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错跟着那红影,那身形在林木间闪得飞快。像红色的闪电,奶奶的,抓到了,我非给吊起来打。这么想着,脚下跑得更快,长剑便也跟着劈去了不少枝桠。
  站住,站住,但那道闪电从最初离箫错仅有几丈远,到现在离他约莫二十来丈远,渐渐不见踪迹。奶奶的,怎么我喊他,他也不应。箫错骂了一句,继续朝那道闪电消失的地方跑去。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山洞。洞口的石上写了几个字,流樱,箫错虽说这几日跟着炜庄学了几个笔画简单的字,
  但这两个字他却只认了个办边,看了下,念道,水木。撩拨开茅草,便走了进去。
  这洞中漆黑一边,箫错打开火折子,轻声喊着,哪个不长眼的,到瞿夫山来送死。喊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应,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快出来,现在出来能放你一码。依旧无人回应。便往前走,这洞越来越狭窄,从原来的能容两人通过,变成了只能一人侧身前行。这什么鬼地方,怎么从前都没来过,但其实箫错委实不知,他自身功力渐涨,方才“吃力”之间其实已奔出了十里地,早就出了瞿夫山了。
  探出一只手,在墙上摸索,都是些凸起的大石,怀里摸出那把燕子利刃,在墙上戳来戳去。索索几下,些许碎石跌落下来,露出了岩石内层。并未他物了,箫错想着,可能那红影子没有入得洞内,便循着来到路,往出口走。但刚一转身,听得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方才那被利刃削去的岩石竟然向左右两边褪去,露出了石阶。拿火折子凑过去一瞧,这石阶上干干净净,石阶两侧都是些考究的壁画。箫错自然不认得画的好坏,既然来了,便一步跨到了台阶上。这台阶却是往上延伸的。心里想着,这什么地方,会不会是有有钱人金屋藏娇的地方。因为他看着壁画上,都是些女子,各有各的风情,或含情脉脉,或顾盼生姿,或我见犹怜。他哪里知道,这都是前朝文人留下的墨宝。这么想着,这心里一阵阵窃喜,这金屋藏娇的是哪个啊,这嘿嘿哈哈哈。
  这石阶本就不高,这么走走,约莫半个时辰不到,便到了一处石门前。箫错推了下,石门纹丝未动。真沉,自言自语了一阵,继续掏出利刃,对着门上一个小孔便戳了进去。石门缓缓向两边退开,是一出悬崖,向下望了望,只见半山腰处灯火辉煌。箫错双脚在岩上踏来踏去,但似乎没有路可以下到这半山腰。往回走,但这石门又关上了,不知机括在何处,无法打开。
  但箫错这个鬼机灵,竟朝着那半山腰的火光处大喊,有人吗,各位前辈救救我。半山腰的人自然听不到,也不会搭理他。他这么剁手剁脚得嚷了半个时辰也没起作用,索性便瘫在了地上,此时有个白影从他眼前略了过去,没错,这个白色影自然是我。我自然是想抄个近路去瞿夫山会会“老朋友”。
  我用脚踢了他几下,他还一直在低声嚷嚷,糟了,这么回去,肯定被师父一顿打骂。我踢了他好几下,他才腾一下站起来,他站起来时,长剑出鞘,但看清我时一身白衣后,这才将剑入鞘。松了口气道,原来是大叔你?
