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五天 下
“快看，有人冲进去了。”
“他是什么人？这不是去送死吗？”
“孩子，一定要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我已经顾不上他们都在说什么，人命关天，这时候谁都耽误不起。电梯不能使用了，得找到楼梯间。这时刚好又有一个人从楼里往外跑，我连忙一把抓住了他。
“楼梯在哪？”
“那那边。”
那人手指着身后的一个角落回答着。他一定是吓坏了，说话都已经不太利索。我也不再多说别的，直接向着他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上不去了。”
我听到刚刚那人在我身后这样喊着，但我已经无暇跟他解释，一头撞进了楼梯间。开始的六、七层我跑的很快，心中就只想着救人，但紧张的心情和连续攀爬使我的体能急速下降，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开始变得沉重，呼吸急促起来。
十楼、十一楼、十二楼。到达了这里，我已经开始能感觉到热浪了，空气仿佛都在燃烧，本就急促的呼吸，更加变得困难了起来。
“加油！就快到了。”我在心中给自己鼓着劲。但才刚爬到通往十三楼的拐角处，迎面的火光便把我无情的挡了下来。
浓烟伴随着炙热的空气在楼道里翻滚着，跳动的火焰夹杂着刺耳的噼啪声充斥了大半个楼梯间。面对着如此的情景，我很害怕，脚步就像僵住了一样，无法再迈出一步。说真的，上来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怎样的结果，但真的看到大火就在眼前，我几乎都能触碰到它的温度时，我胆怯了，这不是一件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可能承受和面对的。
突然，一声震耳的巨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烧爆了。爆炸使得楼梯间中的火势猛然朝我袭来，我惊慌的向后退去，却忘记了身在楼梯上，一脚踏空翻滚了下去。顾不上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我连忙爬起来就想要逃跑，但耳中竟隐隐听到有哭喊声从上面传来。
“有人，听声音似乎还是个女人。”
我终于止住了想要马上逃走的脚步，眼望着火势汹涌的楼梯间，心中犹豫了起来。
“还犹豫什么胆小鬼，你是来干嘛的？怎么现在就怂了，逃跑了不过也就是再多活两天而已。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资格贪生怕死。”
我的心中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这样的嘲讽着自己，它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的刺入了我的心脏，使它的跳动好像都停止了一拍。
“拼了，不就是死嘛！这样死总好过一天天的数着倒计时等死。”
下定了决心，我便不再犹豫，一把扯下了身上的外套，用它把自己的头包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了呼吸，抬腿冲了上去。
火焰炙烤身体的感觉真不好受，那种刀割般的疼，让我几次都险些叫喊出来泄了气。不过还好穿过了楼梯间之后，火势没有之前那么猛了，我也终于找到了个暂时没有起火的空间得以缓解。肺子都快要憋炸了，我张开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掺杂着的浓烟瞬间冲进了我的身体，好像整个呼吸道都在燃烧，呛得我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哭喊声，应该就在十三楼。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继续咳嗽，努力睁开眼睛试图寻找，但什么都看不到，到处都是窜出的火光和烟尘。
“有人吗？还有人吗？”我试着呼喊，但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干涩得厉害，很难让人听清。
又试着喊了几声，实在是忍不住，又再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不过这咳嗽声似乎起了作用，我听到就在前面不远，那个女人的声音有了回应。
“有人在吗？救命，快救救我，这里还有孩子。”
我有了大概的方向指引，忙强止住咳嗽，憋住一口气，向着声音的方向冲去。很快我来到了一个大门前，女人的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我试着想用手去推门，但才刚触碰上大门，炙热的灼烧感便将我的手弹开。大火已经将这金属的房门烧得如同烙铁，我手上的一层皮都已经瞬间烫没了。
疼痛刺激了我的神经，我像疯了一般，抬脚就开始猛踹大门。如果要是在平时，这样做的结果一定是徒劳的，但也许是因为大火烧坏了周围的门框和墙壁，使得它们变得脆弱，在我不停的努力下，整扇大门终于向里倒了下去。
房间内还好，并没有着火，但也已经被浓浓的烟尘所布满。我试着叫那个女人，虽然声音还是很难听，但因为很近了，女人还是马上给出了回应。
她躲在了卫生间里，听到了我的声音，这才开门从里面跑了出来，我见到她怀中竟然还抱着一个孩子。
“没有别人了吗？”我试着问她道。
她拼命的摇着头。我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正用它捂住了怀里孩子的口鼻。
“有水？”
