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小曼?陆小晚?
和煦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把房间照了个通透，洁白的窗纱随着早日的微风翩跹摇摆，一切显得生气勃勃，让站在窗前的白小曼看起来有了一种恍若重生的感觉。
弗兰克是个典型的英国人，他生得金发碧眼，眼窝深遂，身材消瘦却矫健，普普通通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也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他曾经在中国居住多年，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加上说话有那种英国人特有的幽默风趣，逗得白小曼咯咯娇笑。
“你好，昭。”见阿昭来了，弗兰克冲他露出个微笑。“今天也是这么早。”
“你好，弗兰克。”阿昭问，“大小姐身体怎么样？”
“就知道关心你的大小姐。”弗兰克忍俊不禁，无奈地摇摇头。“放心吧，我刚给白小姐做过检查，今天的恢复情况也不错。”
“是吗？”阿昭脸上绽开笑容，说道：“照这样，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吧？”
“从目前的恢复速度看，的确两三天就能出院。”弗兰克说，“不过，还是建议在医院多观察一段时间，比较稳妥。”
“我知道了。”阿昭说。“一切听你安排。”
弗兰克一点头，把目光又转向白小曼：“白小姐，我还有几个病人需要照看。你们慢慢聊。”
“OK。”白小曼一笑。“一会儿见。”
目送弗兰克离开房间，阿昭转过头，急忙问：“大小姐，您怎么醒的这么早？弗兰克不是嘱咐过，要你多休息。”
白小曼无奈一笑。“我都已经睡了7个小时了，再睡下去才不正常吧。再说，多休息也不等于多睡觉。”
“您可不能大意……”阿昭还是放心不下。“而且，饭也要按时定量的吃才行，才有力气……”
“好啦，小暖男……我有分寸。”白小曼温婉轻笑，抬起手指，在阿昭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阿昭白净的脸蛋登时变得通红，再也说不出什么。
白小曼渐渐收起笑容，慢慢踱回到窗边，静静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今天的天气依旧很好，外面是曼彻斯特熙攘的街区，空气澄明没有任何杂质，视线能够没有半点阻碍的飞跃到远处，远远就能看到一条河道上行来驶去的大小各色船舶，或远或近的汽笛声清晰地在河道上空飘荡。
白小曼身上穿着一件比她的身材大不少的病号服，套在她身上有明显的空旷感。因为生病，这几天来她消瘦了不少，脸庞看起来还有点憔悴，嘴唇的颜色很淡，已乎没有血色。
但至少，她的精神看起来已经比几天前好多了。
见阿昭不说话，白小曼扭头看了他一眼，阿昭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白小曼笑着问。
“没……没什么。”阿昭欲言又止。
白小曼没去在意阿昭的言辞闪烁，缓缓走到床前，双腿交叠着坐下。
“对了，”她突然问道：“我让你调查的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阿昭心中一紧。
他的大小姐果然还在在意这两个人，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还没忘记。
“怎么？”白小曼看着阿昭。“还没查出什么消息吗？”
“倒不是……”阿昭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多少有了点眉目。”
“是吗，很好。”白小曼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聆听者的样子。“说说吧。”
“现在？”
“现在。”
“好……”阿昭轻轻吐出一口气，在头脑中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绪。
“您要查的第一个人……”
“叫明明。”
“没错，叫明明。呃……我派人查了一下，她的祖籍好像是在江苏，父亲叫明远，当年是苏州本地一个著名的企业家。明远当年曾创建了一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外贸公司，他有经营头脑，也赶上了发展的好时候，公司的发展一直顺风顺水。不过后来他有点倒霉，一个一直受他信任的下属背叛了他，卷着公司的一大笔钱，跑到国外销声匿迹了。……后来，公司的经营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偏偏这个时候，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债主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集体来找明远讨债，最终把他的公司给逼破产了，明远自己也因为无法忍受压力，被迫自杀了。”
