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细腰宫内酒宴
伍子胥道:“大哥说的是,子胥记下了。大哥所说的剑诀,我还不会,还请大哥教我。”
展无恤道:“七星龙渊剑剑诀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共七七四十九诀,只要融会贯通,参悟透彻,像你这样没有根基之人,需得有人给你讲解。但是现下救你父兄要紧,我没有闲暇教你,你就留在云梦泽,由琊儿给你讲解七星剑诀吧”展无恤如此说,是想让莫无琊留在云梦泽。
楚平王自登基以来,广约武林高手,以费无极为首,对内排除异己,对外意欲称霸天下。展无恤知道,此去郢都,楚平王多半不会轻易放了伍奢父子,到时必定会起争执,搞不好还会大战一场。莫无琊定会放心不下,会偷偷跟去郢都,如果展无恤遇到什么危险好出手相助。展无恤也知道,此去真要跟楚平王手下高手动起手来,必定会凶多吉少,危机四伏,因此他要想办法把莫无琊留在云梦泽,让她远离是非之地。虽说莫无琊已答应在云梦泽教展赤剑法,但是展无恤还是不放心,所以又让莫无琊教伍子胥七星剑诀,好让她无暇赶去郢都。
伍子胥张口欲要说跟展无恤一起去,但又想:在郢都,楚王手下高手如云,而且费无极又练成了绝世武功,自己虽有七星龙渊剑,但七星剑诀还不会,如果遇到危险,就会成为展无恤的累赘,他顾不了自己怎么办。如果展无恤能救出父兄则罢,如果救不出来,自己又因此丧命,谁还能为我们伍氏一族报仇。因此伍子胥几次张口也没说出来。
而莫无琊已明白展无恤的心意,也没有再说什么。
展无恤辞别大家将要动身,发现那个楚国士兵跟在莫无琊和伍子胥身后,没有走也不敢靠前。展无恤便对他道:“我已经放你回去,你怎么还没走?”那个士兵扑通跪下道:“小人名叫屈喜,曾在蔡城跟随先生抗击过尸兽卒,对先生钦佩已久,早就想投靠先生早晚追随先生。只可惜蔡城破敌之后,便不知先生去向,没想到今日在此得见先生,请先生不要赶我走。”
展无恤无奈的笑笑,看向莫无琊和展赤,心道:我这一走,琊儿独自带着赤儿,必定非常辛苦,又想伍子胥生在富贵之家,又要练习七星剑诀,也会自顾不暇,一些生活起居之事需要人照顾。又看屈喜是一个老成踏实之人,留下他照顾琊儿母子也未不可,如果屈喜愿意,琊儿也可教他一些剑法。于是对莫无琊道:“琊儿你看怎么办?”莫无琊与展无恤惺惺相惜,似是早已看出他所想的,便道:“那就留下他吧,只是你要早点回来,好传授他一些剑法,我可没有时间。”展无恤道:“那就听你的。”
屈喜听他可以留下,忙向展无恤和莫无琊道谢。展无恤又交代了几句,就要用遁身术出发,莫无琊过来道:“我送送你再走吧。”展无恤见莫无琊眼含泪花,含情脉脉看着自己,于是答应一声,二人并肩向外走去。
莫无琊边走边说:“恤,你这一走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宁,总是慌慌的,我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展无恤安慰她道:“琊儿,没事的,这又不是我们第一次分开,我不会有事的。我此去郢都,会见机行事,处处小心,不会强来,我可是打败过公子罢敌的人,况且我还带着莫邪剑,天下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我,干将莫邪两位前辈也会保佑我的,你就放心吧。”
莫无琊深情的看着展无恤,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他的头发,艰难不舍的点了点头。
