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茧自缚

  硕大无朋的雪狼王,趴在红叶丛中,还在睡觉呢,它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惊醒,仰天怒吼,脚下结出一层层寒冰,冰冻八方,大地,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寒意再浓!
  玉符破碎,血煞的一道法身,灵魂虚体,惊现雪狼王身前,少了魂魄,面无表情,眼中只有一味的杀意。
  天地风云变幻,万丈深渊裂口,高山断脉,地裂四极,顾君临所处的山峰也塌了,他差点被山崩之势掩埋,竭尽全力逃到更远的地方,这片空间,已经完全被一股异能封锁,隔开了外界,一人一狼的交战,山呼海啸,千变万化,不论是道宫境,混元境,在这一片混乱的空间之内,都将化为灰烬,顾君临,却连道宫境都不是,他差的太远了。
  远处观战,惊心动魄,他才体会到修行者的差距,隔着千山万水,不止一筹。
  雪狼王口喷冰花,花瓣锁死血煞一道法身,法身红芒四射,魔气汹涌,玄冥神火将这极致寒冰迅速融化,雪狼王化身冰山,一脚踏下,血煞法身,以手掌顶住,涌起紫色雷霆,一印封天,繁琐的图腾,缠住雪狼王,人兽大战,石破天惊,打得三山五岳奔溃,巫神山外层支离破碎,满目疮痍。
  雪狼王硬抗雷霆,抗极火,战狂风,血煞这道法身,穷极一身造化,也只是和它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他在一旁揪心,直跺脚,他已经用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吼——
  最后的刹那,雪狼王全力爆发,口中一道银茫耀眼撕魂,灭山河,荡日月,天地同寿,毫无畏惧感。
  它巨大的身子,化成银光扑向血煞法身。
  血煞法身也变作三种颜色交织缠绕的流光,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互相撞击,平了这山河,黯淡了日月,遮住了苍天!万物绝灭……
  顾君临在这种动荡的局势里,和蝼蚁没什么区别,被余威震晕过去,昏睡了很久。
  当他醒来,他被塌陷的碎石压住,腿脚发麻,差点被砸断了,险些沦为废人。
  古老的巫神山,外层完全沦为废墟,谁都没办法靠近这片区域,因为太可怕,余威绕梁三日,寒冷的气息不散,能够让人成魔的能量,也不曾散。
  他苦苦挣扎,爬出废墟,望眼欲穿,为了得到一颗血果,他几乎付出生命,是不是太傻了?
  直觉却让他觉得,这一切值得,只要能够得到机缘,逆天改命,他的底牌越多越好,谁说他做错了?武者不应该拥有向死而生的勇气吗?他从小到大,逆水行舟,被称为拼命三郎,一向很疯魔,永远可以不要命!
  他努力睁大眼睛,查探周围的环境,想找到坠落的血果。
  他看到某个塌陷区,血光冲天闪烁不停,这是他付出代价,换来的果实。
  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奋勇前进,不给外人留下一丝一毫的机会。
  拼命用化龙戟扒开碎石,扬起尘沙,他找到了血果,被一团防护膜裹着,完好无损。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登时灵魂被刺痛,煞气撕心裂肺,亿万血海,才能炼成此物,自带魔灵本质,魔道之物。
  “属于我的,永远属于我!谁也拿不走!”
  顾君临皱着眉头,狠狠一抓,握住血果,看都不看,一口塞进嘴里,匆匆咽下!
  “嘎嘣嘎嘣”,这果子很美味,还有点脆生。
  六界之章都没有记载的异物,被一只妖王拼死守护的天材地宝,这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不敢怠慢,吃下血果,原地打坐,准备炼化。
  猝不及防,他的肉身,迅速发热,一股热流如火焰在燃烧,烧灼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生不如死,面目痛到扭曲变形!
  “啊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响彻云霄,他整个身子,快要炸开了,撕开衣服,胸膛一团火红,面红耳赤,烧得血气汹涌流窜,逆流而上,混乱不堪。
  后悔吗?拼命夺了宝物,不考虑清楚就立刻吃下去,他眼都花了,望着昏暗寂静的天空,好像老天爷都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他不信,他没死在敌人的欺凌中,却死于一口吃的?
  焰光从眼里喷出,火冒三丈,他谁也不恨,他也不后悔,拼命运转气海,六条灵根,三十六灵脉,修炼!修炼!唯有修炼,才能压制血果带来的副作用,他要强行把血果讳莫如深的能量炼化!
  “我命由我不由天!”
  顾君临化身魔王,全身涌出一片血光,杀戮之道,魔君之路!做不成天才,就做一个疯子,疯子的世界,常人无法理解!激流勇进,自掘坟墓,置之死地而后生!