  大叔,我一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道,你怎么喊我大叔。
  难道我喊你大婶吗,他理直气壮得道。
  对,也对,我点了点头,也没啥不对。
  他又道,大叔,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我们瞿夫山干啥啊。语气不容置疑,好像他是主人,我是个乱入的强盗似的。
  这么一来,我又有点生气了,反手敲了下他的脑门道,你看看清楚,这都出了瞿夫山了,这山又没主,我想来便来。
  什么,我都出了瞿夫山了,我怎么会跑得那么快,他有些将信将疑,不断抬头望上瞧,但这大晚上,这山都差不多,我这么一说,估计他自己也不确定这里是不是瞿夫山。我扑哧一笑道,你这是游魂呢。这里是流樱山,又指了指后面的石壁道,这后面是流樱洞。他这才恍然大悟,道,我方才是从个洞里爬楼梯上来的,我识字不多,还以为这是水火呢。
  我又道,方才听你讲,什么我们瞿夫山,你是找了个金饭碗啊。
  他尴尬得笑了几声,便将这几月的经过简略得讲了下,也讲了是为了追踪一个红影跑到这里的。因为我那日在芙蓉渠见到了他英雄救美的壮举,且看他虽有些油嘴滑舌,但并不至于要欺瞒于我,知道这孩子至少古道热肠,起码不是唐无极那类货色。便点头道,我姑且信了你。但同时也假装要打去他手上的小飞虫,探了探他脉搏,这一下,我竟有些吃惊了,这几月不见,他的内力从竟然从丝毫没有增长到有我三层那么多,且都不是唐门的内功。不过看他打扮,是唐门入门弟子的打扮,且他以言明他师父是炜庄,不至于有像唐门南忻这般的高人教授。不过这也就不奇怪了,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瞿夫山奔到流樱山。此时,一个念头从我脑海中闪过,我左手使出三层力道的风起云涌便去攻他天门穴,他一下就呆住了,然后竟然转头便从岩石下跳下。这一记又快又猛,我这下就相信了,这小混蛋是唐无极派来套路我的。应该我那日虽有做乔装,但估摸一进芙蓉城便被唐无极的人盯上了,他们自然就看到了我和这小混蛋相的一幕。恩,然后按照唐无极和妍雪的性格,恩威并施,顺水推舟,一切就顺利成章了。这么想着,我便义无反顾得跃下去找那小畜生,我给你把脑袋砍下来扔到你主子的夜壶上。
  这山崖虽有些高,但以我的轻功,微微使出雷霆跃了,一下子便到了半山腰那灯火阑珊处。里面是个大庄园,隐隐有音乐声传出,外围栽满了松树。
  一眼就瞧见那畜生藏在松树间,右手拿了个松树枝,挡在脸上,弓着腰,在林木间摸来摸去。我气不打一处来,孤城剑一横,直接挑落了他的松树枝,剑柄又砸在了他的左眼上。
  谁,是谁。那灯火阑珊处一个女子的声音,中气十足,朝此处大喊。
  我便剑柄顺着他的脸,挑到他的衣领上,提溜着他,闪进了一个树洞中。又扯过洞内的柴火重新盖过那树洞口,左手捂住他那不老实说话的嘴,屏息听着。那树洞虽很大,但也仅能容纳两人,我半跪在箫错的身后,用右手扣住他的双手,把孤城剑插在树洞内的泥地上。
  只听那女子的声音继续道,哪位前辈,是否愿意到庄上饮一杯。然后便听到她朝这树洞走来的脚步声,听到她移动柴火的声音,我给箫错重重一击,把他打晕,便闪了出来。
  但我这闪身又快又迅速,到洞口时,脚尖转了一圈,故意绕到她身后,一抬手便去拍她的太阳穴,不过现下敌我不分,且看箫错方才的样子,我也无法确定这女子是否是他的帮手,这么想着,掌力离她太阳穴还有一指之距的时候,手向上一撩,力道大减,取下了她发髻上的珠钗,斜插到了衣襟上。然后又一个回旋,立在了她的身前。
  此时,渐渐有灯火朝我这边靠近,我也看清了,那女子梳着高高的凌云髻,一左一右插了两只一样的红宝石赤金步摇,高鼻深目,肤色白皙,一袭红纱,赤着脚。年纪和我差不多,胸口较低,露出了一大截脖颈,肩膀处隐隐透出一个狼头的样子。
