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切并非不可挽回
最近正是流感爆发的季节，宋绮宁体质差，下班的时候又吹了冷风，也没避免。隔了好几天没见好，一整周都没精打采的，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好了点，她才敢去看望外公。
简勋膝下仅一个女儿，就是宋绮宁的妈妈简衣茹。
作为他最疼爱的女儿，简衣茹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没见过人心险恶，很容易就被宋为国的表面功夫蒙蔽了双眼，非要嫁给他。
简勋最开始是没有什么门第观的，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让子女自由恋爱，寻找自己的幸福。宋为国当年一穷二白，简勋也没嫌弃。觉得年轻人只要肯努力，一切都会有的。再不济，就算宋为国不争气，他还有那么多家产，足够女儿跟女婿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他万万没算到，宋为国这个人最擅长的是表面功夫，没什么大出息就算了，人品居然也有问题，是个彻头彻尾的凤凰男。结婚后两年还在乡下跟一个女人好上了。
当年信息不发达，这件事瞒了简家七年。
简勋无意中知道的时候，差点气晕过去了。
后来，简衣茹要跟他离婚，全家上下除了宋为国全部赞成，谁知还没来得及办离婚手续，简衣茹就在一场车祸中当场去世。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宋绮宁当时也在车里，在紧要关头被简衣茹用身体护住了，才免遭一难。那一幕的血腥恐怖场景时至今日仍然历历在目，何况当年尚且年幼的她。
自那以后，宋绮宁的心理遭受了极大的创伤，意外刺激和外部创伤双重刺激，导致了她失语。
得亏简勋耗费重金联系到了国外名医，把宋绮宁转到法国治疗。否则她这辈子估计都是个哑巴了。
出事的时候正是高二下学期，宋绮宁错过了高考，简勋索性让她在国外念书，正好有朋友在法国，也可以帮忙照应着点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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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妻子和女儿去世后，简勋的话也少了很多。他操劳了大半辈子，现在大部分产业都交给了能干的外孙宋宴初管理，整个人终于可以闲了下来。
老头儿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只是跟朋友下下棋，早晨起来打打太极，锻炼一下身体。偶尔在看自个儿的小影院里看电影。
宋绮宁知道外公的脾气，电影还没完，他最烦被人打断了。哪怕已经看了无数遍。
她才刚来，就被拉着一起了。
老头儿怀旧，屏幕上放的是他很喜欢的那部《横空出世》，宋绮宁兄妹俩小时候就被拉着一起看。当时年纪小，看完没什么触动，还被简勋打了一下脑门。
现在能看懂了，每刷一遍都感触特深，尤其在国外住了几年后，宋绮宁也明白外公以前看着看着就流泪的感受了。
和女婿宋为国的口号标杆不同，简勋人如其名，对于功勋名利看得很淡，却是打心底里爱国。
以简勋过人的聪明才智，如果当年不是农民出身接受教育太晚，但凡有一分接触的机会，他估计就会进入科学界。搞不了科研，最后成了人人敬仰的企业家，这些年来，他在教育和科研方面的捐资也从来没少过。
宋绮宁的感冒还没好全，空调温度有点低，立刻又打了一个喷嚏。
果然，又被外公批了一顿，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简勋冷着脸，吩咐下人给她拿药来，看着她吃下去。
宋绮宁很怕吃药，觉得太苦。
小时候就有丢药的习惯了。每次被逼着吃药，她都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丢进花坛的土里。后来有次病了，要喝中药，她悄悄倒在盆栽里，后来那棵树被浓度超高的药灌死了，中药渣太明显了才被妈妈察觉，非要盯着她吃完。
从小到大，药的味道都没变。
吃完后，宋绮宁整个人被苦得吃不下饭。
好在从小照顾他们兄妹俩的李阿姨虽然退休了，却也住在附近。一听见她回来，就过来给她煮了水果粥。
“这是老夫人给你的，我照着做的。”
宋绮宁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跟外婆亲手做的粥没什么差别，但总觉得里面那股熟悉的味道变了。
配料其实都一样，黏稠的糯米粥，浮着西瓜，桑葚，草莓等时令水果，配色非常好看，入口也冰凉凉的，甜而不腻。
只是那个做的人换了。