说道这里，阿昭顿了顿，看了看白小曼。白小曼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
“然后呢？”她轻启朱唇，淡淡问。
“……当时明明刚考上大学，学校就在C市。母子两人一商量，便搬迁到C市定居，我猜一方面是为方便明明上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债。当时明家已经是一贫如洗，母子两人相依为命，靠明明的母亲打工挣来的钱，勉强支撑着明明的学业和两人的生计。”
“……终于撑到明明完成了大学学业，母女两人原本以为终于熬出了头，谁知道，此时明明的母亲却被查出患有胃癌晚于是……唉，原本以为能喘口气的两人，又瞬间陷入到了万劫不复当中。为了给母亲治病，明明花光了本来就不多的积蓄，但是最后……当然，还是无力回天。她母亲很快去世了。”
“这时候，明明已经认识了一个叫做陈东的男朋友。母亲去世之后，明明就一直住在陈东家里。后来……又因为某种原因，她搬到了林峰家住……”
“‘某种原因’？”白小曼柳眉蹙起。“我听了半天的铺垫，最想听的就是这部分，你倒好，一个‘某种原因’就敷衍过去了。”
“很抱歉……”阿昭也自知有点说不过去，羞愧的低下了头。“她为什么突然搬到林峰那里，现在还没有查清。”
“难道，不是因为两人成了男女朋友吗？”白小曼语气平静地问。
“看着并不像……”阿昭眉头皱起。“我派人暗中问了几个林峰之前那家杂志社的同事，其中有个叫城城的，他好像对林峰很了解。据他说，林峰和明明的关系并非男女朋友。明明在公开场合一直称呼林峰为哥哥。如果确实是男女朋友，既然都住到一起了，完全没必要这么躲躲闪闪。”
白小曼略一思索，点头表示认同。“那……是合租的室友吗？”
阿昭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当然最大。不过到目前，我们还没有查到林峰对外发布过出租的信息，也没查到明明发布过要求租信息。”
白小曼不禁一笑：“真是难为你了，竟然查的这么细致。”
阿昭的脸又有点发烫。“大小姐特意交代的，当然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白小曼望向窗外，回忆起往事。她当初去林峰家见到明明的时候，她就曾自称是林峰的妹妹。当时白小曼原本以为她只是欲盖弥彰，想不到两人对外都是这么说的。两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对外说是兄妹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避嫌，但既然想避嫌，为什么又非要住在一起呢？
白小曼想不通。
“……这就是你查到的所有消息了？”
阿昭一点头。“……眼下就只是这些了。”
“好，我知道了。”白小曼睫毛低垂，“说说另一个人吧。那个叫‘小晚’的女孩。”
听到这个名字，阿昭突然低下了头，一时沉默不语。
该不该说出来呢？‘小晚’……
他思忖着。
“至于这个‘小晚’……”阿昭思虑再三，缓缓开口。“很抱歉，查无此人。”
白小曼杏眼微眯，盯着阿昭的脸。“你说什么？查无此人？”
阿昭点点头。“嗯。我已经调查了林峰从小到大的情况，私下里也打听了不少和他关系不错的人。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他身边曾经有个叫做‘小晚’的女孩。我怀疑……您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林峰一时口误说错了？”
阿昭一口气说完，却看见白小曼双手抱胸，带着玩味的表情看着自己，一对杏眼透着望不见底的深邃。
“哎？大小姐……”阿昭舌头有点打结，“您怎么了？”
白小曼轻松一笑。“阿昭，你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
“哎？哪一点？”阿昭更紧张了。
“你不是个好演员。”白小曼笑道。“你刚才的表演，太拙劣了。”
阿昭顿时满脸通红。他并不是第一次被白小曼拆穿，不过这次却尤其让他感到不自在。
白小曼轻叹一声。“阿昭……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大小姐，就请你不要瞒我……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怎么？”阿昭紧张一笑，脸上的肌肉却很僵硬。“这件事情……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
阿昭见白小曼的表情从未有过的郑重，不禁缓缓点了点头。
“好……好吧。我把知道的……全告诉您。”
阿昭说完，搬过一把椅子坐下，望着窗外飘着的白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林峰……当年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叫‘陆小晚’。”
