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装什么正经
“你看起来……似乎很信任那个阿昭啊。”回去的路上，林峰用闲聊的语气，看似无意的问了句。
后排的白小曼一直看着车窗外光怪陆离的夜景，听林峰开口问他，不禁睫毛微颤，收回了心神，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
“既然这么信任他，为什么不干脆让他做你的经纪人？”
白小曼轻轻摇了摇头。“他适合待在暗处，眼下还不适合让张辰知道他的存在。”
“什么？”林峰眉毛一挑，显得有点意外，“张辰还不知道你身边有他？”
白小曼苦笑。“当然不知道。他不会允许我和任何一个男人有过于频繁的接触。”
林峰抬起眼皮，从后视镜中看了白小曼一眼。她的表情怅然若失，读不懂正在想什么。
“他……真的只是你的私人律师？我看他好像很在乎你。而且他称你为大小姐……”
“他以前跟着我父亲做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白小曼说着，突然一笑。“怎么，这么在意他？”
“有，有吗？”林峰有点不好意思。幸亏车内的光线幽暗，不然林峰的脸看起来一定很窘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有点神经质。
白小曼一笑，没再说话。
过了不久，两人来到了阿昭的家。
林峰猜得没错，阿昭的住处果然距离白小曼家很近，两人就同住在一个别墅区，而且两栋别墅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大约五十步。
可能是真的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阿昭住的离张辰近在咫尺，张辰却依然没意识到阿昭的存在。
林峰上前敲了敲门，门很快被打开，阿昭正站在里面。
“大小姐，你来了。”
白小曼和林峰走进别墅，阿昭微微欠身，说道：“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了，想住多久都没有问题。”
白小曼点头表示感谢。“辛苦你了。”
“对我您还客气什么。”阿昭露出灿烂的笑容，顿了顿又说，“那……我先走了。”
“嗯。”白小曼点了点头，等了一会，却发现阿昭依然站在原地未动。
“还有事吗？”白小曼问。
“啊，没什么事……”阿昭看看白小曼，又看看林峰，急忙摆出一副笑脸，提议道：“林先生，不如和我一块走吧？”
显然，阿昭并非在向林峰展示什么善意，只是想把他尽快支走。
林峰还没说话，白小曼说道：“你先走吧，我还有话想和林峰说。”
阿昭愣怔半晌，终于知道自己赶不走林峰，暗自叹了口气，动身离开了自己的家。
“他去哪里？”看着轻轻关上的门，林峰问白小曼。
“去外面住酒店吧。”白小曼语气平淡地说，“和以前一样。”
看得出来，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显然，她不是第一次暂住到这里。
她缓缓走到客厅，陷进柔软的沙发中，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头向后仰着，露出纤细的脖颈。
这里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避难所，每一次白小曼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都会跑到这里，像一只终于摆脱猛兽的追赶，跑到洞中舔舐自己伤口的小鹿。
一想到这里，林峰突然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心酸。
白小曼在沙发上靠坐了很长一会，直到林峰误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她突然又睁开双眼。
她那空洞的眼神像是没有焦距，茫然的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出神。
“哦，对了。”林峰回过神来，一边拿过下车时随手拎进来的袋子，说：“你该上药了，沈医生嘱咐过。”
白小曼虚弱地点点头，接过林峰手中的药放在沙发上，也不在意林峰就在身边，开始解开身上的纽扣。
随着衣服从白小曼身体滑落，林峰感觉到一阵触目惊心。只见白小曼全身都是淤青，只是因为穿着衣服才看不到。此时除去遮挡，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痕都暴露出来，而且仔细辨认，上面不光是有新伤，还有刚刚愈合不久的旧伤。
看样子，张辰的家暴似乎由来已久。
白小曼丝毫未在意林峰震惊的目光，先是简单把长发拢成一个发髻，再从袋子里翻找出一瓶药水，开始涂抹身上的伤痕。
那药似乎是用来消毒的，涂到伤口上火辣辣地疼。白小曼的额头开始沁出香汗，却自始至终紧咬嘴唇，未发一语。
“来，我来帮你。”林峰有点不忍，想去接白小曼手中的棉棒。
“不用。”白小曼并不看林峰，语气中透着一股决绝，“这些事情，我必须自己来做。”
白小曼强忍着疼痛，继续咬着牙处理伤势，从头到尾，硬是没吭一声。
“他这样多久了？”林峰语气沉重地问。
“两年。”白小曼淡淡地说，只是语气还是显得虚弱无力，好像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为什么不报警？”
她轻轻摇头。“没用的。他事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何况，就像我不想去医院一样，所谓的明星，也有很多普通人没有的苦衷。一旦这件事情曝光，我们两个就都完了。”
“但是，总不能任由他这么对你……”