  她此时眉目含情,风骚妖媚,一双眼睛从我脸上扫到我脚上,狐媚子。我暗里骂了一句。但也知道了箫错那小畜生说的红影,多半是她。这时,那渐渐靠近的火把中,有数人喊着,尊上,可有大碍。大概有五六十人的样子。她也不答他们,原地转了个圈,红纱一撩,竟然直接将我推到刚才那大树上,一只手顺着我的腰攀到我的右脸颊,头伏在我胸口处,娇滴滴得道,无妨,无妨。
  个水性杨花的荡妇。但我不杀无辜妇孺,便忍着恶心,闭着双眼,任由她那涂了胭脂的脸颊在我胸口蹭来蹭去。他是谁,一个声音突然道,这声音,我化成灰,都认得,唐无极。
  此时我也由不得什么恶心不恶心了,睁开了双眼,果然眼前站了一个人,正慢慢从那执火把之人中行出,立在前头。
  唐无极这么说着,那女子的脸颊却从我胸口慢慢游到我右颊,竟然在我脸上直直亲了一下。
  爷爷的,我杀了唐无极个老不死的,再扒光你的衣服把你个骚婊子挂到芙蓉城的城头示众,然后一并给你立个烟花牌坊,书写你的“丰功伟绩”。
  我一把将她推开,直直站到唐无极前头道,斜着眼睛瞟了他一下,唐无极,别来无恙。
  唐无极道,白蔷薇,怎么是你。语气中也没有惊讶,好像早就料到我会到这里来。
  什么白啊,黑的,他自然是我新的小郎君,你们男子姹紫嫣红还要自认是无伤大雅,我们女子萧萧肃肃,自然也是大雅无伤。那红纱女子慢悠悠得说着,又轻莲步朝我走来。眼波流传,酥酥嫩嫩,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听声音,虽此时和方才那中气十足的语调不一样,但绝对是同一个人。
  唐无极干咳了两声,朝那女子道,潇湘,你知道她是谁吗
  那女子朝我望了一眼,含情脉脉得道,他是谁,与你何干,你们不都是来增添我一室旖旎的吗。
  此言一出,唐无极脸色都绿了,那些随从有低头窃窃私语的,有憋住不笑的,这场面也显得分外的滑稽。
  你便是一室茅草也与我无干,我才懒得与这种堕落妇人纠缠。右手执剑便朝唐无极刺去,那些随从忙挺身上前格挡。我闪至那两队人的中间,一个金鸡独立,左右各扫了一剑,又旋转一圈,也是左右各一剑,如此四剑,那些随从早已满地打滚,火也烧到了他们的衣衫上,火把便都被丢弃在地。也好,地上这滚来滚去的火把,刚好能给爷助助兴。
  但我也趁第四剑未刺完回时,剑尖提起,便对准了唐无极的后背。他左手从右肩上绕过,来抓我的剑。我索性将计就计,右手紧握剑柄,顺着他的力,连着剑旋到他的头顶。唐无极的内力过了十几年,果然精进不少,这样也好,借力打力吗。我片刻便头朝下旋到了他的上方,孤城剑的剑柄在我手上,剑尖被他捏在手心。我笑了两声,然后便用力向下朝他脑门刺去,他自负的紧,以为能甩开我的剑,那么,试试就试试吧。
  他侧了侧身,我马上松开剑柄,让孤城剑笔直立在地上。他左手向我击出一掌,右手同时去夺孤城剑。我立回地上,双掌同时竖起用风起云涌去格挡,他想不到我会用这么浅显的入门招式应付他,他这些年武学上从未有过懈怠,这掌力看似轻飘飘,但这股逆向的凌厉之气,比之前更为厉害。掌力轻了,但掌锋却可以先于掌力打出,真是功夫不好的,还没看清他何时出掌,那比掌力更为狠辣的掌锋已将人劈倒了。我上了一次当,自然不会上第二次。但此时,我也清晰可见有更多的随从朝此处涌动。心中骂了一句,箫错你个小子,果然都是预谋好的。不过,我这么一挡,两股力道接触之时,我和他竟都后退了一步。
  但我故意避重就轻,不去握孤城剑,一会儿打他身后,一会儿撩他右侧,两人便也都在地上那滚来滚去的“火球人”之间穿来插去。而那唤作潇湘的红衣女子,竟自顾跃上枝头,坐在树丫上,朝我轻盈盈得道,我虽然没那么斤斤计较,但也没那么胸襟宽广。小郎君,你可小心些,我那珠钗还在你身上,如若坏了,你可是要赔我一支一样的。声音妩媚十足,温温柔柔。我自然不愿搭理她,一掌更狠过一掌,朝唐无极胸口步步逼近。他这功夫,若论高明,也就是逆向着力。说白了就是对手在你对面发力时,你不直接去接他的掌。而是趁着双掌反转之际,先自己朝自己身后出掌,但这一虚掌一定要比对手的掌力轻些,这样对手的掌力须臾间就能追上你这虚掌。两股掌力相交之时,再轻轻勾掌推向对方。这虚虚实实之间,自然比单纯向对手直接出掌的威力大上很多。对手功力越高,击出的掌无论如何都会在追上你第一次的虚掌之时被削落,趁机用上自己真正的力道和对手剩余的掌力回推,自然是对手功夫越高,死的越惨,但如若你比对手实力高出更多,那么对手便尸骨无存了。若两人实力悬殊,那简直就是空山诀一出,杀手何辜。但终冥告诉我,这空山诀的奥妙,少则二十年,长则一辈子都不得要领,他唐无极居然能在十岁之时便得其精髓。呵呵,天要让你灭亡,便先使你疯狂。毕竟一掌之间,同时能朝相反两个方向用不同力道击出,再借力打力,便是当今武林泰斗赵姬如是也不知是否能熟知其法门。
