃声,是什么意思?”
  何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慢悠悠的唱了一句:“justcloseyoureyes,thesunisgoingdown,you‘llbeallright,noonecanhurtyounow”声音低沉,说不出的性感。
  “就是这个,什么意思?”蛟蛟不知道英语是什么,对她来说这就像鲛人的语言一样,虽然听不懂但很美,她很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何方了然的用手指点了点下巴:“你只需闭上双眼,太阳西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有人能伤害你。”想起蛟蛟说自己没上过学的事情,现在想来,估计不是敷衍是真的。
  两个人下了出租车走在小区里,月光温柔夜色迷人,何方看着两人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影子有点想笑,如果一个月前有人跟他说他会跟女性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他是绝对不会信的,现在居然能跟蛟蛟谈笑风生还企图带她去看电影,真是好奇怪啊。
  蛟蛟一路上心情都不错的样子,步伐轻快,走着走着哼起歌来,一开始何方只是觉得调子有些熟悉,而且反复都是那一句,后来蛟蛟小声唱出来的时候何方才感到诧异。
  “justcloseclosecloseyoureyes,thesunisgoingdown,you‘llbeallright,noonecanhurtyounow,you‘llbeallright,noonecanhurtyounow”
  蛟蛟的声音很好听,居然是把之前他唱的那句改了一些调子随口小声唱着,何方诧异的不是调子和声音,而是她把他说的英文一个发音都不差地…记下来了?这姑娘真的没学过英语吗?
  “皎皎,你学过英语?就你刚才长的那个,学过吗?”
  蛟蛟摇了摇头:“没有,听你唱得好听学来唱着玩。”
  “不是,皎皎,我唱完你就记住了?”
  蛟蛟不解地看着何方大惊小怪的样子,淡淡地应了个“嗯”。
  何方活了20多年也没见过真正的天才什么样,拿出手机找到自己铃声那首歌:“我把原版的放给你听,你看看能不能学会?”看她没有反对就按了播放键放了一小段又按了暂停。
  蛟蛟本来是不想跟何方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但何方就站在那儿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一副你快唱啊你快唱啊的样子,蛟蛟无奈地叹了口气。
  “Iremembertearsstreamingdownyourface,whenIsaid,I’llneverletyougo,Whenallthoseshadowsalmostkilledyourlight,Irememberyousaid,don’tleavemeherealone,Butallthat’sdeadandgoneandpassedtonight”
  何方瞪着眼睛看着蛟蛟,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咆哮了一万多个“卧槽”,最后幽幽地对蛟蛟说了一句:“牛逼啊。”
  回到家何方直奔书房,把他以前上学时候的英文资料都找出来堆在了蛟蛟面前,蛟蛟很不习惯这种从左到右的文字排版,但何方执意说蛟蛟这是天赋绝对不能浪费,还特别积极地给蛟蛟在手机里下了几个学英语的软件。
  蛟蛟平时喜欢逛一些有意思的论坛,看到过很多关于“直男”的吐槽,看着何方认真地把学英语的软件推荐给她的时候她就想,有空一定要上去加一条:“当你们一起吃了晚饭从小区里缓步归来,一切气氛都很好,但他非要让你学习,还堆了20来本书在你面前。”
  于是被称为“你要是上学估计上课睡觉都能考个清华北大来上”的天才蛟蛟趴在何方家的沙发上认真地看了一晚上英文软件,到何方去睡觉的时候还给他来了一句“goodnight”让他放心。
  何方一脸老父亲的慈祥笑着回到他的卧室关上门之后,蛟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甩了甩头,沙发上摊着的学习资料全都整整齐齐地回到何方的书房躺好,蛟蛟走回自己的卧室关上门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到何方家做饭的第三周蛟蛟故意在何方面前说起要租个离何方这边近一点便宜一点的房子,何方这个人,活了两世也还是对认可的人完全不设防,还以为蛟蛟是生活上有困难,大义凛然地把客房让出来给蛟蛟住。
  蛟蛟闭着眼睛弯了弯嘴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是午夜十二点,深棕色的瞳孔变成了漂亮的红色,轻轻挥挥手从何方家的客房消失了。
  与此同时阎罗王的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阎王殿里:“不好了不好了,阎王爷,那个姑奶奶又来了!”
  本来靠在椅子里的阎王突然直起身来:“又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清风拂过,白袍女子静立在殿中央:“判官这话可是不欢迎我?”
