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彼此的唯一
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但距离神经麻木还有一定的距离，于是便决定继续喝。
“老梅！”他语气含混地嘶吼着，“拿酒……”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老梅的店里坐满了客人。一个客人端着自己的食物，正在东张西望的找座位，见林峰的对面还空着，就走了过来，指着空座问林峰道：“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有人吗？”
“滚。”林峰头也不抬，冷冷哼道。
那人万没想到林峰会是这个态度，顿时就不乐意了。“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有病吧！……”
小店本来就不大，一有人吵吵立刻就引起了旁人注意。见和人起冲突的是林峰，老梅急急忙忙从柜台里闪出身走过来，冲那客人欠腰赔笑道：“不好意思，他喝多了。那个，那边有个客人马上吃完了，不然您去那边等等？”
那客人平白无故地受了气，心里还有点不忿，但也知道犯不着和酒鬼置气，便瞪了林峰一眼，嘀咕了一句“神经病”，也就走开了。
老梅坐到林峰对面，半是嫌弃半是担忧地望着他。
“老梅，给我上酒……”见老梅来了，林峰带着醉意，笑嘻嘻说。
“行了。”老梅把双手支在桌上，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没酒了，你喝的够多了。”
“没酒？胡说……”林峰胡乱在空中挥了挥手，“快点拿来！”
林峰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有人打来了电话。林峰却像没看见一般，任手机响个不停。
老梅一瞥手机屏幕。“明姑娘打来的，你不接？”
“拿酒来！”林峰像是没听见老梅的话，还卅在不依不饶地咋呼着。
“没有就是没有。”老梅一反常态地板起脸，态度强硬的很。“我这里只有助兴酒，没有浇愁酒。”
“切……少给我整这一套……”
“我送你回家。”
老梅说着，站起来走到了林峰旁边，也不在乎林峰如何咋咋呼呼，一把把林峰提了起来。刚想离开，他突然见桌上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信封，只当是林峰的东西，便随手也拿在手里。
老梅一面招呼伙计看好店面，一面半是拉扯、半是搀扶地把林峰拉出店去。
两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回到了林峰的家。
明明早已经回到家中，见林峰醉成这个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大白天的，干嘛喝这么多酒？”明明急忙帮手扶住林峰，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地说道。
老梅勉强一笑，也不答明明的话，扶着林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好，终于气喘吁吁地伸直了腰。
“这小子可真够重的，哎哟我这老腰……”
见林峰一脸醉意消沉的样子，明明心情愈加沉重。她心知肚明，林峰既然这个样子，就代表林海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好歹他已经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在我那里喝多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中午的喝这么多……”老梅一边揉着发胀的腰，一边对明明解释道。
“麻烦您了，梅老板。”明明有点不好意思，愧疚一笑，“还特意送他回来……”
“嗨，这都是小事……”老梅大手一挥。“那就辛苦你照顾他了，我店里还忙，走了。”
“嗯，谢谢您。”
“客气了。哦对了——这东西应该是峰子的。”老梅说着，把手里的信封搁到茶几上。
“好的。”
送走老梅，明明来到厨房给林峰接了杯清水，走回客厅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斜歪在沙发上，沉沉睡着了。
…………
……
林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深夜。
“哥，你醒啦？……”
明明一直守在林峰身边，见他好不容易醒了过来，便凑过来关切地问。
林峰的头还有点发胀，但感觉已经好多了，意识和情绪也逐渐地稳定了下来。
他口干舌燥，接过明明递过来的一杯温水，一饮而尽。
坐在沙发上，林峰茫然地扫视着四周，好像这并不是他的家，周围的一切对他都是那么陌生。
四周围很暗，因为明明怕打搅他休息，只开了角落里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散发着鹅黄色的光晕。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马上指向十二点了，自己竟然一连睡了这么久。
他看了一眼一直守在自己身旁的明明。明明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让他突然感到一阵愧疚，又有点感动。
“明……明明。”林峰开口问，“怎么不去睡？”
“我怎么能谁得下？”明明表情凝重。“哥，林海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听明明问起林海的情况，林峰不禁摇头惨笑。“你也听见医生说了，也就……那样了……”
“总会有办法的。”明明握住林峰的手，宽慰道，“风林集团有的是钱，可以去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
林峰一脸的无奈和落寞，轻轻冷哼一声，意味深长说道：“只怕……有人不希望他醒过来。”
一听这话，明明大感疑惑。“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突然，明明似乎明白了过来。“是不是那个孙总，他对你说了什么？”
林峰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说什么了？”
“他说……林海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这个词不禁让明明感到毛骨悚然，一阵凉气窜上了脊梁。“不可能吧……是谁这么胆大妄为，敢对风林集团董事长下手？”
林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还记得，上次年会上那个主持人吗？”
“记得。”明明点点头。“是叫做王利吧，我还和他聊过天……啊！？……”
明明大睁双眸，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难道……是他？”
林峰看着明明，默默点了点头。
“这……”明明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这是那个孙总说的？他有什么证据吗？”
“直接的证据……现在还没有。”林峰说，“不过，我还是相信孙扬说的。”
“为什么？”
“他告诉我王利和林海的秘书暗中勾结，这一点我试探了一下，应该是真的。”林峰说，“其实仅凭这一点，我就已经能够确认，王利至少是知情人了。”
“真……真的吗？”明明还是难以置信。“王利……他竟然……”
林峰感到深深的无助，摇头苦笑道：“当然，这些都是孙扬的推测，我明天打算亲自见见王利，找他当面对峙。”
“什么？”明明感到了事态严重，立刻皱起眉头，“既然知道他有嫌疑，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不是吗……不如交给警察处理？”