  唐无极这掌力虚虚实实,但如若不是终冥早已提醒我,我便是再过十年,都不一定能如今日这般巧妙周旋。我朝他笑道,唐掌门,真是武学和佳人两不误,想必唐掌门早已领悟了人生和谐的真谛。我叫他唐掌门,自然是讽刺他。他此时不会在此时与我理论,上跃下伏,发掌朝我心口大穴袭来,这一掌用了空山绝中最高深的一招,呵呵,他果然开始颤抖了。我道,唐掌门用了这背水一战的逃命招数,自然是想最后做鱼死网破吗。
  他大笑道,白姑娘真是爱开玩笑。我不再搭理他,右脚在地上踢出,就近那几个滚来滚去至火苗已被滚灭的人顺势被弹开了几丈,撞到了林木上,顿时惨叫声一片。但孤城剑也顺势被弹起几丈远,我道,唐掌门,这是学你的借力打力,可惜,如若你死了,这空山绝便要后继无人了。他却缓缓道,白蔷薇,你倒是聪明的人。我道,唐掌门这些年都在思考人生和谐的真谛,想不到还有时间记得我。此时,孤城剑已坠至我身前不到一丈高了,唐无极左脚点了下身后的林木,右手伸出,便要去接孤城剑,左掌同时向我攻来。我笑了一声,假装中掌退后了三步,他自以为他的掌力在他周身三丈内都是无人能近他身。
  当孤城剑被他握在手里时,我也朝孤城剑击出了一掌,这一掌,我算准了时间,刀柄刚入他手中,却再次弹起,他自然也能做到,再次弹起时,孤城剑还能纹丝不动得被他握在手里。玉是,他将剑尖对准了我。呵呵,我笑了几下,从衣襟上拔下珠钗,用风从虎,云从龙击出,珠钗打在剑刃上。这珠钗和剑刃接触之间,马上碎成了几截,但剑刃一动,他这才恍然大悟,是落入了我圈套,便想将孤城剑丢弃在地。我马上趁第一掌未老之时,再次击出风从虎,云从龙,他在松手的瞬间,这股力道顺剑刃向后延至剑柄,带着剑柄没入了他胸口几寸,而长长的剑身和剑尖还露在外面。
  他明显后退了几步,此时地上那滚来滚去的火球人都已滚落了火苗,已四散至他身后,三三两两围过来,护住他。但借着月光和身后庄园中透出的灯火,我看清他脸上已开始变得苍白,而那些人要么衣衫褴褛,露出身上焦黑的皮肤,要么已灰头土脸,但从他们各人烧烂了的衣衫上可以看处,他们虽使用的是唐门的功夫,但他们绝不是唐门弟子,唐门弟子不会如此衣着锦绣。
  这些随从中显出一位医者摸样的,迅速在唐无极心口按了几下,剑柄从他胸口跌落。我自然轻轻一掌拍向那医者,他此刻全身心想向唐无极表忠心,哪里知道我会出手警告他,他的手刚按倒唐无极的脉搏上,我便一掌将他掀翻在地,滚出约莫两三丈远。然后扯下他那帽子,将快要落地的孤城剑接住,用他那帽子把上面唐无极的血擦干,回剑入鞘。
  但此时我突然觉得心口巨痛,低头一看,心口竟然擦了一直断箭,有两寸长在外面。我猜应该是我方才收剑入鞘之时,这支短箭贴着我的剑刃,飞到了我胸口。好高明的弓箭手。
  是谁射的箭。潇湘用红纱点过树干,脚踩着红纱慢慢从数枝上缓缓跃下,立在我身前,问到。还是那股能让人想吐出隔夜饭的声音。
  此时,她身后人影闪动,一队十七人的弓箭手便闪了出来。我明白了,那便是方才我觉得向此处涌来的人。他们这些人,先锋队和常规队,分工干脆利落。
  我即刻封住心口大穴,拔下短箭,剑尖上的血还是红色的。这种小伤难不倒我,一盏茶的功夫就好了。
  我把那短箭朝潇湘丢去,身后当当当几声,立马有三人持盾牌格挡,短箭洞穿了中间的盾牌,留下一个通透的小孔。
