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认了个爷爷
顾君临气喘吁吁地从犄角旮旯爬出来，扯掉一身蜘蛛网，定睛一看，这位老人家，倒也不算邋遢，只是有点不修边幅，这店——看着有点太冷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惜地处偏僻，无人问津，一排排货架上，布满灰尘，说是关门了，都有人信。
顾君临抱拳鞠躬:“多谢老前辈……”
戚风宣漫不经心，斜眼打量:“你混的这么惨，竟然还惹得起北侯府，胆儿挺肥啊！啧啧……”
“不敢，我只是跟他们有仇！”顾君临直言不讳。
“有仇？多大的仇？”
“血海深仇，就像刚才前辈说的，我真想一巴掌拍碎北侯府！灭他全家！挖他祖坟！”顾君临说着说着，无意中咬起了槽牙。
“呵呵……北侯府祖上烧高香了，生了这堆败类，一代不如一代！哎呦……世态炎凉……我也老了……”
戚风宣懒洋洋又躺下，继续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眼中闪过千丝万缕的前尘旧梦。
“前辈，为何他们那么怕你？只是因为你很厉害吗？”顾君临虚心求教，兴致勃勃。
“嘿嘿，不用我动手，听到我的名字这皇城都要抖三抖！想当年，老子……唉……好汉不提当年勇！”
戚风宣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似乎在感慨，世间沧桑巨变。
“前辈一定是一位刚正不阿的大人物！晚辈敬佩！”
“你小嘴倒是挺甜，这马屁拍的我舒坦，哈哈哈……”
屋子里洋溢着老爷子的笑声。
“您这店铺是不是挑错位置了？皇城那么多黄金地段，哪个不比这里强？放在这里，太荒僻了，这是赔本生意！”
顾君临一边扫视着琳琅满目的货架，一边提出疑问。
“老夫本来就不打算挣钱，就是图个清闲自在！没人来，我更舒服，天天和别人讨价还价，跌了我的面子！”
戚风宣哼着小曲儿，晃着木椅，不假思索。
“那我就好奇了，呵呵……前辈您何必开店呢？”
顾君临哭笑不得，老爷子的回答，他都无语了。
戚风宣沉默了片刻，眼中泪光闪闪，慢慢叹道:“等我儿子啊……这店里的行当，他给我置办的，我不喜欢做生意，我儿子说，等我做满十年，他就回来看我……说是十年……这个不孝子，我也等了半辈子了……唉……”
顾君临心中一阵颤抖，为之揪心。他猜想，这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他也想起了顾天成，不禁落泪。
戚风宣撇撇嘴:“小伙子，我想我儿子呢！你怎么还哭上了，男儿别落泪。你还年轻，不比我老头子！”
“想我爹了，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咚！”顾君临咬牙切齿，一拳砸烂了地板，情绪异常激动。
戚风宣呆若木鸡，突然有些心疼，他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能让顾君临这种直爽的男子汉，愤怒到如此地步的，亲人的离世，肯定不简单。
这一拳头下去，怕是手都捶肿了，却是依然不足以发泄。
“娃儿，你的年纪，做我孙子也绰绰有余了，反正现在我也就是个孤寡老人，有个儿子，几十年不回家，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你有什么伤心事，跟老头子我聊聊，我替你分担，总能让你心里好受点……”
戚风宣慈眉善目，显得和蔼可亲，语重心长，让人听着舒服。
顾君临泪流满面，听到戚风宣这亲切的话语，仿佛见到了顾府的几位老人家。
他慢慢抬头，收敛通红的恨意，道:“爷爷愿听，我就给您说说……我也不怕把这事儿抖搂出去，我早晚跟北侯府决一死战！”
于是，顾君临娓娓道来，讲述他忧伤的过往。
从小，他是被养父顾天成捡回来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成人礼上，测试天赋，废灵根，遭到家族子弟的排斥。
他一个人从小到大，默默历练，饱经风霜，经历那些伤与痛，不与外人说。
偶然的一次，他去往深山老林，途中遇到貌美如花的凌霜，被歹人羞辱，他上去拼命搭救凌霜，从此凌霜就像跟屁虫一样缠着他，每天卿卿我我，嘘寒问暖。
顾君临从来不敢相信，可是也渐渐接受了凌霜的心意。
他以为，凌霜会成为他这辈子要守护的人！结果却是晴天霹雳！
凌霜与他越来越亲近，总是喜欢问他，为何不去宝库看看，那里都有什么宝贝，她说她最喜欢琴棋书画，听说顾家有一幅青木乾坤图，蕴藏武道真解，她很想一睹为快。
可是她进不去，只能靠顾君临去努力。
顾君临从未多想，于家族大比上，击败同龄少年，拔得头筹，进入宝库，成功拿到了青木乾坤图。
没想到那一天，却是弥天大罪，导致整个顾府，大难临头了！
凌霜拿到青木乾坤图之后，以腹痛推脱，顾君临还亲自送她去休息，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腻歪，至此一刀两断！