林峰摇摇头。“就算报案，也得找到确实能够指认他的证据才行，哪怕是间接证据。放心，我就是旁敲侧击一下，应该不会惊动他的。”
“那也不行！”明明语气坚决，似乎并不打算让步。“林海都遭到了他的暗算，万一你也……”
“那也得去见他……！”林峰突然咬牙切齿，强压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林海的仇……必须得报！”
他的样子像一只压抑着暴怒的野兽，竟把明明吓了一跳。
见明明担惊受怕的样子，林峰知道自己有点失态，暂时把自己的狂怒压了下来。
“哥，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林峰紧闭嘴唇，眼神中透出一丝果决。“林海是……他是我的家人，如果他真的是被人陷害的……那这个仇，就只有我来报。”
“可我，也是你的家人！！”明明突然情绪失控，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林峰望着明明，不禁怔住。
明明泪眼婆娑，再也无所顾忌，扑进了林峰的怀里。
“我也是你的家人……”明明紧紧搂住林峰的脖子，似乎只要这样，就能让林峰回心转意。
“明明……”
“我已经没有了父母……没有了朋友……我现在只剩下了你……哥，如果你真的……出事了，那我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明明已经泣不成声，话也变得断断续续，最后一句也说不出来。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划过，把林峰胸前打湿了一片。见明明这个样子，林峰不禁悲从中来，轻轻抚着明明的长发，无声地安慰着。
是啊，能称得上家人的人，他们现在已经只剩下彼此了。所以，明明的情绪才会如此崩溃。
只要彼此还在，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再孤单，也就有了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城市里，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就是在这不知不觉当中，两人已经确认，他们已经离不开彼此了。
甚至可以说，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属于彼此了。
林峰把明明揽进怀里，好久好久，直到明明的情绪稳定下来。
林峰看着明明，小心地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两人的靠得很近，近到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突然，明明抬起纤纤玉手抓住林峰正在拭泪的手，似乎是在阻止，又似乎是在鼓励什么。
周围的空气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明明那精致白皙的脸蛋上隐隐浮起一抹潮红，眼眶还有些红肿，但被眼泪沁润的眸子却闪动着潋滟的光泽，静静看着林峰，眸色中闪过一丝期待。
突然，她似乎感觉有点不自在，急忙别过脸去，想挣脱林峰的怀抱。
林峰却没放手。
明明一愣。
明明话未说完，林峰突然揽过她的纤腰，像是在宣示主权一般，紧紧把明明搂在怀里。
林峰搂得很紧，明明娇弱的身体只有默默承受着这近乎胡来的拥抱。但那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幸福的痛感，让她感到久违的满足。她伸出双臂环上林峰的脖子，把她一直以来深爱的男人拥入怀中。
明明眸光如水，温柔地看着林峰。
…………
……
凌晨三点，林峰突然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
睁着空洞的双眼盯着暗淡的天花板，林峰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怅然。他过扭头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怀里的明明，她还在甜蜜的梦乡中徜徉，一头长发尽数披散开来，身子像猫一样蜷缩着，发出的鼻息声均匀而满足。
林峰已经睡不着觉，便干脆起身走出卧室。客厅里还亮着那盏昏黄的落地灯，他倒了一杯清水，坐在沙发上默默喝了一口。
把杯子搁到茶几上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瞥到了桌上的那个牛皮信封。孙扬说里面装了一些林海的随身物品，警察看过之后确认和案件无关，也就还了回来。
林峰盯着那个信封愣怔半晌，才拿过来拆开。
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到茶几上，逐一查看起来。
东西一共有四样，一部林海的手机，一只江诗丹顿的腕表，一张风林集团的门禁卡，还有一只鳄鱼皮的钱夹。
手机和腕表已经损坏严重，屏幕和表盘碎成了一块一块的，样子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这么小的东西都能毁成这个样子，可以想见当时的车祸现场有多么惨烈。
这两样东西现在都变成了垃圾，可能警察觉得毕竟都是奢侈货，或者还有维修的价值，便还是还了回来。
门禁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应该是林海用来开自己办公室门用的。进入风林集团之后，林峰也有一张外表一模一样的卡片，只是不同人门禁卡的权限不同，只能开自己的办公室。
林峰凝着眉头，默默扔下手机、腕表和门禁卡片，拿过那只钱夹打开。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翻着，原本并没希望能找到什么，但是钱夹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始料未及。
那是一张照片，一张多年前的照片，夹在了钱夹里。
林峰瞬间呆住了，似乎忘了呼吸，手哆哆嗦嗦、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照片，似乎那张照片已经烧为了灰，轻轻一碰就会变为齑粉。
好不容易取出那张照片，林峰的脑海中开始艰难的回忆起来。过了好久好久，他终于想起来，这张照片是他在上初二那年拍的。
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记忆。
照片已经略微有些泛黄，上面一共有三个人，他和小林海各站在两边，脸上都露出了春光灿烂的青涩笑容。两人中间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她的脸庞清丽白皙，黑发刚刚够到肩膀，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望着镜头的双眸清澈见底，闪动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泽。
林峰盯着照片，痴痴望向那张让他在无数个夜晚魂牵梦绕的脸。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终于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应该是他最熟悉的脸，他却一度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具体的样子。
现在，他终于回忆起来了。
原来，陆小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