  灵气涌来的速度,取决于他的意志,疯魔状态的他,吸收灵气的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攀升,因此破阶,晋级拓灵境中期,还是很难受,他继续修炼,气海一圈圈暴涨,灵气从小溪变成大河,聚沙成塔,越来越多。
  他不想依赖别人,那就只能靠自己,他摒弃那些天骄,就做一个疯子吧!
  轰——
  三天后,晋级拓灵境后期,开拓出一百零八条灵脉,超越当世所有人!
  这股力量,他杀一个开元境,几乎不费劲,也许道宫境……他得试一试,才知道鹿死谁手。
  这种速度传出去,天下人都会追杀他,即便如此,他还是越来越痛,血果的效力太强,他忘了想一想,那雪狼王不够厉害?它都只能守护,不敢吞噬,他却不要命了,果然是自掘坟墓。
  痛到神经麻木,再也睁不开眼睛,晋级到拓灵境后期,强悍无匹,他却要和这世界,做一个告别了?
  天地不再属于他,外面有什么风景,他再也看不到,也许,该认命了……
  又过了一天,顾君临蜷缩身躯,躺在冰冷的断山,无人问津。
  他的气息,一点点消失,只怪他太疯狂,忘记了后果,一个疯子,要么就创造奇迹,要么就死于非命,两种结局,后者的机率才更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血果一旦暴露,他必有杀身之祸,因此直接铤而走险。
  为了藏起血果,他吃下血果,因果循环,命悬一线,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半死不活,腑脏几乎被烧化,红透的身躯,即将落幕于人世间,没人帮得了他。
  能够把自己坑到这种地步的,顾君临是个奇人,他该死了……
  可老天爷,又在和他玩游戏呢。
  天空,绮罗生,长裙曼妙,仙子下凡,翩翩起舞,百花羞以开放,不可方物,她的美,惊世骇俗,超然物外。
  她会飞行,显然实力强到逆天,以轻盈的身姿,不染凡尘地落下,望着顾君临,她颦着黛眉,极为心痛。
  “真是个大傻子……”
  一身红色长裙,魅惑如火,却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她眸光闪烁,连声轻叹,按住顾君临的胸膛,仿佛是生离死别的那种悲痛。
  “我回来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鼻涕虫……”
  顾君临睡着了,听不见这倾城佳人甜美的嗓音。
  他正在做梦,黄粱一梦,回到儿时,在梦里,找到当初,唯一能够带给他温暖,不排斥他,不嘲笑他的那个小孩子。
  八年前……
  顾君临是一个孤儿,被养父顾天成捡回家,他从小就懂事,很想和大家和睦相处,然而却遭到一致的排斥,因为他小时候,眼睛是红色的,就像一个怪物,顾府的老一辈,都认为他生来不祥,会给顾府带来灾难。
  没人和他玩,他因此性格孤僻,独自跑到深山老林里,自己和自己玩。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很孤单的小屁孩儿,他八岁,小屁孩看着比他都稚嫩,本是懵懂无知的年岁,却一直嘟起嘴,眼泪汪汪,忧心忡忡,惆怅地拨弄着地上的蚂蚁窝。
  没人陪顾君临玩儿,也没人陪她玩儿。
  顾君临很好奇,他尝试着,看看能不能和这同病相怜的鼻涕虫做个朋友。
  他犹犹豫豫,内心挣扎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凑到小女孩儿的面前。
  “呃……你好,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呢?这里很危险的,是不是和家人闹别扭了,你快离开吧……”
  顾君临很是善意的,劝阻小女孩儿,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她穿着男孩子朴素的衣服,看着很穷,眼里都是忧伤,真不知道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忧伤,难道她过得比自己还惨?
  瞅了半天,小女孩依然撅着嘴,也不理他,始终抽抽搭搭,有着流不完的泪,摇着头,六七岁的孩子,凉凉的心。
  “你好!我叫顾君临,你一定很不开心吧,你怎么了?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顾君临又试着沟通,小女孩还是不理他,而且哭得更厉害了。
  “呜呜……我不想回去,我永远不要回到那个黑暗的地方……爹爹,您再逼我,我会死的,我好冷……呜呜……”
  她缩着娇小玲珑的身子,抱头痛哭。
  顾君临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被她推开,根本就不愿理会他。
  顾君临尴尬地挠着头,一脸憨憨之态:“好吧,看来我这辈子都没朋友了,我真的很讨人厌吗?没关系,看来你需要开导一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婴儿,他好惨,还在襁褓中,就被父母遗弃,扔在狂风暴雪的冰冷季节,自生自灭。
  他才多大呢?还不会走路,应该还在吃奶呢,他嚎啕大哭,无人问津,他该怎么活下去呢?
  我觉得你再惨,也没有那个小孩子惨,你觉得呢?”
  顾君临笑着望向小女孩儿,她终于舍得抬头,看了顾君临一眼,充满惊讶,停止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