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五天 中
“孟凡哥哥好。”小朋友们整齐划一的大声叫着。
“孟凡哥哥，你是做什么的呀？”
“孟凡哥哥，你会唱歌吗？”
“孟凡哥哥。”
他们似乎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我，一时教室里变得吵杂无比，我原本就紧张的心情，现在更加不知所措了。孩子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真无邪的，但他们层出不穷的各种问题，也是脑细胞最大的敌人。
还好院长应该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及时出声帮助了我。“好了小朋友们，有问题咱们一会儿再一个一个的问，孟凡哥哥这次来给大家带了很多礼物，要不要先发礼物呀！”
“好。”听了院长的话，小朋友们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期盼的眼睛此时都盯着大门口的方向看着。
我望着院长尴尬的笑了笑，对他刚刚的解围表示感激。他也投给了我一个理解的笑容，借着我们走向门口拿礼物的过程中，小声的对我说道：“你别见怪，孩子们都是这样，他们是在表达着喜欢你。”
“我懂的。”我笑着点头回答。
我买来的那些礼物都已经有工作人员帮忙搬到了教室门口，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数量还是不少的。我将它们一件件的拿来放到小朋友们的手中，换来的，是一张张纯真的笑脸，一声声清脆的感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每个孩子取走了礼物，欣喜的打开它们时脸上兴奋的表情，我心里很难受。不应该是分享的喜悦才对吗？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很想哭，一件小小的玩具，也许只有十几块钱，但对于这些孩子，却可以是天大的欢乐。
院长为了表达谢意，还组织小朋友给我表演了很多节目，唱歌、跳舞精彩纷呈。他们都很棒，即乖巧又聪明，他们甚至比大多数我见过的孩子都优秀，他们都值得拥有更多，但却因为种种原因，只能生活在福利院中。他们向往着同别的小朋友一样的生活，向往着更多的关爱，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都可以给他们带来如此的快乐，那么这个社会呢？本可以给予他们的更多，不是吗？
整整的一个上午，我都留在儿童福利院当中，尽我一切的可能，陪着他们欢笑，陪着他们玩耍。也许以前的我很不喜欢和小孩子呆在一起，总觉得带孩子是世界上最苦恼的事情。可是今天我过得很充实，也很开心，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小的时候，无忧无虑，简单轻松。
中午的时候院长留我和小朋友们一起吃饭，我也很想留下，但我还有其他的计划要去做，只能婉言回绝了。离开的时候院长带着小朋友们一直送到了大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个不舍的眼神，我的心有种撕裂的痛。如果不是生命只剩下三天，我怎会愿意离开。
“孟凡哥哥，要再来啊！”
“孟凡哥哥，再见。”
听着小朋友们的一声声告别，我胆怯的不敢回头，直到我坐上了门口的出租车，驶离了孩子们的视线，我似乎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孟凡哥哥，谢谢你。”
“对不起孩子们，是我来得太晚了。”
回到市中心，我尽量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到各大商场中购买了很多保健品，几乎将身上的钱全部花光了，这才又找到了车，一路来到了市敬老院。
这里与福利院不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就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变得缓慢了下来。当我将买来的保健品一样样送到老人手上时，他们只是笑着对我点点头，但眼中却隐隐的泛起着泪光。他们经历的远比我想象的多，失去与得到都已经变得如此淡然，我明白这一定也是他们表达着谢意的一种方式，但如果可以，他们宁愿在平静中，等待老去。
“小伙子，别介意，这些老人们都很感激你的，只是昨天，一位阿姨刚刚不幸离开了我们，他们的心情都不太好。若是在平时，这里一样也会充满着谈笑声的。”院长和我解释道。
“我明白。”
“其实老人们很简单的，虽然生活阅历比我们多，但随着年纪的增大，他们想要的回报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就像个孩子一样，简简单单的陪伴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满足。”
院长带我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偶尔会看到在一边休憩的老人，他们其实和我们的爷爷奶奶没什么不同，只是脸上多了一份忧伤与落寞。经过一个年迈的爷爷时，院长发现他似乎睡着了，小心的帮他将盖在身上的衣服又掖了掖，继续对我说着。
