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荆棘中走来
梁郁看了她很久。
不知是被她哪句话打动了，梁郁终于拿起那盒退烧的。
因为发烧过度，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宋绮宁把药拿过来，剥好，递给他。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跟她说的话，也是：“谢谢。”
过了两节课，他的脸色终于好多了。宋绮宁杵着下巴看虚弱中的学神，主动关心：“好多了吗？”
梁郁点点头。
见目的即将达成，宋绮宁的语调都在上扬，“那你可以教我物理题了吗？”
看着她希冀的眼神，梁郁的嘴角一抽。
“没时间。”
不知怎么的，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冰冷，只是这次的冰冷显得不那么自然了。
计划又一次落空，她郁闷地靠在旁边的墙上，拿着扇子扇啊扇，望着那个冷硬的少年出神：“梁郁，你说你是不是石头变的？一点爱心都没有。”
年少傲气的梁郁白了她一眼。
宋绮宁吓得拿书挡住脸。
受不了他看自己的眼神，感觉□□裸的神之蔑视，自己在他面前就是弱智。
觉得这个同桌真的很不好相处。
她继续自言自语：“你家在哪儿啊，你爸妈呢？怎么都不来看看你？”
梁郁的面色变了又变。仿佛被触到了逆鳞，他拎起习题本，直接走人了。
只留下宋绮宁一个人在教室里闭着眼说话。
那时的她真的觉得，梁郁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然怎么会没爱心，没同情心，什么事情都撼动不了他对于学习的信仰，什么事情都感动不了他那颗冷硬的心脏。
少年冷漠得像个冷血动物，随时准备厮杀，所有拿走他东西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看着眼前的崇山峻岭和深渊峡谷，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跨越，而现在，上面有了一座恢弘大气的桥。
以前宋绮宁不懂，
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他是荆棘丛中走出来的。
—
见她对花圃感兴趣，校长又说玫瑰经济价值高，所以种的多，附近有一片玫瑰花田，现在很漂亮的，提议带她去逛逛。
因为赶时间，宋绮宁拒绝了。
举行完捐资仪式，负责人上台讲话，她站在一边看着。
临走的时候，校长再三说，让她替他和孩子们向简先生问好，还让人送了一车新采的玫瑰给宋绮宁。大红的，粉红的都有，几大束新鲜的花。
回到别墅，宋绮宁把最喜欢那束粉玫瑰放在了房间，插进瓶子里。
下楼时，简勋刚回来，就问她：“去了有什么收获？”
宋绮宁拿着两支玫瑰，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那里变化很大。”
“是的。”
“哪来的玫瑰？”
“学校送的。”
“很漂亮。”简勋笑了笑，没怎么说话。隔了很久开口：“知道外公下午去见谁了吗？”
宋绮宁扯花的手一顿，“不知道。”
简勋叹了一口气，说：“下午你陆伯伯来找过我。”
隔了一会儿，她才应了声：“哦。”
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陆家赶时间得紧，说最好下个月订婚，年底之前把婚结了。”
宋绮宁揪着花瓣的手一抖，粉色花瓣被扯坏。
—
宋绮宁回到公寓。
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了，什么食材都没有。
只剩下一个巴掌大的鸡蛋。
她没精神地抬了抬下巴。一个鸡蛋，是绝对不可能够她的饭量的。又不想点外卖，最后决定去楼下的超市逛逛。
嗷，头好沉啊。
把门锁好，走到电梯口。
等了半分钟，还没到。她有点无聊。
隔壁升上来的电梯刚到，门打开，宋绮宁听见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她惊讶，下意识想躲开，然而电梯还没到，根本无处可藏，她直接转身面对墙壁，祈祷他没看见她的存在。
谁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个陌生的男声响起，“有个人……小姐，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梁郁转头望过来，脸色变了变。
宋绮宁还没回答，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宋绮宁，你在面壁思过吗？”
万般尴尬之下，宋绮宁微笑转头。