展无恤来到郢都,放眼望去城中景象与三年前并无多大变化,只是人不尽相同。他来到伍府门前,大门已经紧锁,残痕斑斑,门前树叶散落,潇潇凄凄,墙头已生满杂草,随风左右摆动。有几个眼神怪异之人在伍府周围或行或停,盯着路过伍府稀稀疏疏的人。
展无恤远远地看着,心道:岁月匆匆,物是人非,变化如此之快。当初的蔡公熊弃疾登上王位后,不过三年,楚国却生出如此多的事故。太子戍边,王娶秦女,伍氏灭族,子胥奔逃。“唉!”展无恤叹一声,有时候他真想大干一场,来个痛快的,不去见什么楚王,直接闯牢劫狱,救出伍氏父子。但是他也就是想一想,因为他明白,有些事情不可逞匹夫之勇。
展无恤转身向细腰宫走去,在路上没有一个人认识他,甚至一个大汉撞了他一下,他还被那个大汉骂了一通。这让他想起了蔡城,这是多么大的差距呀,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一个武林高手隐于江湖而又没有人认识,也是一件很惬意放松的事。
不知不觉间到了细腰宫门前,展无恤通报了姓名,说要见楚王。守门卫兵见展无恤穿着朴素,背上还有一把剑,一身的江湖打扮,不是什么公卿大夫,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说道:“展无恤?展无恤是谁呀,没听说过。告诉你,没有大王的召见,任何人不得进宫。快走,快走,大王没空见你。”展无恤强压怒火,说道:“你只要跟大王通禀一声,说展无恤求见,大王自会见我。”一个卫兵道:“展什么展,你以为你是谁呀,再不走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展无恤忍无可忍,一个看门的小卒竟然这样嚣张跋扈,那些肉食者的达官贵人还不知怎样呢。他正要发怒,突然听身后有人道:“师弟何时到的郢都,怎么没去找我?”展无恤一看,正是费无极从后面赶来,发觉他说话不像以前的费无极了。
展无恤道:“师兄来的正好,我想要见大王,可这个士兵拦着不让我进。”费无极道:“以师弟的功劳,在整个楚国想去哪就去哪,何必管这看门的小卒。”费无极又对那看门卫兵道:“你们好大胆,知道这是谁吗?他可是咱们大王的恩人,你们如此无礼,不想活了?”那守门卫兵见是费无极,赶忙跪下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这位就是费大夫的师弟。有费大夫陪同,不用通报大王,王宫尽可自由出入。”
“这次就饶了你们,以后给我机灵点。”费无极又对展无恤道:“这些人不必理他,我们一起去见大王。”
“可是?”那个卫兵道:“他的剑?”卫兵指指展无恤上的剑。
费无极猛地拔出承影剑,说道:“是不是我也不能带剑?”
“不敢,不敢。”卫兵望着暗红色承影剑,吓得脸色苍白,步步后退。不知这把剑杀了多少人,他的一个兄弟就曾说错话被承影剑所杀。
费无极还剑入鞘,说道:“以后机灵点。”
那卫兵不敢再说话。
二人边走边说:“大王昨天还提起你了,说三年铸剑日期将至,不知剑铸的怎么样了,还说让我去云梦泽探望你和师妹呢。”
展无恤道:“剑已经铸成,可惜干将莫邪两位前辈?”
费无极道:“两位前辈怎么了?”
展无恤道:“为了铸成宝剑,二位前辈焚尸铸剑炉内。”
“真是可惜了。”费无极道:“还有一件事我提醒你,大王对铸剑之事非常关心,曾私下跟我说想要一把好剑。”
“我这次来有两件事,一件事送大王一把剑,正是在云梦泽铸的玄铁宝剑,还有一件事是为了伍奢父子而来,师兄可知道此事?”