  潇湘对她的随从嫣然一笑,道,无妨。然后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单膝跪地道,是鹰隼所为。我不曾见过他,但听他自报家门叫鹰隼,便也得知他是青州伍家之人,他们伍家弓箭之法,据说战无不胜。但不知何时,他也拜倒在潇洒这贱货的石榴裙下。不过他方才对潇湘毕恭毕敬,口称,尊上,难道这叫潇湘的人是他们主子不成。这也真是武林笑话,一中豪杰居然为一个娼妓卖命,真是古往今来,闻所未所。不过毕竟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勉强什么。他继续道,属下救驾来迟,请尊上,但他的话语未说完,潇湘绕着他转了一圈,红纱飘飘渺渺,迎风舞动间,人竟然便又到了我身前一尺初。她嘴角轻扬,我看到她的右手上竟然拎了个人头,正在往下滴着血,是方才鹰隼的人头。她两指轻轻捏着那人头上的冠带,望着我,带着三分傲气,七分羞涩得道,我这取人头颅的功夫如何?又笑语嫣嫣,竟有些少女的娇俏。我不答她,也朝她笑了一下,心里暗自念着,这是哪家的功夫。但也马上猜到,她方才取人头颅之时,手上应是藏了利刃,不过层层红纱挡住,我瞧不见而已。
  她又将那人头丢弃在地,人头滚露露滚了一圈,滚到了鹰隼的尸身边上。那剩下的十六人早已跪地,而唐无极脸上除了苍白,竟然也有些许惊讶。估摸他也没猜到,这潇湘竟会如此狠辣。而那个被吓得腿软的医者,此时竟然还清醒,抖抖索索得跪在地上,他手上那个约莫是盛放药丸的瓶子,拧了数次都拧不开,只好用牙齿咬开。
  潇湘却朝他们那剩下的十六人道,你知道我为何杀鹰隼吗。无人作答,沉寂一片。唐无极自顾闭目疗伤。
  我也懒得理睬他们,转身便走。但潇湘一只手又挽上了我的胳膊,将头靠在我胸口,抚着我伤口四周,含着泪,梨花带雨得道,这箭上有毒,解药便是我这唇上胭脂,你亲我一下,便能解毒了。
  这什么阴险毒辣,妖媚入骨的女人,我轻轻拔剑,便去刺她,她的手顺着我的胳膊滑到指嵌进我的手指中,带着我的手,将剑缓缓入鞘,道,小郎君,你是怕了我吗,怎么都不敢运功了。又朝我身上靠得更近。我自然知道这短箭于我都是皮外伤,但就怕有些见不得人的毒药,真当发作起来便后悔莫及,不如先看看她后面要怎么耍花招。
  此时,那十六人中行出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孩子,道,鹰隼大师哥功勋卓著。但不论是谁,需审时度势。他说话一字一顿,又望向唐无极,然后朝潇湘跪下道,请尊上明示。
  哈哈,我竟然低头笑出了声。
  潇湘还是偎依在我身上,这也好,挟持了你,还怕没解药。
  她却挥了挥右手,道,淳玉,以后你便是大师哥。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当大师哥,想来他平时就能察言观色,行事巧妙。但她停了一下,又道,这怎么有人活了大把年纪,还没个孩子有见识。
  那医者突然心领神会,马上连滚带爬得到我身前,不停的磕头道,这位祖,祖宗,爷爷,小的来,来给你医,医治。他讲话已语无伦次,脸上绿一阵,紫一阵,背着的药箱也打开了,里面的药丸和器具洒了一地。我怒道,滚开,你个奴才。他这一下吓得整个人如筛糠一般,跪在地上,抬头望向潇湘。
  但潇湘此时脸上一变,道,是谁。她这一说,我立马想起箫错那死猪还在这里。
  果然,两个“火球人”押了个只穿贴身单衣的人站到我和潇湘面前,那人还用一块破布罩着头,只露出两个眼睛。看身形应该是箫错。他此时故意捏着嗓子,学着戏台花旦道,自然是随我家尊上来此处的。潇湘命火球人取他头上罩着的破布,他身形一闪,脚下一动,竟然将那两个押着他的火球人踢翻在地。又一个箭步到我身侧,一把推开潇湘,朝我道,尊上,也是一般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
  这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记,好,那么好索性便将计就计。