梁郁走在前面，身边还跟了三个男人。宋绮宁觉得那些人有点脸熟，想了一会，才记起来是在之前梁郁的访谈里见过他们出镜。
四个人都是统一的西装革履，很有精气神，一派精英男士形象。他们刚刚应该在电梯里交谈，门开了才被她打断。
显然，他的诧异也不亚于她。
宋绮宁刚想开口问他怎么在这儿，就被他的话堵住了。
他看着她说：“你怎么在这儿？”
宋绮宁语顿。
三个男人扫了眼尴尬地站在边上的宋绮宁，脸上的笑意未明。不知道的，还以为早就认识她似的。
梁郁说完，把手里拿的钥匙递给身边的男人，“我有点事，你们先进去。”
那人接过钥匙，看了眼宋绮宁，笑着对梁郁说：“悠着点儿。别让兄弟们大老远跑过来，在你家等你。”
看着那些人拿着钥匙，把她隔壁的门打开了，宋绮宁半晌没反应过来。转头看梁郁：“你也住这儿？”
“不然呢。”他的言语淡淡。
难道，他一直住在她隔壁？同一栋公寓，同一层楼。
她到这里一个月了，那么他呢，是一直住在这儿吗？
难道真的这么巧，隔了那么近的距离，他们却一次都没遇见过。
两人就那么静静对视着，半天没话。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起聊聊？”
宋绮宁往后退了一步，随口扯了一个谎：“不了。我跟朋友有约。”
聊什么，他的世界，她已经触碰不到了。
不远处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在等他。那扇门，她前不久刚撞见过的那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或许，应该就是他的妻子。
他也不介意，点点头。“嗯。那改天。”
宋绮宁勉强弯了一下嘴角，没答应。
刚刚重新按下的电梯到了，她低头，掩下眸子里的情绪，“我先走了。”
她转身想进电梯，手腕却被他拉住。她如同受了惊，身体颤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不安，他的言语温柔了点，“注意安全。”
她站在电梯内，他站在电梯外，静静注视着她。
门渐渐合紧。
终于，终于看不见他。
关严的那一瞬，宋绮宁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重重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在她打算彻底放下的时候，他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的心就像一潭死水，被他的出现激起了涟漪，又一次次消失不见。在失落后打算彻底死寂的时候，他又一次出现。
超市，人潮拥挤。
宋绮宁失神地走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
隔了很久，才回过神。
她深吸一口气，往生活区走去。
从货架上拿了鸡蛋，面条，面包，放进购物车里。光是吃的就买了很多。
之前是宋宴初陪她出来一起采购的。当时他赶着开会，时间比较赶，除了吃的，其他的基本都是家里的佣人过来布置的，有点不如意。
床单的颜色她不是很喜欢，她想重新换一条。
逛到零食区的时候，听见一个小女孩吵着要吃一类糖，她也围过去看了眼，见包装不错，也随手拿了两包放进购物车里。
正是下班时刻，超市很挤。
恍惚间见到前面有个小孩蹲在地上，应该是正在找什么。而对面，有一个女人推着车过来，满满一车货物。她的眼睛盯着货架，没注意前面有人。
车子已经离得很近，她大声喊：“小心！前面有人。”
奈何这里吵嚷着，喊叫根本起不了作用。她放下自己的推车，跑过去，拦住女人的车。
把小孩拉朝另一边。
车子没撞到小孩。
却因为避让，不小心撞到了货架，宋绮宁跌在地上，架上的零食也倒了一地。
周围的目光全都看过来。
小孩有点害怕，蹲在她面前，“阿姨，您没事吧？”
小孩妈妈也找来了，骂小孩怎么在这。小孩说自己正在找刚刚掉在地上的手表，没注意看车，差点被撞到，还好宋绮宁过来把他拉朝一边了。
“没事。”
宋绮宁站起身，脚疼得要命，只能先暂时扶着另一边的货架。见小孩害怕，还特地安慰了他。
负责超市秩序维护的人过来了。
问了刚刚的状况，看着这一地的货物，他问：“所以这些是谁碰倒的？”
这些大都是零食，虽然有包装，但这么掉在地上，很多都会碎掉。再放回去卖，也没办法了。
必须有人要买单。
但谁来买？
看着一地狼藉，小孩妈妈默默地拉着小孩退了一步。
那个不看路的女人也偷偷溜掉了。
所以，只剩下还在原地，手脚无措的宋绮宁了。
宋绮宁手扶着货架，站在边上。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人群圈外传来——
“算我的。”
众人的目光统统转移到那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