一听到这个名字，白小曼的耳畔立刻嗡嗡响了起来，响声好似由远及近渐渐放大。头上的那个部位又开始蠢蠢欲动的刺痛。
但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表现出什么，打断阿昭的讲述。
“陆小晚吗？”白小曼若无其事地点点头。“你继续。”
“……我派人去调查了当时林峰的初中，见到了林峰当年的班主任。林峰是风林的二公子，仅仅这个身份就能让全校的师生多关注一眼，何况他还经常逃课，无视学校的纪律，是个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刺头，所以……那个班主任至今对他还是记忆犹新。”
“嗯，班主任说了什么？”
“她说林峰不太合群，不太喜欢和同学们讲话，就只对一个叫陆小晚的姑娘着迷，天天围着那姑娘转。”
“是吗？”白小曼手扶额头，问，“她还说什么了？”
“闲话说了倒不少……总之，就是林峰和陆小晚很要好。”
“详细点。”白小曼不假思索，命令道。
阿昭叹了口气。见大小姐如此穷追猛打，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全盘托出了。
“……那个班主任说了很多，听她说，其实林峰并不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孩子，逃课主要是去陪陆小晚，说是她一个人跑出去不放心，自己是为了保护她。当时林峰经常对陆小晚说什么‘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的，后来这句话被同学们拿来嘲笑他，说他没出息，只知道跟在女孩子后面什么的……”
阿昭还在侃侃而谈，却没发现白小曼表情的变化。
就在阿昭叙述的时候，白小曼脑中那根脆弱的神经突然断裂了。
她的耳鸣猛然放大好几倍，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她情不自禁地抬手紧紧捂住。突然，她重心不稳，从床沿跌倒在地板上。
“唔！！——”
剧痛不断的加重，白小曼再也忍不住惨叫出声。
那股疼痛的感觉，像是有人把手硬伸进自己的脑袋里，把一根根神经粗暴地扯断一般。
“大小姐！！”阿昭大惊失色，惊慌失措地望着倒在地上抽搐的白小曼，却只能干着急。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走廊几个值班的护士听到了房间里的异响，急忙冲进来查看情况。不过一会儿，弗兰克也匆匆跑了进来。
“白小姐怎么了？”弗兰克蹲在白小曼身边，紧张地问。
“……头疼又发作了……”阿昭人已经木在那里，双手发着抖，鼻子不断抽着凉气，喃喃地说。
“快，准备急救！”弗兰克马上命令道。很快，几个护士推过一个担架床，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白小曼抬上去，又匆匆推走。
整个病房里瞬间喧嚣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只留下阿昭一人跪在地上，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
……
急救一直持续了六个小时。阿昭再次看到弗兰克，已经是当天深夜。
“弗兰克！”见弗兰克终于从急救室走了出来，阿昭迎了上去，急急问道：“怎么样？”
弗兰克用疲惫的眼神望着他，平静的点点头。
“白小姐已经醒了。”
“醒了？”阿昭大喜过望，堵着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我能……去看看她吗？”
“当然了。她现在也正想见你。进去吧。”
阿昭也没多想，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急救室。
屋子里只有白小曼一个人，她正静静靠坐在床上，见阿昭走进来，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大小姐，您没事就太好了。”阿昭凑近白小曼身边，见白小曼一脸虚弱的样子，眼泪又忍不住想流出来。
“嗯，我没事了。”白小曼一笑，“已经……好了。”
“还要注意休息才行。”
“不，不必了。”白小曼说，“我说了，我已经完全好了。”
“完全……好了？”阿昭一脸疑惑，没听懂白小曼的话，“您什么意思？是刚才弗兰克说的吗？”
“不……是我说的。”
“这……”阿昭有点无奈，“您感觉好当然是好事，但还是不能太勉强……”
白小曼没回答，她轻抬玉臂，用纤细的手指摸了摸那道隐藏在头发下面伤疤。伤疤表面凹凸不平，摸着它，如同触到已经遗忘的岁月。
白小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眉间微微蹙起，喃喃地说：“因为我已经完全记起来，我……就是陆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