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的荣耀
这一次不是说能躲就躲得了的。
宋绮宁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喊，“外公。”
简勋点头，给她介绍：“这是你怀瑾哥哥，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跟记忆里不太一样了。
他笑了笑，熟络地叫她：“阿宁。”
宋绮宁点头。想了几秒要怎么称呼他，怀瑾哥哥什么的也太羞耻了，最后索性喊：“陆先生。”
“怎么才几年没见，就这么生疏了。”他的声音很温柔。
宋绮宁：“……”
这么多年不见，不生疏才怪。
兄妹俩都是抱着来这里蹭饭的心态来的，下了班，就直接过来了。
陆怀瑾同上，也还没吃。
所以，现在就是他们三个人在餐桌前。
宋宴初今晚心不在焉的，没怎么吃。
宋绮宁本来就饿，又觉得抬头太尴尬，索性低头只顾吃。
而陆怀瑾，从小修养好。所谓的吃，也只不过是动动筷子，之后视线便若有似无地落在了整个餐桌吃得最多的人身上。
订婚的事情是双方父母去年提的。
本来陆父是不愿意他从商的，后来又突然改了口，说他要从商也可以，只是有个条件，他必须娶简氏的千金。陆怀瑾一直没喜欢的人，所以娶谁无所谓。
之前以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双方都琢磨着，打算办定婚宴了，谁知前段时间简老爷子突然改口。每次父亲提起这件事，老爷子都打太极说婚姻大事还是由儿女自己选择，让两人先磨合磨合，要是合不来也不会促成一对怨偶。
时间一长，陆父急了，让他多来走动走动。
刚开始他找错了方向，去了宋家。结果发现宋绮宁压根儿没在。后来才渐渐得知宋家跟简家的关系复杂，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所以他直接来了简家。
最开始来的时候老爷子闭门不见，扑了好几次空，得亏他耐性好，老爷子才慢慢见了他。
有次明知道宋绮宁在这，他来了她也没去见，陆怀瑾也没生气。以为就是小姑娘娇羞了。但现在再看，有哪个娇羞的小姑娘会特意在未婚夫面前啃鸡爪？
虽然她的动作，看起来其实还是很优雅。
如今再看这一家人的反应，他怎么有种感觉，联姻好像是他们陆家的一厢情愿？
但说到底，大家都知道陆怀瑾今晚到底过来干什么，也不能不给人面子。吃完饭，简勋就制造了一个陆怀瑾跟宋绮宁独处的机会。
两个人在花园里散步，步子慢悠悠的。
繁星缀满天空，今晚的夜色很美。夜风吹在脸上，很凉快。
但夏天蚊虫多，尤其花园里。宋绮宁今天穿的是一条裙子，不可避免地遭了秧，白细的手臂上被蚊子盯了两个包，红肿着，很痒，宋绮宁偷抓了好几下。
今晚是外公让她带着陆怀瑾来逛的，这还没走到一半就回去，很不礼貌。对于外公让她来这里喂蚊子的举动十分不解，她也只敢在心底里腹诽一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旁边的人介绍着这里的花花草草……
但是，她真的不想喂蚊子啊！
好想好想回去躲在被窝里。
好在陆怀瑾细致，很会照顾人，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给她。
“不用了……”
见她拒绝，他也不勉强，主动提议：“那回去吧。”
宋绮宁看着他问：“你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没有。这里的一切很漂亮，我很喜欢。但以后时间还长，有机会可以再逛。”
以后时间还长，有机会再逛……假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宋绮宁微笑着说：“好。”
到了客厅，宋绮宁还没开口要，就有人十分贴心地拿了一瓶药水和棉签过来。巧得让她怀疑，外公真是故意让她去喂蚊子的。对于外公的险恶用心，宋绮宁无可奈何。
“小姐，这是专治蚊虫叮咬的，涂上会好一点。”管家把药水拿到两人面前，却有意偏向陆怀瑾。他也上道儿，很是自然地顺手接过，“我来上吧。”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他拿着药水，看着她说：“别见外。”
“……”
宋绮宁坐在沙发上，陆怀瑾给她涂药。为了避免尴尬，简勋把客厅的电视放着，声音调得很大。
宋绮宁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外公：“我哥呢？”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说好的来看外公，他怎么蹭个饭就溜了？
“刚沉着脸出去了。”
“多久了？”
简勋凑凑眼镜，语气有点沉：“二十分钟。”
想起今天下午哥哥的表情，宋绮宁合理怀疑，哥哥一定是去找某位女明星了。
刚处理好，就听见电视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宋绮宁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财经频道正在播着一个节目，《创业者》。
访谈对象，是如今商界炽手可热梁郁。
显然，简勋、陆怀瑾也感兴趣，视线都投往了电视屏幕。
上面正播放着梁郁创业初期的影像。镜头里的他，跟合作的伙伴一起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测试新开发的产品。当年的他年纪还小，脸略显青涩，跟宋绮宁记忆里没什么两样。
