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疯婆子
悦儿要上马车,苏枳一把就把人拖上马:“来,一起看病猫。”
程修在马车里哼唧着:“没良心,真是没良心啊。”
悦儿也不管这俩人整天的口头官司,愁眉苦脸的问苏枳:“这青狐跑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苏枳没回应,只是抱紧悦儿问她:“冷不冷?”
把悦儿塞进他的斗篷里,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失去玉坠后这一路到是安静了下来,还要考虑程修的伤,所以行的极慢。有时一处就要住上个三五日才能继续走,程修也就渐渐的恢复起来。
到沈阳中卫苏枳才知道具体的流放地,是在宋瓦江畔清水镇的北山村。从沈阳中卫出来还要走1200里左右的路,这样的速度下去,起码还要两个多月。
悦儿得知这个消息都傻了,苏枳跟程修也都傻眼的看着她,苏枳问道:“悦儿,你当初编谎说要去清水镇,这果真就去了清水镇,你是神仙吧?”
程修则是心思复杂的多,甚至连话都没讲一句。
其实正常流刑犯是要在两个月内到达流放地的,可苏枳这个情况就特殊在押送官受了重伤,还损失了他一半人马。
到达清水镇北山村时,悦儿跟苏枳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这时兰芝也到了,她同样是没有半文钱。
程修一路行来都是各地卫所或衙门取银两,这个要上报也不好给苏枳留太多,留给他们二十两,也仅能如此了。就这二十两,返京后他还要自掏腰包补上。这千户大人听着威风,做到他这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到北山村后苏枳被安排住在一户姓刘的人家,那家三间房西屋空着。
跟悦儿两人先在这处住下,之后就跟里正打听着要在村里买房子。
这种村子买房子没那么容易,一家也就那一处房子,还都是老少几代人住在一起。一家人都搬走要卖房子的根本没有,他们的田地都在这儿,根儿就扎在这儿了。
也只有一种情况可能会有人卖房子,那就是这家人死绝了,会由同族近支帮忙卖掉房子和田产。
里正的意思是让他们在老刘家西屋先住着,慢慢等着许是没多久就会有人卖房子了。
苏枳纳闷,怎么他这么断定没多久就会有人卖房呢?可里正并未明言,他也不好多问。
这里为什么叫北山村呢?因为村北几里地外就是一座大山,他们村是离山最近的,或许叫山南村也可以。
村西头二里多远就是宋瓦江,所以全村几乎所有人家墙上都挂着渔网。
九月初这边就下过雪了,到了十月份他们才到北山村,村北的大山已经白茫茫一片。晴天的时候,太阳照在山上,简直都没法儿抬头去看,刺的眼睛疼。
房顶上厚厚一层雪,昨夜又下了一夜,早起住在东屋的刘老实费了好大力气才推开门。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乡下汉,黑红的脸膛堆满了褶子,那褶子里好像更黑一些。粗黑的手掌上厚厚的老茧,手指上的骨节特别粗。常年干活的原因吧,手指好像是伸不太直,就像他的脊背一样总是那么弯的。
一身青布袄裤,腰间一条旧青布腰带系得紧紧的,这样能防风钻进棉袄里。
头上戴着一顶狗皮帽子,帽子外也挂的青布面,许是用的年头久了,那青布面都油黑发亮,乍一看还以为是上好的皮子。
腰间别着乌木杆的烟袋,铜烟袋锅是他整个人身上最亮的物件。拿着竹子绑的大扫帚,哗哗哗的扫着院子里的雪。
扫到一堆一堆的,就拖了自己用木头钉的雪爬犁来,上面一只大号的柳条箩筐,把雪都铲进筐里再拖到院子外。
也不远走,每家院墙外都是一条壕沟,家里的泔水什么的都往那沟里倒。如今下了雪,那雪也是倒进沟里去。
再把院门外扫出一条路来,直扫到西院邻居门前,那家就接着扫过去,一家家如此,这一整条路上的雪也就都在早饭前都扫干净了。
扫雪时家家开着院子门,家里养的猪啊、鸡啊、鸭子和鹅也都不关起来,就从那敞开的大门晃悠着出来找食吃。
乡下人家就是这样,牲口除了骡马牛这种大型的会拴着怕丢,其余的都散养着,能在外面多吃一口,家里就省点粮食。家家如此,也没谁会那么不开眼的关了别人家的牲口鸡鸭。
家家男人都扫完雪回去了,院子门也不关,给自家出去找食吃的家畜留门,也方便屯邻们来串门唠闲嗑。
入乡随俗,这村里的男人都一身青布袄裤,苏枳自打到了这边儿,也是这么一身打扮。腰上系着青布腰带,只是没别一根乌木杆的烟袋。
脖子上围着一条粗棉布,灰突突的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色。吃过早饭悦儿正在炕上做着针线,他就穿戴好了要出去。
悦儿在炕上问他:“你去里正家呀?”
“不去他家,我就在村里转转。”
“昨儿不是在集上给你买了狗皮帽子了吗,出门戴上点儿,这边儿风雪太大。”
苏枳拿过帽子戴上,笑问悦儿:“看,我像这村里的男人了吧?”
悦儿笑了:“不像,你就是披个兽皮还是像个王爷。”
苏枳学着刘老实的样子,把腰弯了弯,悦儿就大笑起来。在她的笑声里苏枳走出了家门,可他并没弯着腰。
这身量在这村子里着实是有点乍眼,有拿着针线活去邻居家串门的老少女人们,走过他跟前都要偷瞄几眼。
苏枳一惯在外面冷着脸,这会儿也不例外,故也没人上前跟他打招呼,不过碰头在一起的女人们都要议论上几句。
走到村西头倒数第二家,苏枳停在了那家门外。是的,他特意奔这家来的。
住这几天他就发现了,这家烟囱很少冒烟,那窗户纸也是破烂不堪。夜里出来看过,这家住着一个老婆子,平常也不见她跟谁来往。
苏枳记得里正说过的话,许是他等的就是这个婆子什么时候没了,就让苏枳买了她的房子吧。
那婆子推门出来,身上一件破棉袄,有些地方破的直往出露棉花,看着那身上的补丁也有些年头了,想是这几年都没再补过。
里里外外的折腾几趟,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好像是忙活着干活,又没见她把什么归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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