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坐夜

  佘大能一边说着“气死我了”一边被佘明杰和李大憨拉走了,李寡妇见王进财和佘大能都走了,这才捧着肚子哈哈的大笑起来,对还留在原地的人说道:“笑死我了,你们说这两老小子,以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杠上了,俩人变得像杀父仇人似的,你听刚才他俩说那些话,跟个小孩子似的,刚才都憋死我了,哈哈哈哈。”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李瀚文捏着兰花,回想着刚才王进财和佘大能那些颠来倒去的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俩人太有趣了,都这把年纪了还这样,真不知道年轻时有多折腾。
  再说王进财,刚才趁佘大能不注意,悄悄就溜了,使劲的眨了几下左眼,甩动着双手高兴的边走边说道:“小样儿,还想让我道歉,门儿都没有。”
  佘明杰和李大憨跟在佘大能的身后,李大憨拉住佘明杰说道:“哥,我怎么看那个娘娘腔李支书看王静萍的眼神不对呀?”
  佘明杰嬉皮笑脸的说道:“怎么,你吃醋了?”
  李大憨说道:“哪是我吃醋呀,你忘了你的计划了?”
  佘明杰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对呀,我就说怎么总看那小子不顺眼,原来是因为他是我情敌呀。”
  李大憨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佘明杰想了想,拉过李大憨,咬着耳朵如此这般的说了起来,听是李大憨不停的点头阴笑。
  李长攀往王家养殖场投毒的事,和之前毁佘家果苗的事一样,最后都不了了之,还真不是纵容他,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话说的一点没错,李长攀家就两间破茅草棚,送人都没人要,你又能拿他有什么法呢?
  想着报警,最后也被大家劝住了,事情说大也不大,警察抓去无非也就是关上几天,于养殖场的损失一点帮助也没有,再说了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算了吧,恶人自有恶人收,由着他去吧。
  转眼已到了包谷成熟的季节,全村人都在忙碌着往家里掰包谷,这段时间天气正好,每天都是烈日炎炎的,虽说不是干活的好天气,可这是晒包谷的好天气呀。
  掰回家的包谷正好可以趁这几天的好太阳给晒干了,马上又要打谷了,如果遇上天气不好,包谷还没晒干入仓呢,又该收稻谷了,那样就麻烦了,粮食晒不干,就会发霉发芽,来年就要挨饿了。
  往往在这个季节,好天气就那几天,一旦错过,就会遇到雨季,没收回家的包谷就只能看着在地里发芽了,掰回家更不行,堆一起坏得更快,一旦发芽,玉米就算是毁了。
  辛苦了大半年了,谁也不想让劳动成果烂在地里,所以到了这几天,全家人都会放下别的活儿,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齐上阵,路上到处是背着背篓,担着箩筐,满头大汗的人。
  生产队长吴红军的老父亲80多岁了,眼见大家忙不过来,也背着个背篓跟着下了地,你先别谴责吴红军为什么会让80多岁的老父亲下地干活儿,这不是城里呀,不管多大岁数,只要还能动的,一般都会多多少少的干点活儿,你就是让他闲着他也闲不住呀,干了一辈子活儿了,早养成习惯了。
  本来这天天气很好,碧空万里,微微的还有一点风,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吴红军的老父亲背着一小背篓的包谷往回走,突然晴天霹雳一声惊雷,老人家冷不丁的被一吓,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路边的坎并不高,如果是年轻人,最多就扭一下,破点皮一类的,可吴红军的老爹80多了,老胳膊老腿了,虽然并没背多少玉米,但这一摔下去,受到惊吓,血气上涌,顿时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了。
  吴红军赶紧叫来附近一起掰包谷的邻居一起,轮流背着就往镇上跑,就这种情况,村里的赤脚医生根本没辙,不但医不了,还会耽误最佳救治的时间。
  这次吴红军才最真切的感受到了没公路的痛苦,如果通了公路,开车要不了十分钟就能到镇里的医院,可现在的情况是没公路,只能靠两只脚跑,背上还要背一个人,那速度哪快得起来呀,伏牛坳离镇上足足20公里路,还全是山路,就是空着手走,也要走上一个多小时,更别提还背着一个人了。
  几个人轮流换着背,差点累得吐血,即使如此,刚到半路人就不行了,几个人把老人放地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折腾了半天,眼看着他就断了气。
