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支离破碎的一晚
他突然感到脑袋十分沉重，里面像是装了一只来回滚动的铅球，四肢也变得不听使唤。
他四处张望，周围狭窄而黑暗，自己好像处在一个狭小的舱室内，还不时地晃动几下，让他本来就不舒服的头变得越来越晕。
他费力地坐直身子，试了好几次，才把两只胳膊肘支到自己膝盖上，两手捂住涨得发疼的脑袋。脑袋里的血管突突跳个不停，捂住以后反而跳得更欢实了。
胃里搅得有点难受，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因为脑袋的眩晕已经让他难受到龇牙咧嘴。
“……二少爷，你醒了？……”
他听见一个声音幽幽说道。
“……嗯……”他听见自己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这是哪里？……”
“……在车上呀……”
“……车上？……”
“……您不是嘱咐了吗，要带您去陆小晚家……”
“……陆小晚家？”林峰一脸傻笑，“我看你他妈是喝多了……”
“瞧您说的……”那人似乎是在呵呵笑着，“我喝了酒怎么能开车呢？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能不在乎二少爷的命不是……”
“哼……”
林峰抬起头，默默盯着窗外。窗外一团漆黑，只有一排排光点一个个匆匆闪过去。
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慢慢明白那是一盏盏路灯，而自己是身处在一辆行驶的车上。
林峰晃晃脑袋试图清醒一下，但眩晕感却更强烈了。他晕得想吐，于是一动不动把身子贴在靠背上，难受的感觉才稍稍有所缓解。
林峰静静靠坐在座椅上，不知不觉地，他又想起陆小晚来。
最后一次见到她，当然就是在林海的婚礼上。不过奇怪的是，林峰现在已经回想不起她的样子。
记忆中的她很模糊，无论他如何努力回忆那张脸的细节，模糊的样子还是没有任何改善。
那感觉就像是攥着一把细沙，无论如何用力，沙子还是会从指缝里溜走，最后变得一点不剩。
最后剩下的，就只是那点回忆而已。
他和陆小晚青梅竹马，两人共有的回忆自然多的不胜枚举，而让林峰至今最难忘的一次，却是两人的一次“私奔”。
那还是两人在初中的时候，陆小晚不知什么原因，又和她爸陆洪军又吵了一架，一气之下连学也不去上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小晚，你这是要去哪？”林峰正好撞见，惊讶地问。
“不知道，反正离开家就行，越远越好。”陆小晚气鼓鼓的，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干嘛，你想来拦我？”
“我什么时候拦得住你？”林峰无奈，“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陆小晚咯咯一笑，拉过林峰的手。“走！”
陆小晚脚步不停，但看样子似乎有自己的目的地，林峰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只是乖乖跟着。
不一会，两人来到车站，陆小晚想也没想地上了一辆长途车。
“……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吗？”林峰有点担心。
“怎么，你后悔了？”
林峰终于有点生气了：“我是担心你好不好……”
陆小晚调皮一笑。“那你就来保护我。”
说着，她闪身上了车。
林峰别无选择，只得咬了咬牙，跟着上车。
付了两人的车票，林峰冷着脸看着旁边的陆小晚。
陆小晚笑嘻嘻的毫不在乎，竟在林峰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林峰当时只是一个纯情小男生，登时给臊得满脸通红。
“好了。”陆小晚毫不在意，把洁白无暇的侧脸伸向林峰。“该你亲我了。”
“……”
“怎么？”见林峰没什么动作，陆小晚撅起小嘴。“快点。”
周围的乘客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看来已经把他俩当成是早恋的不良青年了。
林峰不管不顾，生硬地亲上了陆小晚的脸蛋。
——
林峰收回思绪，咧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车还在匀速开着，他睁眼定睛看去，驾驶座上是一个模糊的男子的侧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是谁？”他皱着眉头，问。“好像没见过你……”
“哦，您管我叫阿奇就行。”那人笑笑，“我是王总的司机啊……他派我送您回去的，您不记得了？嗨，看来您真的是喝多了……”
“阿奇？怪名……”林峰一边傻笑一边念叨着，沉重的眼皮又落了下来。
…………
……
这几天，白小曼一直莫名的心烦意乱。
从林峰那里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呆在家里——阿昭的家里——没再出门。张辰意外的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反倒是让白小曼感到大大的轻松。
听说自从知道她和林峰的事情之后，张辰就去找了林峰许多麻烦，看来这反而让他没时间再去折腾自己了。自己虽然感觉对不起林峰，但是这样好歹能让自己暂时解脱了出来。
何况，她现在也不心疼林峰，她对他现在也是一肚子气。
一想到他竟然会金屋藏娇，和另一个女人住在一处，她就会莫名的烦躁起来。其实平心而论，她也知道自己的烦躁并没有道理。自己和林峰也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充其量也只是有过一次一夜清而已，本来也不能指责他什么。
何况，她本身还是有妇之夫。
但是她还是烦躁，控制不住地烦躁。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她有点期望的拿起来看了一眼，却发现只是阿昭发过来的信息，告诉她药放在了什么的位置，提醒她睡前一定记得服用。
她柳眉蹙起，连回都懒得回，把手机扔在一边。
…………
……
车身猛地咯噔了一下，把林峰从沉睡中惊了起来。他的脑仁被震得生疼，手抓着脑袋，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二少爷，不好意思啊，刚才有个减速带没注意……”听见林峰又醒了，阿奇伸了伸舌头，有点抱歉的说道。
“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到？”林峰觉得浑身都在煎熬，那感觉真的是多一秒也不想经历。“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瞧您说的，现在时速已经是80了……”阿奇有点无奈地笑道。
