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四天 中
终于买完了菜，坐车回到了家楼下。这里是一片老楼区，应经有三十多年了，原本早就该被列入动迁改造项目，但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消息。我上大学时的梦想就是毕业后可以赚大钱，帮父母换一个崭新的居住环境。结果两年多来，自己除了在领域中沉沦，原本的梦想竟然一步都没有去实现过，现在想想，还真是惭愧。
我家住在六楼，走着曾经熟悉的楼梯，心中不免升起无限的感慨。这就是父母每天走过的地方，上上下下这么多层，早已经过了壮年的他们，该会有多么的辛苦。
总算来到了大门前，还是原来的样子，朱红色的门漆已经斑驳的有些陈旧。我每次回来都会建议他们换一个新的，他们总会笑着说：“还能住几年啊！也没坏，擦干净了也不比别人家的差嘛！”
是的，我家的门总是会比别人家的干净，母亲隔三差五就会用心的擦拭它，仿佛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这就是他们那代人对待生活的珍视。
“也许，他们是希望每次你回来，这里都是原来的样子，一尘不染的，就像他们牵挂你的心。”思卿在我身旁若有所思的说着。
是这样的吧！我抬起手，轻抚上了门板，就要见到父母了，我的心中变得忐忑不安。
“回家后记得不要再和我说话了，他们会害怕的，既然决定了不要告诉他们，就试着和往常一样，享受在一起的时光。”思卿再次提醒着我。
我点了点头，没有选择用钥匙开门，现在已经七点多了，父母早就该起来了，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轻轻的在门上敲了两下，这与我平日里拍门的状态完全不同，他们一定不会知道外面站着的会是我。
“谁啊？”
果然，里面传来了母亲询问的声音。我没有回答，轻轻的又敲了两下。
“这么早会是谁啊？”
“可能是查水表的吧！你快去开门。”
“来了。”
我站在门外，清晰的听到了父母对话的声音，知道门马上就会打开了，我竟然变得很紧张。
门开了，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果然是母亲熟悉的脸庞，她看到外面的是我，可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竟然呆立在了原地。
“妈，我回家了。”看到母亲的那一刻，原本在心中想过的千言万语，竟然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一句。当那声妈叫出来的同时，我还是没能忍住，眼眶瞬间红润了。
“谁啊？”
父亲询问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母亲这才反应了过来，笑容一下堆满了她的面庞。见我还站在门口没动，连忙拉住我的手，把我给拽了进去。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刚刚问是谁你还不说话。”母亲开心的对我说着，随后还不等我回答，便转身朝着房间里喊道：“儿子回来啦！你快出来看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父亲一脸惊讶的出现在了大门口，不可置信般的上下打量着我。我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从怀疑到惊喜，就像影视剧中放慢的镜头一样，不停的在我脑海中重复着。
“爸！”
在叫出声的时候，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丢掉手中提着的菜，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们，失声痛哭了起来。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工作不顺利？回家了，回家就好。”母亲被我搞得一时不知所措，不停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我。
“坚强一点，你吓到他们了。”思卿也在我的耳边提醒着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尽力忍住了抽泣，强装出一副笑脸，起身看着他们说道：“没有，没有，就是想你们了，回来没提前告诉你们，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母亲一直都是个比较腼腆的人，平日也从不会听到我说如此直白的表达，一下竟有些红了脸。“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在外面发生什么了呢！”
“可不，还惊喜，进门就哭，你这根本就是惊吓好不好。”父亲也还是老样子，喜欢装出一本正经教育人的姿态，不过我知道，他这次看到我回来，比母亲心里还要开心。
“走，快进屋吧！都在这站着干嘛！”父亲招呼我进客厅。
“看我，见到儿子回来就把什么都忘了，快进屋坐着吧！你这都买了些什么啊？回家就回家，又不是串亲戚，总买什么东西。”母亲随手拿起了我掉在地上的菜。
“也没买什么，回来的时间早，到处都还没开门，就去买了点菜回来。”我一边和母亲说着，一边来到客厅里，在父亲身边坐了下来。
“想吃什么就和妈说，哪还用你自己去买的。”母亲看着我买回来的各样蔬菜，笑着对我说。“还没少买呢！”
“今天我来下厨做给你们吃。”我说着看向了一边也跟着进来的思卿，她正仔细的打量着我的家，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
