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四跪
“搭棚子。”
一群人忙碌起来，时不时地会下雨，商羽也没有时间烧火钻孔，直接用了绳子将木棍绑缚在一起，上面铺着从树屋部落拆卸来的干草席子，一个又一个草棚完成，伤者先入，亡者后入，生者最后。
一直到临近天黑的时候，大大小小的棚子将土墙内的空地都占据了，所有人都躲在棚子下，躲避小孩脸的天气。
最大的棚子下，躺着十具尸体。
“都别沮丧着脸了，今天烤肉。”部落里积攒着许多死兔子。“都应该还没吃过兔子肉呢，干活了。”商羽鼓舞着士气开始处理获得的兔肉。
一只又一只兔子被扒皮，去除内脏，用木棍穿着架在了篝火上。
树屋部落好久没有吃兽肉了，从老首领死去之后，谨慎的小心眼就带着部落捕鱼为生，部落里原先积攒的一些兽肉早就吃光了。
兽肉的脂肪经过烈火的灼烧，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烤出来的油脂滴落在篝火中，冒出一朵朵大焰花，滋滋的响声在周围一片寂静中格外的响亮，引得原始人精神振奋了一些。
除去烧烤的兔肉，商羽将树屋部落的陶锅都带回来了，除去一些已经碎裂的，还剩下十个，架在了篝火上煮肉汤。
烤肉好了，原始人开始吃饭。
煮肉还需要一会，商羽耐心的等着，一直到火焰熄灭，陶锅凉下来，商羽带着人将陶锅抱到了满是伤者的帐篷下，让他们吃饭修养。
一直在忙碌，商羽都没有细心的检查过他们的伤势。
“三虎，你可要撑住。”三虎太勇猛了，一场战斗下来，一直站在土墙上与兔子厮杀，死在土墙外的兔子几乎三分之一都丧命三虎手中，但他身上也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伤口上敷着大大小小的药草碎叶，像是一块块瘤子长在身上，药草汁液带着淡淡的紫色，令三虎的皮肤都侵染成紫色。
他已经昏迷了。
“小心眼，二牛。”三虎，小心眼，二牛是树屋部落最强大的战士，也是战斗中一直停留在第一线的勇士，和三虎一样，两人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伤势太重，三人中小心眼和三虎已经昏迷，二牛眼睛微开微闭，不一会也昏迷过去。
“你们都要坚持下来。”商羽认真的检查了每一名伤者，各种各样惨烈的伤口出现在商羽眼中，有的是被尖爪挠到，皮肉外翻的细长伤口，有的直接被咬掉了一块肉，药草都止不住鲜血涌出。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伤，眼前的二十一人都是伤势最严重的，很多人都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晃醒了吃过饭就昏睡过去。三虎三人已经陷入昏迷了，商羽硬掰开他们的嘴巴将肉汤灌了进去。
一直到忙完，商羽拖着身子出去了。
“什么也做不了。”商羽恨恨的锤着着树干。
他不会医人，他习惯了有病有伤就去医院看，最多因为经常上火，感冒知道一些对症的非处方药，自己能去药房买，除此之外，对治病救人一无所知。
现在没有药让他买，一切都取自自然，伤者的伤势只能寄托在巫的药草上。
活下来多少，天知道。
原始人都吃过饭了，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商羽走到了躺着亡者的帐篷下。
“下一世投个好胎。”
商羽默默祈祷着。
原始人处理尸体很简单，最多挖个坑草草的埋了，大部分时候就是堆积在一起，形成一片乱坟岗而已，甚至乱坟岗都形成不了，尸体被野兽吃了。
商羽想让亡者安息，入土为安，就想着挖一个大坟，埋葬亡者。
今天不行，所有人都太累了。
“我们辛苦些。”天色已经晚了，商羽挑出一些精神头最好的原始人带着他们警戒四周的土墙，兔子又回来了，不过它们吃了土墙的苦头，只是在外面游荡。
天色已经晚了。
战后余生的原始人们都睡下了。
一道道呼吸声逐渐的平缓下来，土墙内陷入了寂静。
黎明时分，实在撑不住的商羽睡着了，但是没多久，便是被外面的响动惊醒了。
“怎么了？”商羽想要站起身，看向土墙外，但昨日战斗留下来的后遗症爆发了，手臂酸疼，双腿一动就疼，硬挺着，商羽爬上了土墙。
兔子在肆虐树屋部落。
兔子奈何不了土墙，但是空荡荡的树屋部落根本没有人防御，壕沟都已经被兔子踏出来一条安全的路，在树屋部落里随意的肆虐，一片狼藉。
好在，能用的东西，商羽昨日都已经带人搜刮干净了，只剩下一些树屋，坏了就坏了。
“看来不好出去了。”兔子肆虐树屋部落，商羽不介意，但是兔子不肯离开，商羽就作难了。
有着土墙防御，兔子并不是那么的可怕，但若是在野外相遇，就太可怕了，从树屋部落的伤亡就可以知道，在野外毫无胜算。