后面的事，北侯府不速之客合围，万箭穿心，雄兵数千，屠杀顾府满门，无一幸免，除了他，在临死前，莫名其妙被一道光芒搭救。
血淋淋的尸体，躺在地上，那是他朝夕相处的亲人！昔日山盟海誓的挚爱，原来只是一个笑话，是他太愚蠢，害了全家人，亏他还是顾天成含辛茹苦养大的，却成了灾星！
他有多恨？恨比天高！他有多悔！悔似海深！
他恨凌霜，骗他感情也就不说，此女心如蛇蝎，丧尽天良，北侯府，一丘之貉，他后来在古尘宗的这些日子，算是长了见识！
接二连三，他被挑衅，危急存亡，幸好，他足够坚韧，拼命三郎的名头，并非白来的。
“有朝一日！我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北侯府，我发誓，一路踏平！除了老弱病残，那些武者，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顾君临算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别人，因为他对戚风宣一见如故，他相信这位一身正气的老爷子，卖不了他！
戚风宣听完，脸已经阴沉得漆黑，铁块般的巴掌握成拳头，往旁边的四方桌上砸下去，桌子四分五裂！
“岂有此理！这种蛀虫，也配叫做忠臣良将！为了一件宝物，惨绝人寰！看来我真是老了啊！再让我年轻二十年，现在我就去带兵灭了北侯府！孩子……苦了你了，节哀顺变。”
戚风宣起身，慈祥地摸着顾君临的头，严肃道:“你羽翼未丰之前，尽量别去惹他们，你要是真忍无可忍了，那也很简单，不用你死我活，我的一些老部下，我说话还是管用的！
只要我一句话，南侯府，东侯府，集结四十万大军，不愁踏不平北侯府！他西侯府卖我面子，也不会管，至于皇家……老子为他们打下江山，没有我，独孤氏已成孤魂野鬼，命都是我给的，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没皮没脸了！”
“前辈……”顾君临含着泪，感激涕零，这份深情厚谊，只是初次见面，戚风宣便慷慨赠予！他听这话里的腔调，也才明白，原来老爷子当年，乃是铁血军神！
难怪北侯府的兵士如此害怕他，他若不是解甲归田，哪有四大侯府上位的机会？
可惜北侯府，苏劫当年也是戚风宣的下属，白眼狼养肥了，翻脸不认人了！越来越猖獗。
戚风宣心寒彻骨，杀气激荡！他这身气场，凶戾得让得百万阴魂不敢靠近！屠人屠鬼，一世枭雄！
“你也无亲无故了，我也孤家寡人，咱俩不如做个忘年交，磕个头，结拜吧！”
戚风宣说了一句，顾君临猝不及防，手忙脚乱的推脱着:“前辈这我可受不起！这成何体统！”
“呃……那你看看，你要是不愿意，也成，你想报仇吗？”
戚风宣严肃地盯着他，一丝不苟。
顾君临坚定地咬牙:“做梦都想！”
“那你给我磕个头，认我当个干爷爷！你若被他们缠上了，跟我打声招呼，我帮你解决！你要是羽翼丰满，准备报仇了！老头子我助你一臂之力，咱们爷俩一起去，一锅端了狗屁北侯府！你……愿意吗？”
顾君临愣了愣，便屈膝！他不跪所谓的天子！但是戚风宣，这一跪，值得！
这位老爷子，当年击溃各国敌军，解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保羽罗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此刻跪拜，有何不可？
“咚……”
三个响头磕在地上，顾君临抬起头，坚定不移，名正言顺的叫了一声:“爷爷！孙儿给您行礼了！”
戚风宣一愣，听到这一声爷爷，满足了他几十年朝思暮想的心愿！纵然老去，此生无憾！
“哈哈哈……好！好！好！我的好孙儿！以后在这羽罗国！不论东西南北，我保证谁都不敢欺负你！有一个是一个，我灭他九族！”
“不用爷爷操心，我福大命大！老天爷都收不走！”
“行！那你以后多加小心！拿着我的令牌！关键时刻亮出来，我想看看我的面子还管不管用！”
戚风宣去破旧的衣柜摸索着，摸出一块上了锈的令牌，上写“镇国王”三个龙飞凤舞，大气磅礴的字！
“好！孙儿收下了！”
顾君临心中发誓，以后多来看看老爷子，陪他聊聊天，那就是一种孝心。
拜了一个干爷爷，这种温暖的亲情，和凌千夜，仿佛又是不同的一种感觉。
“唉，我这店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我那不孝子购置的，你随便挑，看上什么全都拿走！爷爷不收你钱！”
戚风宣热心肠的，推着顾君临，让他在这破旧不堪，但一应俱全的货架上，认真挑选……
羽罗国的政事，不归古尘宗管，古尘宗只是负责招揽天才，吸收妖孽。
羽罗国灭了，古尘宗或许也懒得管，心情好的就帮一帮，独孤氏，古尘宗，是皇权与宗门信仰的分割线，两大巨头，井水不犯河水，又互有来往，这就是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