  没想到他竟然嘻嘻笑笑得潇湘脸上袭去,道,你把我家尊上打了,不过我们尊上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如我来陪陪你。然后发出猥琐的笑声。潇湘侧了侧头,闪了个身,手上的玉镯便轻轻碰到了箫错的手臂,接触之时,玉镯之上突然突出一圈的尖锐细刺,在箫错的右手手臂上留了个一圈细小的孔。我明白了,她方才便是用这细刺杀的鹰隼的头。中原武林没有这般兵刃,应是西域一带的。但也辛亏箫错说我是他尊上,她手下留情,只是刺了一下,否则箫错的胳膊便是齐跟断了。箫错往自己手臂上看了一眼,那一圈小孔除红肿外并无其他,但他也不恼怒,右手在怀里掏出个小包,怪声怪气得对潇湘道,美人,别来无恙。美人,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边说边朝潇湘挤眉弄眼,活脱脱一副地痞流氓的样。潇湘恼羞成怒,玉镯一现,箫错呵呵笑了两声,右手一晃,将小包里的东西丢了出去,然后一把将我拉到他背上,左脚踢倒了两个奔将过来的火球人,依旧尖着嗓子道,美人你们玩,然后便往东奔去。他这踢人的功夫,用了十足的力道,那两火球人被踢得在往后接连滚了几个跟斗,撞在了一起,手脚像结子花似的交错叠放,然后又一起撞向唐无极。唐无极轻轻飞出一掌点在他们的心口处,两人才在唐无极身前立住。我看唐无极那样儿,抿嘴一笑,点了下箫错肩头道,你放我下来。他却摇头道,大叔,不行的。我不能丢下你的。但言语间,上伏下跃,竟然已背着我跃出了十丈有余。我看他这逃跑的方向,是朝东去的。而他的脚下像着了哪吒的风火轮似的,很快就将那些追来的人甩远了。我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你放我下来吧。我又不碍事。他道,大叔,你别逞能了,我年轻人经得起的。他一口一个大叔,叫得倒是实诚。也罢,先看看这小畜生接着要怎么玩。
  但我心中自然有更疑惑的事,我道,才多久没见,你的功夫怎么突飞猛进啊。他气也不喘一个道,自然是师父教我的,我勤学苦练。我信你个邪啊,炜庄那功夫,我不是不知道。但这么之间,我们已行出约莫两个时辰了。都快到渭城了。他这才扯下头罩,脚尖突然点了下一方岩石,开始掉头往回走,不过不是原路往回,而是先往南行了几里,再继续向西。他道,即使那妖艳贱货的手下往东追我们,他们根本就想不到我们会折回去。还和来的时候,不是同条路。哈哈哈哈,大叔,我聪明吧。见我不语,他接着道,大叔,我们先回瞿夫山疗伤,后面慢慢说。我这一夜这么折腾,早就乏了,索性趴在他背上大睡,也由着他带我去瞿夫山,这不得来全不废功夫吗
  我醒来时,他刚我带着我来到瞿夫山的入口。天早就大亮。他道,大叔,我找家农舍,你暂且住着,我过几日再来看你。我从他背上跳下,看他脸上有昨晚被我的孤城剑打的青紫的,便一把捏住他下巴,道,你小子,非亲非故,救我做啥。你是唐无极的细作吗,仔细讲来。他退后了几步,甩开我的手,拍了下我后背道,谁那老乌龟的细作,算了,我大喊一声,有人闯山,来抓强盗了,师兄弟们一拥而上,呵呵,我看大叔家的小姑娘会不会来救你。他说这话的时候,东张西望,摆出一副要喊人的样子。你这瞿夫山,这些虾兵蟹将,能奈我何。但他东张西望了好久,又迟迟不动,这才笑道,大叔,我救你,不就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以后,以后我讨老婆的时候,我叫你把女儿介绍给我。他说到女儿两字的时候,挤眉弄眼,抿着嘴,偷笑。
  我用孤城剑打了下他的头,骂道,哪里来的小野种。唐无极才把女儿嫁给你个小野种。
  没想到,此话正中他的下怀,他一听乐了,道,哈哈哈,我以后成了大侠,就算你倒贴万贯家财,我也不会娶你女儿的。那时,呵呵,要嫁给我的人,肯定能绕瞿夫山三圈。呵呵,气死你。他说得神气活现,好像真的有姑娘排队等他似的。这时,瞿夫山下的行人渐次多了起来,此时自然不是和他废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可以带他回去慢慢审问。这个地方自然就是阿莼的墓地。当年我从终冥那悄悄顺走了瞿夫山的地图,现在这地图就藏我怀中。我从箫错背上跳下之后,运了下功,身体早就没什么大碍了,但怎么殷殷觉得伤处有股薄荷的味道,估摸是方才路上沾了薄荷的叶子。