费无极听展无恤如此说就已经猜到,伍子胥去云梦泽找到了展无恤,请他来救伍氏父子。展无恤一到郢都,就被斥候察到并迅速报告给了楚王和费无极,他二人就已猜到展无恤来此的目的。
费无极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我听说伍奢串通太子建谋反,才被大王打进死牢。”
展无恤道:“师兄,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费无极道:“大王登基是天命所归,不是谁反就能反得了的。可是太子偷偷幽会夫人,而且还逃入伍府,却又是事实。不过我想这也许是个误会,这几天我一直在劝大王放了伍氏父子,大王已经答应了。”
“当真?”虽是这样说,不过展无恤又有些怀疑。
“当真,我们可以当面问大王。”费无极道:“大王这些天有些心烦,等见了大王你先把宝剑献上,再说伍氏父子的事。”
展无恤没有说话,听着费无极这样说,他心里有些悲哀。游侠者何曾谄谀权贵?
二人刚来到细腰宫前,还不及通报,楚平王已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哈哈哈,展先生你可算来了,寡人好生想你。”说着拉了展无恤的手道:“来来来,快进来。”并吩咐人上酒。楚平王问道:“一别三年,寡人真想你呀,给寡人讲讲,你在云梦泽过的怎么样,铸剑还顺利吗?”
展无恤道:“多谢大王挂念,剑已铸成。”说完将莫邪剑从剑鞘中拔出,只见一道光华射出,照亮宫室。剑身秀雅纤细,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龙纹好似在游动。
楚王惊道:“好剑,好剑。这剑可有名字?”
展无恤道:“为了纪念莫邪前辈,此剑名为莫邪剑。”
费无极一看莫邪剑心中一阵,吃惊之余又有些羡慕和嫉妒。费无极心道:我历尽艰辛,夺得承影剑,经过了万难得到了神火令才练成了南冥神火术,没想到展无恤会铸成这样一把好剑,而且比承影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始终压着我一头。不行,我一定要超过他,打败他,不能让他拥有这柄宝剑,不,是双剑。于是费无极道:“此剑光华万道,游龙若生,真是一把好剑。大王此剑名为莫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还有一把剑名为干将剑。”
展无恤吃了一惊,心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关于干将剑我到郢都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展无恤猛然想到,在来细腰宫的时候曾经跟费无极说过在云梦泽铸有双剑,这次来自己带了一把莫邪剑。以费无极的聪明,他一定会猜到另一把名叫干将剑的。于是展无恤道:“正是,天外飞石一共铸有两把剑,一为干将,二为莫邪。”
“那么干将剑在何处呢?”费无极问。
“干将剑还在云梦泽琊儿手中,我不曾带来,师兄若想看可随我回云梦泽。”
“不用了。”费无极奸笑:“不过,干将、莫邪剑是大王所赐的天外飞石所铸,我想,此双剑是不是应该归楚国所有,归大王所有,你说呢,师弟?”
展无恤听闻一怔,他没想到费无极会这样说,心中如刀绞一般痛苦。
见二人在哪僵住,楚平王笑道:“寡人十分好剑,展先生刚才所说的什么剑?干将莫邪剑,嗯,的确是好剑,但展先生铸剑也很辛苦,寡人与展先生如同兄弟一般,不会夺人所爱。展先生可否将莫邪剑借给寡人赏玩几日?”
展无恤此次来是为救伍奢父子,而且他也隐约感觉到伍子胥所说不假,伍奢父子被害与费无极有关。展无恤又想,救人能不动武就不动武,如果将莫邪剑送给楚王而能救伍奢父子是最好不过了。为了朋友所托,割爱也在所不惜。于是展无恤道:“大王既然喜欢莫邪剑,恤愿将此剑送与大王。但是有一件事恤想请问大王。”
“有何事先生直说,还跟我客气什么。”楚平王笑着道。
展无恤道:“我此来是为了伍奢父子之事,我听说他们是被冤枉的,大王能否先将此事查清楚在做定论。”
楚平王哈哈大笑:“不用查了。即使先生不来,寡人也打算放了伍奢父子,而且还会给他们加官进爵。寡人已经查清楚,太子与伍奢没有结党篡位,谋害寡人,那都是一些势利小人的谗言,寡人已经将他们处置了。”随后楚平王又问费无极:“费先生你说是不是?”