“哎呀！儿子会做饭啦！”母亲惊讶的望着我。
“嘿嘿！不知道，可以试试。”我笑得多少有点心虚。
“那也得等歇歇了再说，吃早饭了吗？妈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了妈，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这么早回来，时间都在车上了。”说着母亲也不等我再回答，直接提着菜进厨房去了。
“让你妈去弄吧！这么大的小伙子了，可不能不吃早饭，生活要有规律。”父亲又开始了他习惯说教的一面。
“坐什么车回来的？”
“飞机，六点多到的。”我回答着父亲。
“怎么这次坐飞机了，机票不便宜吧！”
“还好，难得回来一次嘛！坐飞机能快点。”
“恩！”父亲点着头，他平日经常教育我要学着节俭，不过这次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工作方面怎么样？稳定下来了吗？”
父亲的这个问题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稳定了。”思卿这时来到了我的身边，替我选择了一个答案。
我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不过我明白她的意思，今天应该是属于父母快乐的一天。
“有目标了，这几天就会有结果。”我没有选择思卿那样直接的欺骗父母，虽然这是个善意的谎言，但我还是无法让自己说出口，这样含蓄点，应该可以让父亲放心的吧！
果然，父亲听了后，脸上隐隐闪过了一丝笑容。“有目标就好，在外面一个人，更加要努力，作为一个男人，洁身自好，找对方向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的爸。”
“你说你，孩子一回来你就和他说这些，就不能让孩子歇一歇。”这时母亲手里端着两盘刚做好的菜走了出来。
“我说这些怎么了？这都是为他好，怎么就不让他歇着了？”父亲义正言辞的说着。
我早就习惯了他们这样，一辈子都看起来吵吵闹闹的，但我知道他们非常关心彼此，这就是最真实的生活状态，温馨又不失烟火气。
“来儿子，别听你爸的，过来吃点饭。”母亲将菜放到了桌子上，一边招呼着我，一边又返身回去厨房拿东西。
“没关系的妈，爸说的这些都对。你也别再弄了，我真的不饿，随便吃点就行。”
“不弄了，不弄了，饭都是现成的，就炒了两个菜，快过来吃吧！”母亲又端出了一个饭锅放到了桌上，里面盛着的是热腾腾的白米粥。
我来到饭桌前坐下，从母亲的手中接过盛好的粥，虽然肚子里一点都不饿，但还是迫不及待的喝上了一大口。
“小心烫。”母亲忙提醒我道。
就是这个味道，简简单单的白米粥，温热绵滑，看似淡而无味，实则里面满满都是母亲对子女的疼惜和牵挂。
“尝尝这菜，看好吃不？”母亲将一盘冒着热气的炒蛋推到了我面前。
“一盘炒蛋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还不天天都是这个味儿。”父亲在一边略有些嘲讽的说着母亲，但目光也同样期盼着我的动作。
“你懂什么？儿子又不能常回家，在外面吃的能和家里的一样嘛！”
母亲的话让我再次红了眼睛，是啊！外面的怎么能和家里的一样，以前为什么我都没有注意到过这些。
用筷子夹起一片炒蛋，缓缓的放到嘴中，说实话，激动的情绪已经让我感觉不到它的味道，但这一定是最好吃的，因为它曾经陪伴着我长大，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
“谢谢妈，真好吃。”
母亲笑了，但我能看到她眼中隐隐的泪水浮现。之前每次过年回来，我总是匆匆的和他们说不上几句，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玩电脑、看手机。哪有如今天这样细细品尝过母亲做的饭菜，认真聆听着父亲说的话。
“好吃就多吃点，也没时间准备别的，就简单的炒了这两个菜，等中午，妈给你做顿大餐。”
“不用了妈，中午我来做，你们还没尝过儿子的手艺呢！”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再哭出来，一边大口吃着饭菜，一边和他们说。
“好，儿子长大了，我们可以享福了。”父亲也走过来笑着说。
这顿早饭，我就是在他们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吃完的，很幸福，从没有过的感觉。原来我们最想要的生活，其实就这么简单，家，还有什么比这个地方更温暖，更不舍。永远不该拿自由来当借口，那只是不负责任的逃避。
吃完了饭，我和母亲一块洗了碗，然后便拉着他们一起去逛商场，准备帮他们买件新衣服。父亲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拧不过我的坚持，只能一脸无奈的跟在了后面。说真的，逛商场可能真的是男人的灾难，以前我也受不了，不过今天不一样，我身上充满了热情和动力。
“这件试试”
“爸，这件适合你。”
“这太贵了，儿子，咱们换一家看看吧！”
我不厌其烦的从货架上挑选着各式衣物，第一次不去看价格便塞到父母的手中。这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原来这么大了，我竟没有给他们买过一次衣服穿。
“这个不好看。”
“一点都不合适你妈！太显老了。”
“你都是些什么眼光啊！听我的行不行？”
思卿始终都跟在我们身边，对我挑选出来的衣服就没一件满意的，一脸嫌弃的怒瞪着我的眼睛，要不是别人都看不到她，一定会为她现在的样子而感到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