  轻轻绕到箫错身后,朝他背后轻拍一掌,一下提溜着他的后领,点了下地,便越过枝头,朝阿莼的墓地行去。箫错被我这么提着,悬在半空,他手脚乱舞,朝我喊道,大叔,不,前辈,我有眼不识行家,你放我下去阿。你不会飞到半空,再把我丢下吧。我,我说要娶你女儿,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他双手便来抓我的衣角,想抓牢我。我用左手拍了下他的右腿,我到,你给我老实点,带你去个好地方。要不,给你头砍下来,砸到唐无极的尿壶上。他连连求饶道,你要砍我头,砸我爹娘坟前行不,我到了阴间,能给他们敬孝。这下,我也被他逗乐了,不过,也不能掉已轻心,身子已行得更快,我们碰见了好几拨唐门的弟子,但我这么明晃晃在他们眼前的林木间传来插去,仍是没人瞧得清楚我的身形。
  我提溜着他,立在阿莼墓前,按照地图上的机括,在阿莼墓碑上方击了三掌,然后在碑文上字迹突出的部分就是唐字上面的一点用力点了几下,墓碑向下退开,现出入口的台阶。我拉着箫错一把走了进去。箫错大喊,前辈,这里面我来过,我来过。我反手就是一掌,你嚷什么嚷,再嚷,让你在这给莼夫人做个伴。然后便继续提流着他,顺手用或折子点亮台阶两侧的灯烛,不过,我走几步就回手灭去后方的烛火。我们半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墓室。一看到那白纱重重的墓室,箫错大喊,闻前辈,闻前辈。我不知他在喊啥,一掌将他拍到一个角落里。他顺势拍了下屁股,然后瘫在那,露出假哭的样式,道,前辈,你忘恩负义。我拿孤城剑抵着他心口道,老实讲,是唐无极收买了你吗。他缓缓用手指夹着我的剑尖,慢慢把剑往左边移了移,我其实这时也不是真的想杀他,只是虚握着剑,所以他夹住我的剑时,我也并未去刺他。
  我如果是唐无极的细作,昨晚,我就不会背着你跑那么远了。你怎么感激我,烧鸡,烧鹅,羊肉,鲜肉,都行,呵呵呵呵呵呵。他嘴里又开始没个正经。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地痞流氓做惯了,即便现在内力已有我三层,还成不了侠客的气势。未等我答复他什么,他继续说道,哈哈,这个地方,我来过的,我之前来,闻前辈还帮过我呢。就是我看大叔你功夫这么好,你是哪个大侠阿。大叔,要不,我们拜个把子,你也就别瞎说我是那老乌龟的细作了。他嘴里说的老乌龟明显是指唐无极,但在本派之内,喊掌门师伯是老乌龟,全武林除了他,可能也找不出几个。我便道,你怎么喊你掌门师伯是老乌龟,不怕师父打板子吗。他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灰尘,手指从低到高比比划划道,大叔,你怎么喊那老乌龟的,可能比我还稍稍那么“点题”些。老嫖客,老王八,老东西,老不死,老怪物,老妖精,老爬灰,老狗子,他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带老的称呼,恩,还是他比我点题。末了,冒出一句,要不是我想呆在芙蓉仙子妹妹身边,我呸,我呸,谁稀罕留在这。我看他那一副好像投错门派的样儿,笑了两声,道,别老下去了。坐下,我看看你的伤口。他却更乐了,从怀里一摸,摸出个玉镯,是潇湘那样的玉镯,他把那玉镯举起,对着墓室的烛光道,那小娘们刺我的时候,我把她另外一只手的玉镯给捋了下来。奶奶的,要不是我打不过她,我把她胳膊都捋下来,一看就不是啥好货色。带个玉镯,就是大家闺秀阿,奶奶的。
  这下,我有些惊讶了,他是何时捋的,我竟然也未察觉,这功夫怎么精进得那么快。他果然看出了我的疑惑,道,也没啥,隔壁有个三只手的,教过一些皮毛。不过我做人很尊敬祖宗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这么来的。
  个兔崽子!
