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有恃无恐
苏枳接过来捏在手里,那正是小伍的牙牌。葛林亲自带人去的,过了河间府不远处,便看到了官道旁突兀的一座坟。
而那坟前的墓碑是一扇破碎的车门,那上面歪歪扭扭字迹很浅的刻着“迟伍”二字。
葛林当即带人把坟挖开,而那里面的两具尸体早就化成了白骨,上面覆盖着破碎的衣料,还有一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那牙牌就在破碎的衣料间裸露着,葛林跟小伍也十分熟悉,拿起牙牌的他,痛哭失声。
葛林命人到河间府买了两副棺木,把两人尸骨运回了北平。
苏枳攥着小伍的牙牌,来到他的棺木前,手扶棺盖怒吼道:“找仵作来验尸。”
葛林含着泪上前道:“主子,属下看过了,两人都是被一箭穿心而死。而且在死前小伍断了一只手臂,迟域肋骨断了。”
苏枳赤红着一双眸子怒问:“箭呢?”
葛林命人把剑送上来,在苏枳接过去时他说道:“都是燕王府护卫所用,且属下看过都不是仿的。”
苏枳一手扶着小伍的棺木,一手拿着那两只箭,冰寒的一双血眸盯着自己的王府大门,低沉的一字字说道:“集合所有护卫,查出这是谁的箭。”
王府护卫的箭除了有王府标志,还会有每个人的编号。每一只射出的箭,都能追查到人头。
可这两只箭只留着燕王府的标志,那个落实到人头的编号却被磨去了。
葛林去集合护卫,苏枳命小川儿去提刑安察使司请仵作,他要知道小伍跟迟域死亡的具体时间。
仵作给出了大概时间,苏枳便让葛林去查,那个时间段里,都谁离开过王府,外出执行过任务。
苏枳是真的气狠了,他没考虑把所有护卫都集合过来,再开始调查内鬼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小川儿想提醒他,可这会儿的苏枳又怎么能听进去别人的劝说。他就一直手扶着小伍的棺木,面向着护卫们站着。
葛林在查所有执行任务及轮休日的记录,而那一时期,正是苏枳在京城被禁足的时候。
他不出门,王府护卫出门的也极少,轮休的人也都住在王府内。出去过的几个,都是被葛林派出去的。
正是当时跟踪肃王府车队的人,这几个人还是被下了武器,全部押到王府牢房里待审。
就算是嫌疑人的圈子缩小了,可燕王府护卫们如今也还是人人自危,不确定王爷要查的箭会不会被人栽赃到自己头上。这时,无论是多年的同袍,还是老乡,或者是亲戚、兄弟,谁都不敢相信旁人。
燕王府搭起了灵堂,小伍如今的身份是燕王义子。地方官及员外世家都来吊唁,而迟域的灵堂没对外公开。因为那是朝廷在册的从三品王府属官,最重要的他是不应该出现在北平的肃王府属官。
迟域的灵位上甚至都没敢写名字,对府内也都声称这是王爷义子的护卫。其实迟域品阶要比小伍高的多,他那个品阶,可是小伍的终级梦想。
停灵三日,苏枳亲自给小伍和迟域送葬。这一天轰动了整座北平城,也轰动了顺天府。
从没听说燕王有义子,如今却亲自送葬。
全城百姓挤在街道两旁,一路跟随着送葬队伍。悦儿也在这队伍里,她也不知道苏枳什么时候收的义子,而且看他悲痛又愤怒的模样,该是极其痛心的。
前面捧着灵位的竟然是葛林,而那灵位上写着的名字叫陈留根。这个名字悦儿也没见过,后面还有一具没名字的棺材。路人说是燕王义子的护卫,忠心护主而死。
小伍入土为安,苏枳在他墓前才第一次落泪。他咬紧了牙关看着那个他带大的孩子,就这么埋在黄土之下。
这一刻当年的一幕幕都似在眼前过着,他后悔,为什么小伍刚到他身边那时,他要去试探他,要让他自己在野外走了一夜。
他更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把他带在身边,那么这会儿就算是有人死,为了悦儿死了,也不会是小伍。
是啊,悦儿,他在痛心小伍的时候,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两个武功这么强的人都伤的这么重,如今都只剩一把白骨,悦儿到底在哪里?
他最害怕的就是想到,她到底是生是死,可又不能不想。
那几个关押在王府大牢里的护卫已经放了出来,他们身上的箭一只不少。而通过这件事,彻查了王府。可最终出乎苏枳意料,也出乎葛林意料。
那两支箭竟然是葛林的,是他存放在武器库里的。所有人的箭都是有带在身上的,其余的全部存在库里。到用时会按编号发下去,剩下的还是在库里。
而这两支被磨去编号的,恰恰是存在库里,葛林那个编号的箭。丢的不止这两支,因为一直锁着也没去一支支点验过。
新一轮的调查开始了,苏枳自是不会怀疑葛林,可谁会偷走葛林的箭,用来杀了小伍跟迟域呢?
这燕王府里又有谁那么想杀他们两个,或者不如说是想杀他们两个护卫的沈悦儿呢?
苏枳自是把目光对准了后院的那两个女人,他的王妃程舜夕和婢妾兰芝。
他最怀疑的莫过于兰芝了,毕竟她是东宫来的。
如今的兰芝很有王府内院女人的气势,多年伺候在太子妃身边,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
对待下人恩威并施,竟然把她那个院子管的比王妃院子里还有规矩。
苏枳站在兰芝的院子里,一一扫过跪了一地的下人的脸,又看向跪在台阶之上的兰芝。
他眯了眯眸子,对身边的小川儿道:“本王今日就宿在这儿吧。”
小川儿立刻吩咐一众下人去准备,兰芝迎进了苏枳,随后被伺候着沐浴去了。
沐浴后的兰芝淡定从容的走到苏枳身前,盈盈一拜轻声道:“王爷,恕兰芝不得已如今才告之实情。其实……”她抬眸看了苏枳一眼,苏枳面色晦暗不明,兰芝却并不想去猜他的心思,只是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必要的停顿罢了。
之后她便继续说道:“其实兰芝早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若是王爷介意,兰芝也绝不敢强留王爷。”
在这个朝代,把一个妾室送人或者买卖都是正常的。而兰芝又是苏枳自己讨来的,况且太子是储君,未来的君王。被他临幸过的女人,可不是其他人可以处置得了的。
兰芝如今的心思便是如此,她有恃无恐。你苏枳知道我是东宫的人,也知道我这身子也被太子占过了,可那又如何,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枳笑着,缓缓的起身举步出门,跟候在门外的小川儿道:“兰婢妾拒绝伺候本王,禁足一年,不得任何人探望,院子里的奴才都换了吧。”
兰芝只是跪送着苏枳,面色毫无波澜。是啊,她不是有恃无恐吗,东宫的人啊,未来皇上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