“大王所说极是。”费无极道。
事情如此顺利,展无恤都有些不相信:“此话当真?”
楚平王道:“先生不相信寡人?我可即刻派人与先生一起将伍奢父子接出。”
“君无戏言,大王说的没错,我可以作证,这件事是一场误会,大王已经派人到宋国去接太子回郢都了。”说话之人正是楚王夫人赢伊,只见她雍容华贵,浓妆艳抹,完全没有了在蔡城时的神采英姿。赢伊与展无恤颔首叙礼道:“我与太子建的关系展先生想必也清楚,前事不必敖述。我与大王成亲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太子建,那晚太子建突然来找我,说他在城父很辛苦,要我在大王面前求情,把他从城父调回郢都。谁知大王正好赶到,太子建由于害怕,恐孤男寡女在一起事情说不清楚,才急忙逃走。而大王以为太子建有不轨行为所以才派人追拿,而我当时也是百口莫辩。你想想,大王是太子的亲父,怎么会舍得杀自己的儿子。这件事过后我已向大王说清楚,大王也与太子冰释前嫌,也以答应太子回郢都,而此事也更是与伍奢无关。”楚平王道:“先生可相信寡人了吧。来来,我们先喝酒,随后就由费先生陪同将伍奢父子放出,公布天下,伍奢一族无罪。”
展无恤听到此,渐觉楚平王所说不假,兀自后悔不该怀疑楚平王和费无极,又看到面前的好酒,心中狭义之气上涌,拿起酒爵一饮而尽,说道:“无恤鲁莽,刚才对大王多有无礼,还请大王原宥。”
“先生见外,先生见外了。哈哈……”楚平王笑着道:“来,夫人给展先生斟酒。”
展无恤取下莫邪剑,又道:“无恤愿将莫邪剑送与大王。”
楚平王又笑着道:“莫邪剑是先生历尽万难才得以铸成,寡人怎么好意思夺爱呢?”虽然这么说,楚平王双手还是去接莫邪剑。
费无极紧接着说道:“师弟一片诚意,大王还是接受了吧。”此时楚平王已将莫邪剑接住,笑道:“如此多谢展先生了。”
展无恤道:“大王现在可否就将伍奢父子释放?”
“当然可是。”楚平王不假思索:“费先生,你陪同展先生去趟天牢。”说完又向赢伊看了一眼。赢伊随即说道:“展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细腰宫,大王怎么就拿这种劣酒招待,想当初展先生在蔡城时不止一次救过大王,大王应该拿出最好的酒招待展先生才是。”
“夫人说的是,可是这酒已是楚国最好的酒了。”楚平王道。
“大王健忘,是否还记得我嫁到楚国时,带有十坛上好的秦酒,我听说是当年穆公所酿,用来招待赴秦的天下人才,当年百里奚和蹇叔品尝后都赞不绝口呢。那十坛酒至今还没打开过,不如今日用秦酒再请展先生喝一爵如何?”楚平王当即道:“好,那十坛秦酒寡人一直想尝尝,可夫人就是不允,如今夫人肯割爱,那是再好不过了。”费无极迎合道:“我也有此意,多谢夫人赐酒。”
展无恤心道:楚王已经答应放人,再喝一爵也不碍事。何况秦国米酒,名闻天下,我早就想尝上一尝了。于是道:“好,那就再喝一爵秦酒。”
不多时,赢伊手捧一只羊脂玉壶出来,分别给楚平王、展无恤、费无极斟满酒,又给她自己斟了一爵。各人都慢慢品尝了一小口,但觉酒香扑鼻,味烈且醇,再一饮而尽,竟是满口生香,余韵无穷。秦酒烈,透着秦国民风悍勇;秦酒香,飘着秦女姿容绝丽。
不知不觉间,几人竟喝了一坛秦酒。
楚平王开始有些晕眩,说道:“寡人不胜酒力,费大夫你就陪同展先生去往大牢。”随后赢伊搀扶着楚平王回后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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