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县里的毒瘤

  在郁南县这个地方,因为穷,观念落后,重男轻女的思想更是严重,特别是现在年轻一代,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而数量本就不多的一些适龄女孩,很多又因出门打工自由恋爱,远嫁他方,导致了这里更多的男青年变成了光棍。
  所以这里的媒婆特别吃香,别人找她们保媒,首先得给先给她200元的电话费,成与不成这钱都是不退的,如果不给这钱,就只能进入她的备选人才库。
  男女双方约好见面后,双方要再给媒人200元到500元的红包,如果最后这庄婚姻成了,男方按彩礼钱的百分之一付给媒婆酬劳。
  所以李寡妇才要退回700元钱,里面包含了起先的200元电话费和后来给的500元红包。
  别看这里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但结婚时彩礼钱却不低,起步价5万,这还只是现金,所以媒婆们只要做成了一庄婚姻,往往酬劳也是不少的。
  今天女方说好来踩户基却放了鸽子,李寡妇不好意思收那钱,但吴春蓉也不能把那钱要回来呀,以后她儿子佘明杰的媳妇儿还要靠她呢。
  佘明杰自然是没胃口吃饭的,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手心被钉子刺穿的伤口,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呀,公路,公路,为何别的村都通公路了,就我们村不通呢?”
  而男主人佘大能,自从得知女方放鸽子之后,就一个人叨着烟杆,蹲在制面车间生闷气,叫他吃饭也不出来。
  佘大能是村里的一个奇葩,长得比佘明杰还高,差不多有一米九,但体重则不足一百斤,远看就像一根电线杆,风都能吹倒的样子,留着一撮小胡子,浓眉大眼,长得一脸正气,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如果要穿上一身长衫的话,别人一定会以为他是古时候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但你再一看他手里的那一杆从不离身的大烟枪,以及他身上那股熏人的烟草味后,立马会大跌眼镜。
  这还不算奇葩,要说到奇葩,就得说到郁南县一件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事,那就是大家都热衷于整酒,除了婚丧嫁娶这些传统酒宴之外,各种名目的无事酒,你家整了我家整,成了全县的一大毒瘤。
  家里大办酒宴,称为整酒,比如结婚酒、生日酒、搬家酒等等,这里整酒成风,几乎每天都有人家在整酒,有时候十天半月也不用在家里做上一顿饭,甚至一天要吃多场酒,一家几口人分头行动,各走一家,如果遇到离得近的邻居家整酒,还得去帮上一天忙。
  本来这整酒是人家的私事儿,别人管不着,但是在这里,整酒却是大家的事儿,不管谁家整酒,也不管你和整酒的认不认识,只要他给你发了请帖,你就得去,称为吃酒,不去不行,因为不去会受到所有人的鄙视。
  吃酒当然不能白吃,要送礼,而且礼金多少还不能随便,这里有这里的规矩,若是你和整酒的人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以前也没来往过,哪怕你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那最少也得送100元。
  如果你们之前有过来往,那你得去查自家的人情帐,在这里,每家都有几本人情帐,有记录送出去的,也有记录收进来的,如果你查到最近一次人家送你的是100元,那你就得翻倍送人家,至少不能少于原来别人送你的,送少了也不行,有可能当场就会被主人家撵出来。
  你问为什么每天都有人整酒,哪来那么多的酒?说起这个整酒呀,这里所有的人都直摇头,整酒如果只是婚丧嫁取,一个家庭几年也整不上一回儿,那这些酒都是什么酒呢?当然是无事酒,什么叫无事酒呢?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的酒。
  整酒的名目有很多,比如每年的生日,老人小孩,再加自己两口子,一年就够整几回的了,或者给死人立个碑,给猪圈盖间新房,或者有只老母鸡一天居然下了两个蛋,又或者女主人从地里拔出了一棵像人形的萝卜,这些都是可以整一场酒的。
  本来大家对这个整酒都是深恶痛决的,每年光送出去的礼钱,比当年全家的总收入还高,为了这事儿,有人借上了高利贷,有人辞官远避他乡。
  但为什么大家又要继续这样整下去呢?
  原因很简单,送出去的钱总得想法收回来吧?
  怎么收?
  当然是整一场酒了。
  于是乎,你家整了我家整,我家整了他家整,无休无止,整死夭台。
  这里还有一句关于吃酒的名言,叫“吃酒就吃酒,莫问么子酒,吃了赶紧走”,对于吃酒这件事,这里的人们早已经麻木了,只要听到炮仗声,带上礼金去就是,也莫要问人家整的么子酒,因为这也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吃了饭赶紧走人。
  有人称请帖为炸弹,也有人称其为罚单,说是罚单,但这却比罚单更有威力,如果只是罚单,也许还可以找关系说个情,或者缓两天再交罚款,但人家送来的请贴却不一样,说是哪一天就是哪一天,时间一到,你就得按时把礼金送去,晚了还不行,家里没有借也得借了乖乖送去。
  所以这里的村民常说,人情不是债,头顶锅儿卖,你可以家里没煮饭的锅儿,也不能少了人家的礼金。
  郁江村里有两个远近闻名的奇葩,一个是王进财,另一个就是佘大能,王进财平均每年整两到三回酒,而佘大能家从不整酒,当然也从不去吃人家的酒,真正做到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让别人说去吧。
  凡事都有个度,过了那个度,就会遭人嫌,一年整几回酒的王进财,大家讨厌他,而从不整酒也不去吃酒的佘大能,同样没人待见他。
  还好佘家有一个圆滑会做人的吴春蓉,家里的面生意才能做得下去,所以佘大能不出来吃饭,大家也不去理会他,一大桌子人一边大骂女方失礼,一边大快朵颐,吃饱喝足后,很快就散去了,留下吴春蓉一个人收拾残局,直忙到太阳下山。
  窝心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佘明杰睡了一大早才起床,坐在屋门口发呆,想起昨天被人摆了一道,心里就堵得不行。
  佘大能夫妇在制面车间忙活,成品面条已经所剩不多了,得赶快加工制作,不然就要断货了,佘大能在里面操作机器,吴春蓉则把刚刚生产出来的面条用竹竿挑了拿出来晾晒。
  看着呆坐在门口的佘明杰,吴春蓉直叹气摇头,又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他,一转身又回车间去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