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出众
苏枝曦脑子里却是在想着怎样离席。
曹书翰的一曲桃夭,勾起她脑中的前世记忆。
她知道她的不安和惶恐,是源于骨子里对李承载的奴性。
苏枝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云淡风轻的看着苏景嫣的《拓枝》,黄娅雯的《胡腾》,赵芊芊的宴乐《梦溪》,支尤的胡舞……
看似享受着这里欢悦的气氛,但实则内心一片荒芜。
苏枝曦盼着鼓声敲的再大些,大到她听不见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跳声。
大到她不必去想,他们的兜兜转转的几世纠缠,因果循环的万事落寞。
她望向远处斜斜落下的夕阳,晚霞红的像是火烧了一样,七彩斑斓。
七彩斑斓呵,这自然万物中,莫不藏着人生大道。
越是绚烂,消散后才越是寂寥。
湖风吹的她收紧了肩膀,婢女连忙给她披了一件外套。
苏枝曦无奈的喝着桌上的水酒,她是冷,可冷的不仅是身子,还有她的心呢。
鼓声停了,万籁寂静。
苏枝曦后知后觉看了眼周围,见众人都盯着她看,低下头,才看见怀中落着花球。
今日的苏枝曦大出风头,所以花球落在她那,瞬时便引得席上所有人的关注。
有拭目以待的,也有盼着出糗的。
其中最得意的莫过于苏景嫣,似乎是看准了苏枝曦接下来要出丑一般。
苏景嫣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也不等苏枝曦开口,便起身对着众人说道,“我姐姐自幼习武,拳法使的出神入化。今日得了机会,姐姐可不要吝啬,叫众人都开开眼。”
许是方才沉迷于往事中,苏枝曦冷着脸,一点情面没给的驳斥着苏景嫣的话,说道,“黄府大宴,妹妹怎能说出这般不知轻重的话。我是自幼习武不错,可到底是一届女流之辈,又不是卖艺之人,怎可在众目之下耍得拳法。”
说着起身,福了福身子,对着众人道,“我才疏识浅,又好习武,所以歌赋舞蹈技艺不佳。好在家妹得黎师傅教《拓枝》时,在旁观摩了一二。今日这花球来的突然,未曾有所准备,只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便做回效颦的东施,再舞一曲《拓枝》吧。”
说完身姿款款,已步至亭中空处。
听完她的话,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要说这《拓枝》也不是难学的舞,但难就难在这个舞蹈既要身姿婉转也需姿态奔放,一动一静,所以此舞多是二人舞,一人狂,一人柔。
方才苏景嫣跳此舞时,也是舞的柔情一面。
虽美中有所不足,又好在她舞步轻盈,腰肢柔软,算不上令人大呼过瘾,却也不失风范。
如今苏枝曦也说要舞《拓枝》,有苏景嫣的舞在前面,即便是舞的一样,也是让人感到疲乏,并不讨好。
可苏枝曦倒不在意般,命乐师奏乐。
声声慢,鼓点落的急切,继而一转,又是管弦声婉转动人。
苏枝曦自有习武,虽学的是花拳绣腿,却也是吃过苦头的,所以舞《拓枝》需要的劲道,还是有的。
要说柔。
呵。
前世知裴之寒好《绿腰》,她便请了宫内最好的师傅,废寝忘食地学了一年的《绿腰》。
她以为,只要她学会了之寒哥哥喜欢的东西,他便能多看她几眼。
到最后,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她以为而已。
欢恋就是如此,你在意的,便一再低微,总是自己作贱了自己,去取悦别人。
偏你掏出了心,那不在意的,还是不会在意。
更甚者,还厌恶你的心头血染脏了他的白帕子。
苏枝曦越舞越跟自己较劲。
舞姿之精湛,竟是将在坐众人皆看呆了。
齐王看着出神,不免轻声叹道,“此女舞姿,怕是连乐坊师傅都不可及啊。”
说罢侧头问身侧的人,“这人叫什么?”
“回齐王话,她是苏家二女,唤枝曦。”
“苏枝曦…”齐王轻轻唤出她的名字,笑道,“倒是个好名字。三哥,你说呢?”
李思口中唤的三哥,便是周王李承载。
李承载未搭腔,似不经意般扫过台中女子的脸。
苏枝曦…是吧。
周王若有所思的饮了杯中的酒,转而将酒杯置在桌上,侧身对李思道,“时候不早,要宵禁了。平和也要回宫,不然宫门下钥又免不了静妃责骂。”
李思有些不舍,道,“可这正是精彩的时候呢。”
李承载也懒的与他争辩,自顾自先起了身,侧过头吩咐了下人几句,拂了拂衣袖,便走了。
平和公主见了,问李思,“三哥怎么了?”
“不知道,”李思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苏枝曦,回道,“他这个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向如此的。”
平和笑了笑,也未在意。
出了亭后,李承载又停下了步子,转身回头再度朝中亭中望去。
片片晚霞映的湖面波光粼粼,亭中女子衣决飘飘,脸上挂着一抹不经意的笑。
太液波翻,舞罢销魂流水。只愁回想,冰帘半掩,明珰乱坠。
“爷?”
书棋抱着大氅,轻唤了一声。“天凉了,添件衣裳吧。”
李承载回过神,扫了书琪一眼,也没拒绝。
待书琪系好了衣裳后,便骤然转身,大步朝着府外走去。
这边兰花亭。
声声慢,鼓点又落了下来,苏枝曦脚尖轻触了地面。
管弦声起,她身子由脚尖转出一个圆。
亦动亦静。
再又丝竹轻轻飘出,随着苏枝曦落下的衣袖,停了。
一直到苏枝曦福身道了一声“献丑了”,众人方从刚才的舞蹈中回过神来。
“绝了!”
林玄恒惊的站起身来,毫不掩饰自己对苏枝曦的欣赏之意。
“枝曦姑娘跳完,怕是再也没人敢舞《拓枝》了。”
“红铅拂脸细腰人,金绣罗衫软著身。苏姑娘这舞,确实令人大开眼界。”
连不喜歌舞的车毓秀,见了苏枝曦的舞也忍不住的夸赞道,“这位姐姐的舞,跳的大快人心。不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女人舞,我看着喜欢的紧,姐姐得空也教教我可好?”
苏枝曦抬手试去额间的细汗,淡淡笑道,“自然是可以的。妹妹不嫌我技艺不精就好。”
“姐姐若是技艺不精,我怕放眼看去,京都便是无一人敢言会跳舞的了。”
此话一说,席中便有几人沉下了脸。苏枝曦见她说话直爽,也怕她越说越错。
便走回自己的坐处,举了酒杯,对车毓秀道,“承蒙妹妹不嫌弃,这杯酒便敬妹妹了。”
车毓秀连忙端起杯子道,“哪有拜师学艺,师傅敬徒儿酒的道理。这杯酒应当是我敬姐姐才是。”
苏枝曦笑了笑,也不推辞,举杯便是一杯下肚。
见她豪爽,连着便有几人都举杯邀约。
苏枝曦来者不拒,只把水酒当水一般,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灌。
醉了最好,她这样想着,又是一杯下肚,烧的喉咙痛。
催更的报了两遍,众人方意犹未尽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