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叫哥哥!
醒来的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了正坐在对面茶几上的林峰。他正静静地看着自己，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倦，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显然，昨晚他并没睡好。
“你醒了？”见明明睁开了眼，林峰开口问道。因为昨夜有点体力透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嗯。”明明轻声应了一声，慢慢支起身子，脑袋却因为昨夜的宿醉疼得要命。
她强忍着头部的隐隐作痛缓缓坐直，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个犯了错误，正等待大人训斥的孩子。
她不敢直视林峰的双眼，刻意躲闪着他的目光，身上的毯子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把一个头发凌乱的脑袋露在外面，似乎这样就能多多少少给自己增加一些安全感。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明明其实是一清二楚的。
借着酒精做的遮羞布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但是清醒过后，她必须直面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带给别人的后果。
所以当她一睁眼看见林峰的时候，就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林峰当然并不清楚，昨晚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明明有意为之。而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林峰。
虽然林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假，也答应了自己可以住在这里，但是明明并不清楚，这是否是因为林峰对自己有所企图。昨天晚上她的主动，这里面固然有报恩的意思，但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明明打算通过这件事情，来试探一下林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经历了从陈东那里逃出来的劫难之后，明明现在已经不敢再轻易地相信任何一个男人。没有一个人天生便是应该对另一个人好，如果一个男人对自己好到了无条件的程度却不图任何回报，那要么是这个男人傻，而要么只是——他只是在耐心地等待回报的时机罢了。
明明突然有点好奇，林峰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决定试试。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内心也明白这么做是有一点小龌龊，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所以借着昨天晚上的醉态，她向林峰做出了主动投怀送抱的举动。
而结果她也已经知道了，林峰对她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这个结果原本是她希望得到的，但认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她的内心却竟然没来由的生出了些许的失落和不甘。
明明的这些小心思，林峰当然不会了解。
如果他知道了我的想法，肯定会觉得我是个心机深重的女人吧——明明这样想着，嘴角浮起一抹落寞而无奈的笑。
看着明明的表情阴晴不定，林峰显得有点狐疑。他并不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但是明明隐藏在心底的这些想法，即便让他猜个一万年他也肯定猜不出来。
正准备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开口质问，林峰却发现明明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浮起了一如往日明媚的笑容。
“早啊，峰哥。”明明说。
虽然她还在故作镇定，林峰还是一眼看出，她不可能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所以见明明装出一幅置身事外的样子，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但他还是故意把脸沉了下来。
“你还笑？昨天晚上……”
他还没说完，明明却突然张开双臂，抢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峰万没想到明明会来这招封住他的嘴。本来他准备了一肚子话，打算非要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问清楚不可，但是明明一醒过来，却先是笑脸后是拥抱，一番示弱撒娇的攻势下来，反而让林峰有点丢盔卸甲，一时不知道研究该如何是好了。
“……喂，你这是干嘛？”他有点无奈，问还黏在他身上的明明。
“喜欢峰哥你呀……”明明故意用娇滴滴的语气说，“这是爱的抱抱！”
“切，少来，我可不吃这套。”林峰一伸手，把明明推回到沙发上。
“说清楚，昨天晚上你到底……”
“你饿了吗，我去做饭吧！”明明急中生智，赶紧提议道。
“啊？哎，别走！”
明明没给林峰追问的时间，逃也似的跑进了厨房。
“回来，我还没问完呢！”
林峰简直被明明搞得一头雾水，愣怔地坐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昨晚的明明和今天的她简直判若两人，要不是他整晚守在她一旁没睡，估计他会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荒唐的梦，而精神出问题的人是他。
林峰突然想到，之前城城就让他小心明明是骗子，这一点他当然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是这个女孩心中一定藏有什么不愿意和任何人说的心事，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他对明明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她心中隐藏的东西越多，表面上就越是装作若无其事。