她朝我点了点头，回身看向了卫生间。我连忙冲进去，发现里面的浴缸已经放满了水。我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衣服都是湿的，刚刚她应该就是坐在浴缸里的。
我二话不说也跳进了浴缸，让自己的身体都被浸湿，微凉的水触碰到已经被火烤得有些干裂的皮肤，开始还有些刺痛，但没一会儿就感觉舒服了很多。不过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再多的水也保不了我们的性命。我重新跑出了卫生间，将身上浸湿的外套盖在了女人的头上，然后拉着她就往外面跑。因为身上有了一层水的保护，这次不再如之前那么煎熬，很快我便带着她来到了下去的楼梯间。
“从这下去就没有火了。”
“这能下得去吗？”女人看着被火焰堵住的楼梯间恐惧的问道。
“相信我，我就是这么上来的。”
“那你呢？”女人问我道。
我没有回答，跟她摆了摆手便推她进入了楼梯间。我听到了一声尖叫，跟着便是慌乱了脚步声逐渐远去。我知道她下去了，忙又转身往回跑，我要看看这层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活着。
身上的那层水很快就被烤干了，我忍着身上的剧痛，试着又去砸了几扇门，都没有反应。越往里面走火势越大，我想自己一定是接近起火点了。终于我在下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这道大门是打开的，里面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隐隐有个身影趴伏在其中。我进不去，也不敢进去，他应该已经死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被烧死的人，心中非常不舒服，有种马上便要吐出来的感觉。
不能继续找了，这层应该不可能再有活着的人，留下也只是耽误时间。我强忍着身体内外的不适，又返回到了刚刚那女人的房间，找到了一条床单，在卫生间的浴缸中浸湿了之后披到身上，向着十四楼冲去。
十四楼的火竟然烧得比十三楼还厉害，在楼道里便已经看到了尸体，我根本就进不去了。不能再犹豫，我能感觉到，脚下的鞋底都已经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越过了十四楼，很快我跑上了十五楼，身上的床单都已经被点着了，我只能把它丢掉。
这里的情况相比楼下好很多，除了零星的一些火源，基本都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呛人的浓烟和热浪仍然搞得我身体非常难受。
“有人吗？”我站在楼道里喊叫着。
不一会儿，竟真的从一个房间中走出了三个身影，他们是一对老人和一个不大的女孩。
“你是消防队员吗？是来救我们的吗？”女孩稚嫩的声音问着我。
“就你们三个吗？没有别人了吗？”我紧张的询问着他们。
“就我们仨，这是隔壁小梅家的孩子。”老奶奶一边咳嗽着一边回答我。
“看来这就是楼下那个大姐的孩子了，还好她没事。”我也不和他们解释，连忙问老人家中有没有水。
老人回头看着房间说应该有。我忙冲进房间，试了下水管，烫手，根本打不开，就算里面有水，恐怕也能烫死人。
老人发现我没有找到水，又提醒我道：“那边有个水桶，里面是我们平时预备突然停水时做饭用的。”
感谢这些老人都有存水的习惯。我从床上扯下了被单，用桶里的水浸湿后盖到了他们的身上。
“什么都不要想，憋住气从楼梯间跑下去，只要下到十二楼就没事了。”
女孩这时竟突然哭了起来。“叔叔，我害怕。”
“小雨不怕，叔叔是来救我们的。”老奶奶安慰着女孩说着。
我在女孩的面前蹲了下来，努力挤出了个笑容对她说着：“你叫小雨吗？别怕，雨水是可以灭火的，它们都怕你才对。跟着爷爷奶奶下去，要保护好爷爷奶奶啊！”
“真的吗？”女孩哭着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示意两位老人尽快离开。
他们下去了，除了慌乱的脚步声，我竟真的没有再听到小雨的哭声，她是个懂事的孩子。
还有一层。
十六楼看起来已经没有火了，但滚滚的浓烟却让这里同样难以停留。我记得在楼下时看到有个女人还站在窗台上，她亲眼见证了一个男人跳下死亡的全过程，她还活着吗？
一路找过，这层好像没有其他人了，很快我便来到了那女人的门前。大门是开着的，也许她曾经试过离开，但却被楼下的火给阻挡了回来。我走进房间，看到那个女人还在窗台上，整个人惊慌的抱着双肩，瘫软的斜坐在那里。
“大姐。”
我本想让她知道有人来救她了，却没想到，她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猛然回头，竟然失去了身体的平衡，向外栽倒了下去。
“别动”我想扑过去救她，但哪还来得及，她的身影瞬间从窗口消失了。
当我冲到了窗前，才发现她并没有就这样摔下去。还好慌乱中她一只手抓住了窗框，只是因为体重和冲击，窗框已经变了形，她马上就要抓不住了。
我忙伸手死死的抓紧她的手臂，就在这时，她的手从窗框上滑脱了，顺势扣住了我的手臂。好疼，因为火焰灼烧的原因，我手臂的皮肤已经严重烫伤，现在被她这么一抓，皮都脱落了下来。她根本就无法抓紧我，好在我还没有放手，但身体上的疼痛和长时间的脱力，我已经没办法再将她拉上来了，只能咬着牙就这样坚持着。
终于楼下响起了警笛声，消防车到了，消防队员拖着长长的水管冲进了大楼。庆幸我没有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晕倒或放手，在赶到的消防队员帮助下，女人得救了。
我是被担架抬下楼的，在听到楼下的人们为我的行为而喝彩时，我失去了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