  阎王讪笑着:“哪能哪能,我是说,又来啦,那可太好啦。”
  蛟蛟笑着:“虚的就别说了,快给我看看何方的状况。”
  阎王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有手下来拿了生死命薄来,蛟蛟翻开看了眼,何方的名字依然金光闪闪,欣慰地笑了笑:“还好还好。”
  阎王虽然是鬼,但也是个当神仙的鬼,世间的情情爱爱像他们这种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的鬼啊神啊的,早就看得透彻弃得一干二净了。眼前的大妖从前最是潇洒自在,能伤她性命的本就少之又少,又是个有着九千条命的主,看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做什么都只凭高兴。
  偏偏栽在了个凡人身上。
  阎王与蛟蛟也是旧识了,看着蛟蛟这副带着凡人气的样子不由叹息,开口劝道:“这凡人确是人中龙凤,意志坚定,别说百年,千年万年也难能一见。但你真要为了他…”
  蛟蛟打断了阎王的话:“判官便不必再劝了吧。”
  阎王摇摇头,只拿了甘露煮的冥草茶给她:“尝尝吧,今年的新茶,口感好得很。”
  蛟蛟接过淡淡的抿了一口:“从前这世间无他,我去哪做什么见到何人都是一个样子,只想着什么时候把命耗尽早早消失便好了。世间之大却本就无聊,做人或者是做神,做妖或是做佛,对我而言都一样了无生趣。”
  “在世间看到他人喜怒哀乐还要笑人痴傻,自己经历了才知道乐在其中罢了。你就不必为我叹息了。”
  看着蛟蛟面上虽然一片淡然之色,字里行间也未提到那凡人的名字,但眼底流动着淡淡的光,红色的眸子熠熠生辉,早已经不是从前无欲无求的大妖了,倒有几分像是牛头马面带下来的痴男怨女眼中的柔情。
  阎王仍是摇摇头:“我是管不到你的,只是想起当日你带着那凡人的魂魄闯到我这儿的情景,怕你再受苦难。在我看来,不如净了他魂魄里的执念,从此你做你的潇洒大妖,他做他的凡世常人,好过你们这样互相不得安生。”
  蛟蛟眸中淡淡的厉色一闪:“那不行,他说他会记得我,哪怕现在只记得我一丝一毫也是他信守承诺了,我可不能不守信用。”
  又笑了笑:“况且,我是这世间最自私的大妖,有人陪我在世间苦苦煎熬,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放他走。”
  阎王笑着调侃道:“这话说得无情,你若真是自私,当年他魂飞魄散的时候你就该转身就走过你的潇洒日子去,何必受那么大的苦。”
  蛟蛟但笑不语,翻着手上的命薄,手指轻轻抚过何方的名字,以妖血描之,一时间“何方“二字在命薄上金光大胜,晃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阎王忙捂着眼睛:“姑奶奶,我的姑奶奶啊,我这殿里都是阴物,扛不住你这妖血金光灿灿,不知又要有多少魂飞破散了去!”
  蛟蛟毫不在意地合上了命薄,轻轻动了几下手指,一道粉色的小旋风在五指间缠绕着,似带着金粉一闪一闪,阎王愣了一下,“这是要…”
  “刚不是埋怨我害人魂飞破散不能转世么,这罪名我可不担,堂堂阎王,生死判官,不舍得仙力为人织魂补魄却到我面前装可怜来了。用我一条妖命为那些魂飞破散了的聚魂魄去吧,反正我多得很。”
  阎王惊得摘掉了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少年的脸,瞪大眼睛盯着蛟蛟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
  多少年没听到大妖这句狂妄的“反正我多得很”了!
  从前大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命多耗不完,整天想着法儿的把命送出去,以此作为妖生的唯一乐趣。
  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妖认识了一个凡人,有次来寻他居然多了一丝“嫌命太少”的忧愁,非让他把命薄拿出来查查她还有多少条命。当时他怎么说的?
  “你这是突然怕死了?还有着八千三百六十三条命,怎地突然怕死了?”
  蛟蛟一脸愁云:“我许了那人生生世世了,我怕有一天我没命了,他轮回之后找不到我啊。”
  那还是阎王第一次在大妖那张有点厌世的脸上瞧见凡人的表情。
  阎王从回忆和震惊里抬起头来:“怎么现在又不怕命少了?”
  蛟蛟忽而一笑:“我有了其他计划,命是多是少便不甚在意了。”
  阎王从蛟蛟这一笑里看出了不少算计,怕是倒霉的又是他,搓搓手凑近了小声问了一句:“姑奶奶,不会又是让我做那些逆天改命挨天雷的事情吧?”
  蛟蛟笑着拿过阎王青面獠牙的面具,往他脸上比了比:“还是带着面具比较有判官的样子啊,摘了面具我总觉得自己是在跟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说话呢!”说完把面具往上空一抛。
  待阎王接住面具再看的时候,周围哪还有蛟蛟的影子,阎罗殿里只余淡淡的清香,阎王挥手对着空气扇了两下:“毒草的味道可真是经久不衰。”
  又摇头晃脑地抱怨着“又要倒霉啦又要倒霉啦…”边说边向后殿走去。
  蛟蛟回到何方家中,好心情的对着何方房间的方向吹了口气:“我又去阎王那儿献爱心啦,看在我一条妖命的价值上,明天无论你想起什么他都会保你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