纪律片一点一点放映着，梁郁从一无所有，到年收入破百万，千万，破亿。
人人都觉得，命运眷顾他。凭借惊人的才华，仅用短暂的十年，完成了阶级的三级跳。从一个餐馆打工的穷小子，一步步走到了权力顶尖。
但这条成功之路背后的心酸，又有多少人知晓？
六年前，遇宁遭遇金融风暴，融资出现问题。作为一个新上市的公司，差点破产。梁郁一下子变成负债百万。公司的人都在劝他申请破产，但他没有。
最后，遇宁挺过来了。
岁月并没有给他温柔。看着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迷茫，彷徨，无奈。宋绮宁的胸口闷得像被石头压住了，心在揪着疼。
她有什么资格让他等？
他遭遇过所有的苦，她都没有陪在身边。
之前她一直在想，不希望他身边出现太温柔太漂亮太美好的女人，这样哪怕他已经结婚了，他也永远不会忘记她。
但是这一刻，她希望，是有的。
她希望，他的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人。
只倾尽一切，陪伴着他度过这段艰辛的时光，给予他最大的温柔。不论成败。
听不见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宋绮宁只觉得她的心太难受了。
资料播放完，主持人又选择性的提了几个问题，他对答如流。
直到主持人说：“光鲜的背后一定也有很多心酸的故事。创业以来，您们遇到过很多的困难。遇宁遭遇了大起大落，又再起，能走到现在，除了您一直以来对于成功的自信，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那么大家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您，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他看向镜头的那一刻，宋绮宁只觉得，他的眼神锐利，好像直接看透她的心底。
他看着镜头，语调缓缓说：“因为荣耀。”
“您对荣耀定义是……”
“曾经有个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他问我，奖学金和年级第一，是否就是我所谓的荣耀。”
主持人笑，原来梁总念书的时候也是学霸。
宋绮宁知道，那时的他对任何事情都有着足够的信心。即便那时候放学后忙着打工，拿奖学金和年级第一，照样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似乎天生就有足够的自信。
不像宋绮宁，从小就对什么都没信心，做事情总容易心虚。做题的时候，哪怕她很确定自己的步骤是正确的，但一被老师抽上讲台去讲，就心虚害怕自己说错。但其实，每一次她都完成得很好。
好在跟梁郁同桌两年，在他的感染下，她也渐渐自信了点。至少，现在做什么都不虚了。
镜头前，梁郁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很遗憾，当时的我确实这么认为。直到那天，他对我说，我真正想要的荣耀，需要一个国度才能支撑。奖学金和年级第一，对当时的我来说的确很重要，但不该让那些成为我的局限。”
他口中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男人还是女人，他的荣耀，是不是他的妻子？
宋绮宁统统不知道，她只知道，
那不是她。
……
“丫头。”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宋绮宁才听见外公在喊她。
好像已经喊了好久了。
回神才发现，陆怀瑾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客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和外公两个人。
电视上的节目已经播放完了，熟悉的广告在播放着，音调欢快的背景音乐在客厅里回荡。
简勋递给她一张纸巾，看着她问：“今晚跟他相处得愉快吗？”
“嗯。”宋绮宁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湿痕。
“如果让你和他订婚，会不会排斥？”简勋提醒她，“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拒绝。”
过了很久，宋绮宁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愿意。”
陆怀瑾很会照顾人，英俊，气场温和，还会关心她，简直无可挑剔。想要再找一个适合的人都难。如果订婚，他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注定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为什么不接受既定的路，好好的走下去。
至少，这桩婚约对简家有益，有价值，她也算是尽了自己身为简家人的义务。
他已经找到了幸福，她也应该放下过去，走向自己的未来。
外公看了她很久，很久。
久到宋绮宁的心彻底平静下来，才听见他语气温和地说：“阿宁。外公说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