如果外婆还在，肯定也要给她端来水果粥，然后说她：阿宁，如果太累的话还是别管了。什么公司，能有身体重要吗？然后指着简勋说：看看那糟老头子，年轻时候体质强得很，现在整天这痛那疼的，还不知道要早我几年甩手呢。
谁知世事难料，最后是外婆先走了。
宋绮宁正盯着那碗粥出神，恍然间听见有人进来，弯下腰，附在简勋身边说：“陆先生来访。”
简勋看了眼宋绮宁，点了一下头说：“让他先等着。”
管家会意，出去周旋。
宋绮宁正想什么陆先生，脑袋里就蹦出来一个名字。
该不会是陆怀瑾吧？
后又安慰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巧，她一来，他也随后就到。
“陆怀瑾来了，你想不想见？”简勋看了眼她，悠悠地说。
陆家大多数人从政，在各界身居要职，陆怀瑾是家族里唯一一个从商的。也算年轻有为，闯下自己的一番天地，如今也是商界炽手可热的人物。
能让他等的人，屈指可数。
宋绮宁端着碗，里面的粥已经见空。白皙的指尖一顿，她有点不相信外公会这么说，反问了一句：“可以不见？”
上一次跟陆怀瑾见面，还是她九岁时，爷爷的六十寿宴上陆叔叔带着他来。陆怀瑾大她五岁，当时已经是个小小少年，长相挺清秀的，她对他印象不错。
自从简衣茹去世之后，宋绮宁治病、留学，都在欧洲，陆怀瑾却是一直在美国留学，两人长大后就没见过面。
现在，还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
但是，想到前不久简勋替她定下的婚约，宋绮宁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然。外公之所以想给你订婚，初衷也只是希望你幸福。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或者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幸福，外公绝不拦你。”简勋坐在桌前，言语缓慢而真切。
因为宋为国的事情，简勋现在的观念已经改变了，觉得门第很重要，至少可以降低风险。他已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踏入了火坑，绝对不可能再将自己最宝贵的外孙女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了。哪怕悲剧发生的概率只有那么千万分之一，他也绝不会去冒那个险。
但现在，当年那个少年再次出现，选择多了一个，一切似乎并非不可挽回。
宋绮宁不想忤逆外公，本来都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了，现在却被他这一句话搞得又纠结了起来。
刚知道外公要给她订婚的时候，她确实气过。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被别人安排好的。第一反应是觉得简勋是为了政治联姻，选择牺牲她的婚姻。
但后来想了想，至少，陆怀瑾为人正直有担当，事业有成，又是世家之交，两人从小认识，也算知根知底，确实是婚配的最佳选择。
只是现在，她真的不想见他。
最终，宋绮宁在书房里躲了一下午，直到陆怀瑾离开，她才出去。
他或许知道她在，又或许不知道。
她也不想管那么多了。
宋绮宁当晚留在外公家。陪简勋吃了一顿饭，又下了一盘棋。
只是下棋什么的，宋绮宁一直是外行。不管简勋怎么让，依旧被围攻得惨不忍睹。
白发苍苍的老头脸上满是笑容，宋绮宁杵着下巴看，才发现他的皱纹又多了。
哥哥现在接手了企业，也是忙得很，她应该多抽点时间过来陪外公的。
她打算过两天收拾收拾，搬过来陪他住几天。
第二天要上班，东云地产离这里还算近，宋绮宁想自己开车去，但简勋不放心，非要让人送她去。
车子外型比较低调，但那牌子可一点都不低调。
宋绮宁怕被人发现，让司机刘叔在公司附近把她放下来。刘叔不让，说是外公说了，必须将她安全送达公司。
宋绮宁绝望，只能安慰自己不可能这么巧，就被人看见。何况就算被人撞见了，公司那么多人，也不一定有人能认出她。
车子才刚一停稳，宋绮宁就跟做贼似的，先转着眼珠子四周看了看，发现现在来得早，停车场里还没什么人，她才告别刘叔，捂着脸下车。
门才打开，又被刘叔叫住，“小姐，您的包忘带了。”
宋绮宁回头，发现果然，镶着小钻的包包被落在另一边，差点就被她忘了。
她拿起来，“谢谢，刘叔您赶快回去吧。”
刘叔笑呵呵的，“嗯。小姐您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记得联系我。”
宋绮宁呲着牙，“好。”
脚刚一落地，她就颤着胆子，飞快地跑到电梯口。还好，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也没碰见任何人。
宋绮宁靠着电梯壁，喘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