  几人一商量,如今已经这样了,送了医院也是徒劳,不如这就回去准备后事,好让老人早日如土为安。
  吴红军听了也觉得有理,几个人又轮流着把死人给背了回去。
  一方水土一方风俗,在郁江村,人死后,出殡前一天晚上会大办酒席,称为坐夜,所有沾亲带故的人都会来随礼,礼金可以坐夜那天晚上送来,也可以出殡当天发丧之前送到,这是规矩,要是发丧之后再送来,那就是对主人家的大不敬。
  所谓红白喜事就是指的结婚和死人,这两种情况是必须要整酒的,不整反而不行,会被人说闲话,特别是老人过世,一定要大办,越热闹越好,如果有人家老人过世了不整酒,后人一定会被人骂作不孝子。
  当然我说了这么多的意思就是说,吴红军老父亲过世了,这酒必须得整,不整都不行,再加上吴红军本来就热衷着整酒,这种理所当然的酒自然是大张其鼓的整了。
  镇长王世洪是吴红军的大舅子,王静萍的父亲王进财是吴红军的小舅子,是亲得不再亲的亲戚了,自然是大大的送了一笔。
  吴红军又是生产队长,村长余鸿运,村支书李瀚文,驻村干部白雪自然是悉数到场,王静萍是吴红军的侄女,自然也去了,佘明杰也不能不去,别的人家整酒他都去,队长家他就更不能不去了。
  坐夜那天晚上,又是舞狮又是划干龙船,还有请来的道师做的法事,半夜时高唱孝歌,真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吴彩和她爷爷感情好,哭得死去活来的,做法事时又把她折腾得不轻,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李大憨那小子就一直陪在她身边,俨然成了她的护花使者。
  佘明杰一直在干打盘端菜的活,忙得满头是汗,王静萍虽然算起来今天是吴家的客人,但大家同处一个生产队,别人都在帮忙干事儿,她也不好意思闲着,于是干起了席间添饭的活儿,俩人时不时的碰面,但都当对方是空气,谁也不理会谁。
  李瀚文捏着个兰花指,几次跑去王静萍那里大献殷勤,要帮她添饭,都被王静萍冷着脸拒绝了。
  白雪见佘明杰满头大汗,时不时的拿出纸巾给他擦汗,羡煞了在场一众大老爷们儿,同样在场帮忙的佘大能和吴春蓉,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王静萍见了嗤之以鼻的说道:“切,没想到那个290也有女人喜欢。”
  这里整酒都是吃流水席,一般一轮从六到八桌,一轮吃过了,帮忙的人立马上去把桌子收拾干净,再换上干净的碗筷,下一轮又开始。
  帮忙打盘添饭端菜的人,都是轮流吃饭的,很快轮到佘明杰吃饭了,他见到处桌子上都满了人,只有王静萍添饭的那几桌还有几个空位,极不情愿的被白雪拉了过去。
  王静萍端着饭盆挨个添饭,添了一圈,就是不给佘明杰碗里添饭,佘明杰用筷子敲敲空碗,故意大喊道:“添饭的,添饭的在哪里,我这里还有一个没添。”
  王静萍站在一旁也不理他,装住没听见,佘明杰见没动静,转头看了王静萍一眼,说道:“喂,添饭的,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说话呀?你怎么做事儿的?快给我添上。”
  王静萍面无表情的说道:“蒸饭的甑子就在你边上,你自己舀去。”
  佘明杰犟劲也上来了,说道:“不行,你今天就是干这事儿的,凭什么我自己去舀?”
  坐在边上的白雪端过佘明杰的空碗说道:“明杰,我去给你舀吧。”
  佘明杰一把夺过白雪手中的碗说道:“不,必须她给我添上,她今天要不把我这饭添上,这饭我就不吃了。”
  这时周围的人听到动静,全都转过头来幸灾乐祸的看这俩人,王静萍也知道今天不是她和佘明杰置气的场合,只好投械认输,气哼哼的舀了一大瓢饭哐的扣在了佘明杰的碗里。
  佘明杰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得意的说道:“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王静萍看着佘明杰那得意的样子,恨不得一饭盆扣到他的头上。
  第二天早上,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掌坛法师大喊一声“起”,吴红军的老父亲就顺利的发了丧,抬棺材的都是左邻右舍的邻居,风水轮流转,谁家都有老人,谁家都会死人,所以遇上这种事,大家都会齐心协力的帮助孝子抬棺材上山,埋了磊好了坟才算完事。
  等发了丧,都快下葬了,这时穿着运动鞋,白袜子,地摊上买的皱巴巴完全不合身的西服,红体恤,外加一条发黑的领带,一根绳子做的腰带,松垮垮的系在腰上的李长攀,才悠哉游哉的拿着50元钱跑去,说是要送礼。
  前面已经说过了,葬礼和别的整酒场合不一样,发了丧就不能再送礼了,你如果在这个时候跑来送礼,那就是在诅咒人家里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