白小曼嘴角泛起苦笑：“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林峰皱紧眉头，似乎觉得匪夷所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
白小曼一怔，突然停下擦着药的手，抬起头望着林峰，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林峰，你觉得我……是个坏女人吗？”
“你说什么？”林峰不禁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晚上，我分明就是在有意钩引你……”白小曼轻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一对杏眼已经没有了往日摄人心魄的神采，只还残留着一丝黯淡的感伤。
“你不觉得我很随便吗？而且，我还是一个有夫之妇……”
林峰沉默半晌，说：“你可能只是不爱张辰吧。”
林峰的答案似乎出乎白小曼意料，她勉强一笑，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结婚之前，我确实是爱他的，我相信他也爱着我。你不知道，是他带着我走出了我最艰难的那段时光。不过结婚之后还不到半年，他就开始……开始打我，像是疯了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恨我。再后来……后来……我简直就像是一个他用来发泄的玩物一般。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小曼凄然一笑，眼圈瞬间泛红，脸颊划下两道清泪。
面对疯狂的毒打，她一声没吭；在医院治疗伤痛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软弱。但现在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已经远离了张辰的淫威，白小曼却留下了委屈和绝望的泪水。
林峰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沉默不语。见她已经处理好自己的伤势，便拿起她的衣服替她披在身上，遮住了她裸露在外伤痕累累的肌肤。
“其实，我们两个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她稍微舒缓了一下情绪，抱住自己的身体，接着说：“他的疑心很重，常常怀疑我和身边的男人会发生什么。而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偏偏就不去避讳这些事情，甚至有时候会有意去制造和别的男人有过什么的假象，故意让他看见，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激怒他。……所以，我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你没错。”林峰说。“错的是他。”
白小曼望着林峰，清浅一笑。“谢谢你的安慰。不过我今天总算想明白了，我们两个的确不适合，在一起就是一种折磨。我们两个……是时候该放过彼此了……”
林峰眉头一凛。“那你是想……”
“我决定了。”白小曼缓慢却坚定地点点头。“离婚。”
林峰深知这样决定所要付出的代价。对于明星来讲，婚姻绝对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旦决定离婚，不光会影响自己今后的生活，还会影响自己的事业，这一点白小曼自然是一清二楚，否则她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还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不过林峰也明白，事到如今，也只有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我支持你，那个人渣配不上你。”林峰说，“再说，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往好的地方想，离婚之后事业反而更加顺风顺水的明星也有不少。”
白小曼却无奈地一笑，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陷进沙发里的身体。“情况没这么简单。我了解张辰那个人，他不会同意离婚的。如果我执意和他离婚，惹恼了他，他一定会动用他所有的关系来封杀我，让我在这一行活不下去。相信我，他有这个能力。……所以，一旦决定和他离婚，我就必须做好结束自己演艺生涯的准备。”
林峰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他虽然很想再说点什么来宽慰白小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以张辰的个性，白小曼所说的并非不可能，甚至一定会发生。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准备。”白小曼接着说，“这些年，阿昭一直在收集张辰对我家暴的证据。这些证据都是板上钉钉的，如果公布给媒体，也够送他蹲几年牢了。只是我一直下不起这个狠心……”
“你下不起狠心？”林峰瞪着眼，“他对你可是半点夫妻情分都没有了。”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白小曼痛苦的摇摇头，心中似乎还下不了那个艰难的决定。“我……欠他的。”