远远看着明明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林峰暗自思忖，看来明明还不想说出她的心事——至少还不想现在说。
林峰不禁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
明明进了厨房，三下五除二便做好了两人份的早餐，两人对坐吃了起来。这两人各踹着自己的心事，一个是装作若无其事，一个却独自郁闷不已，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说一句话。
明明偷偷瞟了一眼林峰，见林峰还是板着脸，于是决定打破沉默：“峰哥，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当然是去上班。”林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用去？”
“嗯，向公司请了半天假。”明明说，“今天在家，可以顺便帮你收拾一下屋子。”
林峰点点头。“嗯，在家休息一下也好。”
“是啊，喝的有点多，头现在还有点晕呢。”
“你自己去喝的？”林峰皱紧眉头，“到底喝了多少？”
“不记得了。”明明摇摇头，一脸的天真。“老板最后把我赶走了，说是要打烊了。”
“你可真行……”林峰无语暗叹，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他喝了几口粥，偷偷看了明明一眼。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得一如往常，实在没法让人觉得现在的她和昨晚的她竟然是同一个人。
“那个，明明……”林峰把碗搁到一边，坐直了身子。
“我们得谈谈。”
“嗯，峰哥？”明明看着林峰，神色又有点紧张。“谈……什么？”
“既然你以后打算长住这里，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林峰说，“以后……我们还是以兄妹相称，比较方便一些。”
“兄妹？”明明柳眉微蹙，似乎没听明白林峰的意思。“为……什么？”
“这样能减少些麻烦。别人看我们住在一块，总会产生一些误会。就像昨天我去找你，很多人都把你误会成我的女朋友了。”
“误会成女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明明歪着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既然别人误会，那就干脆说我们是恋人，岂不是更好？”
“可我们不是呀……”林峰有点无语。“再说妹妹住在哥哥家，别人同样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明明撇撇嘴，无奈道：“好吧……谁让我住你这儿呢，你说了算。”
“那就这么定了？”
“还能怎么样？”
“那好。”见明明已经答应，林峰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来，你先叫一个我听听。”
“叫什么？”
“叫哥呀，还用问吗。”
“……”
“快点！”林峰催促道。
“不叫。”
“快，点——”
“……哥。”
“听不清。”
“哥！”
“很好。”林峰双手抱胸，满意而赞许地点点头。他暗自得意，这几天一直被明明折腾，现在也算是自己扳回了一局了。
“哼……”看着林峰得意忘形的样子，明明撅起了小嘴，白了林峰一眼。她像是发泄不满一般，用手里的勺子胡乱插着面前的饭。
“哦，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呀……”明明无奈地长叹一声，“你家里还有什么规矩呀，……哥？”
“不是规矩。”他说，“是关于昨晚的事……”
林峰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明明一愣，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见明明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凝重，林峰轻松一笑，道：“也没什么。我是说，昨天晚上的事，你要是不想多说，我就不问了。”
说道这里，他又轻声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你用那样的方式来报答，即便这个人救过你的命也一样。记住了吗？”
明明万万没想到，林峰竟然说出这些话。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又回忆起了逃离陈东家当晚发生的事情。她看见陈东扭曲变形的脸孔，听到了从他嘴里吐出的不堪入耳的话。陈东冲过来压在了她的身上，撕扯她、蹂躏她、辱骂她。最后，她不得不像个没人要的野猫一样，狼狈地逃了出来，独自游荡在这个冰冷的城市的深夜中。
如果能选择，她宁愿那一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因为噩梦即便再漫长，也终究会有结束的时候。
但这并不是梦。
明明知道，如果不是林峰收留了当初那只野猫，她现在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鼻子一酸，眼圈泛红，泪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视野渐渐变得模糊。她急忙别过头去，不想让林峰看见自己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很狼狈。
她不希望林峰在自己身上，看出哪怕半点那只野猫的影子。
明明轻轻抽噎一声，语气中透着凄凉：“哥，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轻浮的？”
“没人有权利这么说你，”林峰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包括你自己。”
明明闭上双眼，努力不让眼泪划落下来。
“谢谢你，哥。”她笑着说。
“嗯。那……我去上班了。你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林峰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起身离开。
随着一阵关门声传来，家里只剩下了明明一人，她怅然若失步入客厅，坐在软软的沙发上静静的发呆。昨晚她那潮湿的外套和林峰为她擦拭雨水的毛巾还扔在一边。
出神地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泪水再次袭进了她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