尤其现在人人疲惫不堪，最勇猛的战士陷入昏迷。
“先处理尸体。”商羽叹息一声，留下一些人继续警惕，他带着人开始挖坟地，让尸体入土为安。
有着兔子在外面，只能在家里挖坟地。商羽找寻了一片空地，挑出来一些精神状态好的，用着石凿开始挖坟，一个坑洞慢慢的露出了形状。
十具尸体被商羽整齐的摆放在了坑洞中。
“各位，投胎转世喝孟婆汤的时候给孟婆送点礼，少喝点孟婆汤，别忘记了我们”商羽一个人默默的想着，正想着带人将坟地埋掉，树屋突然的传来了一声惨叫。
商羽蹭的一声站起来，跑了过去。
“那么严重？”商羽的眉头皱出了川字。
巫的药草可以为伤口止血，但药草不是很多，很多人只是浅浅的敷了一层，根本起不了多大的效果，一些大片大片皮肉被兔子撕扯下来的伤者，伤口被秋雨侵蚀，如今已经发白，开始腐烂了。
“这个他”商羽说不下去了，手指放在旁边一个伤者的鼻间，已经没有呼吸了。
一名伤者的死亡引来了勾魂的无常，无常的到来引来了死亡气息的侵袭，一名又一名的伤者接二连三的死去，被无常捎带着带走了。
“一个，两个都不能停停手吗？”商羽看不到无常，但看着坟地中多出来的一具具尸体，心中很疼。
食物越多越好，土墙越高越高，周围的一切只要变大了，变多了，都会让商羽十分的高兴，他唯独不希望坟地开始变大，每大一分代表着一名亡者。
商羽为新的亡者刚刚准备好了阴间的宅基地，下一名亡者又是来临，一下午商羽都没有离开，带着人挖坟地，放尸体，葬亡者。
空闲的时候，商羽也不想离开了，他害怕亲眼见到三虎，二牛他们死去。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勾魂的无常好像走了，商羽看着将近扩大了一倍，埋葬着十五名亡者的坟地，呆呆的坐在坟地旁。
累，已经不累了，身体空荡荡的，什么感觉也没有，商羽失魂落魄的坐着。
这个时候，缺一根香烟。
“无常兄，你该走了！”
勾魂的无常还没有走，第二天的时候，又有五名亡者葬入了坟地中，商羽已经没有勇气再挖坟了，二十具尸体躺在一起，让他不敢直视。
好渴望一世疯癫，何必要夜深了，事了了，人静了。
冷静下来，方知心可以那么疼。
尸体流出的鲜血与泥土混杂在一起发出妖冶的暗红色，像是无常的眼睛在探视人间的灵魂。
一捧黄土。
两捧黄土。
坟地被掩埋了，遮住了无常的窥探，土墙内的死亡戛然而止，一直到最后一捧黄土将坟地填满，商羽堆出了坟头，作为亡者的家。
“死十，伤二十一，两天过去，伤者又亡了十人。二十人啊。”商羽声音有些哽咽，硬憋着眼中快要流出的泪水。“也好，二十人结伴，你们在阴间也不怕受人欺负。”商羽对着土墙喊了几声，将警戒的原始人都叫了回来。
兔子虽然没有攻击土墙，但是在外面一直徘徊不走，两日内就发生了三五次战斗，好在只有七八只兔子进攻，很快就被打退了。
“葬礼开始。”
商羽站在了最前面，巫紧随其后，再其后是男原始人，女原始人，老原始人和孩子们，一群人脸色苍白望着高耸的坟头，下面埋葬着二十名亡者。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魂啊，回来吧！何必离开你的躯体，往四方乱走乱跑？
商羽高声的喊着，敲击着手中的石头。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魂啊，回来吧，东方不可以寄居，那里长人身高千丈，只等着搜你的魂。十个太阳轮番照射，金属石头都熔化变形。
每个人握紧了手里的石头，随着商羽敲击着，敲击声逐渐的汇成了一条洪流，像是河的桥，地上的路，引领着魂魄回到自己安居的家。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石头的敲击声冲出了土墙，回荡在天地间，原始人的悲戚惹得天空的太阳看不下去，隐藏了身影，将天地让给了秋雨，雨越下越大，好像要冲刷一切，掩盖悲伤。
“一拜，谢酆都大帝，愿亡者安眠长乐。”
商羽跪下，所有的原始人跟在了他的后面，重重的嗑了一个响头，为亡者送行。
“二拜，谢天父地母，愿生者路途坦荡。”
秋雨中，额头贴地，咚声雷响。
“三拜，谢魑魅魍魉，铸我人族铁血精魂。”
声音不大，却动天地，天空响起阵阵的闷雷声，似有天劫预兆。
“四跪。”商羽停顿了一下，看着被绑在树上的玉兔。“杀你一只太便宜了，我要拿你全族血祭我的族人！”商羽声音很平静，带领原始人磕下最后一个响头。
“四跪，谢自己，望死无畏，向生而战！”
玉兔，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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