“你欠他多少，现在也已经仁至义尽了。”林峰说，“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你还想过多久？”
白小曼没再说什么，而是看着林峰。
“张辰肯定也会去找你算账。”白小曼叹了口气，望着林峰的目光充满的愧疚。“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和你没关系。他敢来，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林峰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咬牙说道。
白小曼摇摇头，小声低语：“阿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现在是没有办法和他抗衡的。”
林峰沉默不语。
看到白小曼这样的表情，林峰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和弱小。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怕过谁，每一个想让他服软的人，到最后都没有称心如意过，反而见识到了他的厉害。
但是这次，他虽然不甘心，却也清楚地明白，只靠自己单枪匹马，别说是保护白小曼了，连他自己的麻烦恐怕也解决不了。
他太需要力量了，但是，他现在的力量实在是过于弱小，弱小到不值一提。
不过，此时的林峰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既然自己也卷入了其中，那么即便自己粉身粹骨，也要保护白小曼。
“好啦，想的太多，也于事无补，反而徒增烦恼。”白小曼摆了摆手，似乎是想把烦心事一扫而空，也似乎是想安慰林峰。
她冲林峰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脸：“先去睡一觉，烦心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你的伤不疼了？”
“好多了。”
林峰点点头。“也好，我也得回去了。”
“回去？”白小曼蹙眉，一脸的幽怨。“你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林峰转念一想，便道：“那我就在这沙发上凑活一晚。你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
白小曼不说话，双手缓缓抱在胸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峰。
“怎么了？”林峰有点发愣。
“怎么了？猪头……”白小曼无奈嗔道，“到床上去，和我一起睡。”
“……”
“那事都做过了，还装正经……”
林峰突然有些汗，刚刚经历了这一切，白小曼似乎还是那个白小曼。他突然有种错觉，此次时刻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白小曼，而是陆小晚。
白小曼真的和陆小晚很像。
——
第二天。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林峰睁开双眼。
天光已经大亮，卧室一侧的落地窗前，白色的窗帘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发出如梦幻般耀眼的白光。他看了一眼睡在一旁的白小曼。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脸庞安宁而平静，凌乱的秀发像是酒红色的锦缎披满了整个枕头，纤纤玉臂还环在林峰脖子上，发出的鼻息均匀而稳定，还在沉沉睡着。
林峰小心地从白小曼怀里抽出身，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还在叫唤个不停的手机。
是老树打来的。
“峰子，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林峰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上午十点了。
“我晚点过去……临时有点事。”
“有啥事？你小子是不是昨晚上了哪个姑娘的床，变成软脚虾了？嘿嘿……”
“滚犊子！”老树只是胡蒙乱猜，竟然还被他说中了，顿时让林峰脸上发烫，不耐烦地骂道。
“嘿嘿。你忙吧，不来也行，有我呢。”
挂断电话，林峰又看了看睡在床上的白小曼。
电话铃声并未打搅她的美梦，表情依然是恬静怡人。
她受了伤，两人昨晚当然没法做什么。她只是抱着林峰，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里，玉腿像蛇一样缠在了他的身上，两人就这么睡了一夜。
林峰毕竟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和这么一个美人肌肤相亲自然难受得很，而身子又不能动弹，所以一夜也没怎么睡好。
不过被老树的电话吵醒以后，林峰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睡意。他小心地离开白小曼的卧室，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
刚穿好衣服，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林峰刚想咒骂老树，却看到电话是明明打来的。
“哥！”明明清脆悦耳如同风铃一般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