“少罗嗦，再快点。”
“好，好。听您的……”
“还不够快。”
“……”
“你真够墨迹，不然我来开……”
“您……您稍安勿躁，马上就到了。”阿奇心里骂骂咧咧，表面却只能客客气气，“陆小晚家……就在前面。”
林峰有点烦躁，却无可奈何，只能尽量想点别的，转移一下思绪。
——
那次“私奔”是去了哪里呢？林峰有点记不清了。他和陆小晚一块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况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他不可能都记住。
不，不是记不清，是压根不知道。
因为那次，他们两人迷路了。
“你说什么！？”林峰瞪着陆小晚，“你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
“不可以吗。”陆小晚一脸无所谓。
“那你干嘛下车？”
“这个嘛……”陆小晚看看四周。“我是看这里景色还不错。”
这时太阳已经悠悠落山，两人下车的地方在一处省道旁边，目之所及的方向只有大片的农田和荒山。
“胡闹！”林峰终于意识到不能这么由着她了。“行了，回去。”
“不回去。”陆小晚一口回绝。
“你！……”
“你什么你？”陆小晚冲林峰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林峰已经失去了耐心，她追上陆小晚，也不管她如何哭闹挣扎，硬是把她拖上了回去的一趟长途车。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林家栋和陆洪军两个老哥已经在家里急红了眼，连夜派人去找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见两人一出现，林家栋和陆洪军双双瞪着通红的眼珠，压着怒火问：“你们去哪了？”
陆小晚刚想说什么，林峰挡到她面前。
“是我，我带小晚出去玩了。”
林家栋气急，一巴掌抽了过去。
…………
……
阿昭打来了电话。
看着手机嗡嗡响个不停，白小曼本来不想接，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
“大小姐，您看到我发的信息了吗？”
“看到了。”白小曼手扶额头，“谢谢你，我会按时吃药的。”
“那就好。沈医生特意嘱咐过……”
“嗯。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手机又被扔在了一边。
一味的心烦意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白小曼决定找点事做，最后决定先去洗个澡，便起身走进浴室。
她故意放慢洗澡的速度，任水流冲刷着她每一寸肌肤，似乎这样也能把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冲洗的一干二净。
从浴室出来，她换上了一身宽松的丝质浴袍，把头发吹干，在头上挽起一个慵懒的发髻。
终于，她感到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不少，给了镜子中的自己一个无声的微笑。
不经意地，她瞥见了额角那块伤疤。
她默默抚着那块伤疤，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头竟然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她离开镜子面前，再也没有心思去看自己的脸。
来到客厅，她的心口突然又开始隐隐作痛。想起阿昭的那条信息，她便按着位置找到了那瓶药，和着温水吞了两片。
舌尖传来一阵甘冽的苦涩，却不让她感到讨厌，反而觉得清醒了不少。
不一会，疼痛果然稍稍减轻了。
…………
……
“到了，到了。”阿奇笑着说，“终于到了……”
车子稳稳停好熄火，后座上却没有什么动静。阿奇有点奇怪，扭头一瞧，这林峰竟然又睡着了。
“二少爷？”阿奇伸过手拍了拍林峰，他却已经睡得像死猪一样了。
“……二少爷？……”阿奇继续小声叫道。
林峰却已经发出了鼾声。
“妈的，这酒鬼……”阿奇皱眉骂道。
目光上移的时候，阿奇突然被吓了一跳，只见林峰已经睁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您，您醒了？”阿奇惊出一身的冷汗，但还是努力表现出镇定自若。
“到了？”
“到了，到了，”见林峰并没听见刚才那句骂，阿奇这才安下心来，指了指车窗外。“喏，那就是陆小晚家。”
林峰睁着醉眼望向窗外，只见一片昏暗的黄灯下，一道孤零零的门伫立在十步开外的地方。
“这里是……陆小晚家？”
“没错。”阿奇斜眼瞧着林峰的一举一动。
见林峰直接开门下了车，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穿过一条通往那扇门的长长的小径，林峰脚步踉跄地朝那扇门走去。
…………
……
白小曼准备上床休息。她熄掉了所有的灯，突然又觉得太暗，便又打开了客厅的一盏落地灯。那光线虽然不亮，但胜在柔和，让她顿时多了一些安全感。
她正准备朝卧室走去，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在安静空荡的房子里分外明显。她心中一惊，第一念头是张辰回来了，心里立马开始七上八下。
那声音还是耐心地向着，似乎只要白小曼不开门，它就可以一直这么想下去。她有点奇怪，张辰的敲门声从来不会如此的不紧不慢。
难道不是他？
她突然一想，自己现在是在阿昭家，张辰不可能知道她在这里，自己未免有点太敏感了。
那是阿昭？
她犹豫再三，还是忐忑地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那人却让她大吃一惊。
“是你？”白小曼问道。
林峰大睁着醉醺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白小曼，让她感到有点不自在。
“你来干什么……”白小曼双手叉在胸前，故意让语气听起来很冷淡。林峰却没说话，依然愣愣地看着她。
“小晚……”
白小曼蹙眉：“什么？”
林峰猛地上前，一把抱住她。
“放开我。”白小曼半是愠怒地说道。但林峰却不为所动，全当没听到。她的力气当然比不过林峰，连半分挣脱的机会也没有。
“你个猪头，放开我……”白小曼捶打着林峰的背，却起不到任何效果。
白小曼的秀发披散开来，如同深红色锦缎一般垂下。几缕凌乱的发丝贴在她的粉面上，更显得楚楚动人。
她渐渐放弃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