“这里不同于普通的养老院，那边基本都是子女健在，暂时无力照顾老人而花钱雇人看护的地方，其实可以说就是个老年公寓。而这里属于福利机构，来这边的老人大多都是那种三无老人，所有要不是你这种有爱心的小伙子过来，他们很少有机会遇到外来的探望。哪怕平日里他们看起来也都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但实际上老人们的心是孤独的。”
是的，虽然老人们都希望能够得到简单的快乐，但实际上他们的心都很难因为简单而快乐。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我离开之后，他们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未来的他们还会找到快乐的方式吗？
一下午的时间，我帮助敬老院打扫了卫生，为在院子里乘凉的老人们的揉肩、捶腿，给眼神不太好的老人读报纸听，甚至还试着帮他们做了几个菜。
菜就是思卿教我做的那几样，虽然她现在不在身边，但多少还记得一些步骤，有敬老院里的大厨在一旁提点着，总算也还过得去。
这是我度过最沉静的一个下午，风似乎都变得轻柔，一直生活在都市中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份安宁。也许它并不适合曾经的自己，但如今知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竟是那么享受这里的时光。抛去浮躁，回归安然，在静宜中守候，在平淡中死去。
离开敬老院时就我一个人，院长还要帮忙安排老人们晚饭，我没有让他送我。就这样走在浮华的街道上，恍若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云淡风轻，一边车水马龙。
我没有选择坐车回去，就想这样一个人走走。世间有太多我还不知道的角落，那里同样都在上演着一幕幕的悲欢离合，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静静的来过，终将只是静静的走。
身边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吵架，好像是因为男孩子来晚了，他们错过了刚刚开走的那趟车。其实他们不知道，那只是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插曲，错过了这趟车，还会有下一趟。也许他们可以试着像我这样走走，可能他们会发现彼此更多的好。回家的车永远都不只一辆，但人生的这趟车却只能坐一回，不要因为小事便错过了彼此，谁又会知道，错过的明天是不是就会是永别。
一位老奶奶扶着老爷爷从我身边走过，老奶奶一直在埋怨着老爷爷不理解她，老爷爷就那样一直笑着，也不回嘴。只是在老奶奶说累了的时候，他慢慢的递上了一瓶水给她，老奶奶很自然的接了过去喝下，然后继续的埋怨，老爷爷继续的笑着。
人生总是被不同的琐事纠缠在一起，嬉笑怒骂、柴米油盐，但生活还是可以那么的美好，因为在我们的心中，都充满了爱。
“着火了，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
“就那边，拐过去的一个居民楼，火烧得可大了。”
“是吗？快过去看看。”
突然我听到了不远处有人这样的喊着，这才抬头发现，不远处的楼区里，正有隐隐的火光映出，滚滚浓烟随风升腾。
随着刚刚喊叫的那些人流，我来到了事发地点。这是一栋十六层高的居民楼，火势从十三楼烧起，已经开始向上蔓延了。
“报警了没有？”
“已经打火警电话了，应该在路上。”
“这火烧得可不小啊！恐怕不容易控制。”
我听着身边的人不停的议论着，心中也跟着一起着急。
“爸、妈！”
“孩子，孩子还在家里呢！”
很多刚刚赶回来的住户呼喊着亲人的名字就想往大楼里冲，但基本都被周围的人给拦住了，火势太大，这样冲进去太危险了，还是等消防队的人来处理更好些。
不一会儿，大楼里开始有人陆续往外跑，虽然看起来都十分狼狈，但也及时带出来了大楼里的消息。
“电梯已经不能使用了，火势很猛，楼道里到处都是浓烟。能听到楼上人们的呼救声，但是从十二楼开始就根本上不去了。”
“我女儿，我女儿还在家里，你们让我上去。”一个看起来刚刚下班回来的大姐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但身边一个男人却死死的按住了她。
“小梅，上不去的，冷静一点，消防队很快就会到的，他们一定会把孩子救下来。”
“就快到了，什么时候？大火是不等人的，我女儿才只有五岁啊！”那大姐拼命的挣扎哀求着。
“再打报警电话催催，这可都是人命啊！”
我看到那大姐身边的一个人又举起了手机，不一会儿，他说道：“已经在路上了，但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交通拥堵，可能得费些时间。”
我听到已经有人开始在骂了，这个时候一分一秒都是生命。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大姐的声音已经变得扭曲了。
“爸！妈！”又一个刚刚赶回来的年轻人哭喊着挤了进来。“让我进去，我爸妈还在上面。你们都拦着我干嘛？为什么不救人。”
就在这时，突然呼通一声在我们不远处响起，竟然是一个男人从楼上跳了下来，连喊叫声都没有发出，直接摔死在了地面上。我惊恐的抬起头，十六楼的一个窗口上，此时还站着一个女人，她正拼命的哭喊着，但见到已经摔死了的男人，却怎么也都不敢再迈出那一步。
“不能等了。”我在心里咬着牙告诉自己。“反正我也是个马上就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必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