  我突然想起他走时,好像朝潇湘众人抛过去一个小包,便道,你临走时,拿什么暗器偷袭了潇湘啊
  他得意洋洋,道,呵呵,是马粪。那树洞里有马粪,我随手包了些。你看,我都聪明,马粪喂走狗,刚好着呢。然后又从怀里摸出几个药瓶,道,呵呵,这些药我也带来了。这药瓶子上都贴了字条,但他估计不识字或识字不多,不知道该用哪瓶,我拿过一瓶贴了金疮药三字的,倒出几丸,闻了闻,然后给他敷在他手腕被潇湘玉镯倒刺给扎的地方。然后,他又朝我笑了几声,道,呵呵,我昨天给前辈也敷了药,前辈现在给我敷药,他这才道,我自己门派的金创药我只带了几丸,自然不够两个人用,就趁背着大叔的时候,偷偷敷在大叔伤口了。没告诉大叔,是怕大叔不肯用。呵呵,大叔欠我个人情,呵呵,下次我去大叔家白吃白喝,能不能多多关照阿。
  无赖似的,张嘴闭嘴没个正经,但我也明白了,如果他要害我,他昨天大可以往我伤口洒点毒药。但不知是谁教他的这三只手的功夫,这么神。
  不过他提到惜雨,我无论如何又不开心,故意在他手腕伤口处拧了一下,道,你再说我女儿你试试。别没大没小,小心,我真让你走不出这墓地。他疼的杀猪一般嚎叫了几声,然后挥着手,仔细得望着,跳着脚道,大叔,大叔,我说说的。我心里只有芙蓉仙子妹妹,我不会喜欢其他女孩的,你别给我折断了。大叔。又一副开始哭的样子。
  其实我方才这一掌用了二层的功力,寻常人,怕是半边身子都要瘫了,但我扳回他的手腕,并未发现他有骨折,呵呵,该套套他的内力哪里来的了。我便道,这才几个月,你的内力精了不少,你至少有我三层内力了,让人不怀疑你是唐无极的细作,都难。他这下却是真的茫然了,摇头道,我练的都是本门入门功夫,哪里来的三层内力。大叔你别开玩笑了。我一掌将他推到墓室的大梁之上,然后道,你自己下来。这墓室很高,穹顶大梁处离此处约莫有十五六丈,他像根面条似得被我挂在那,腰身刚好折中在大梁上。他吓得嗷嗷大叫,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两腿在那乱蹬,样子非常滑稽。我朝他喊道,你先左脚点在石壁上,再跃下试试。他摇着头,死活不肯。我低头笑了下,孤城剑弹起,打了下他的后背,又将孤城剑收回。这一下,箫错被震了下,开始往下跌。我道,左脚点石壁,他伸出左脚,便去点在石壁上,然后我见他点了一下之后,双腿并立,双脚点在石壁上,右手挽在大梁上,整个人斜在大梁和石壁间。我继续道,手松开,下来。他又有些惊喜,有些诧异,道,大叔,大叔,果真立得住啊。我道,你少废话,给我下来。男子汉,才多高点地方,怕了啊。我扬起孤城剑,假装又要打他。他闭着眼睛道,我真是第一次被吊起来这么高,大叔,叔,哦,不,大爷,老爷,你行行好,给我弄下来把。我笔直跃起,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奶奶的,自己下来。这小混蛋。又回旋至地上。他呼得睁开眼,便用右手去抓脸,但这么一松手,整个人忽地便往下坠,我道,屈膝,下伏,再立好。但未等我说完,他忽然在半空立住,然后屈了下膝,便稳稳立在了我身前。
  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道,大叔说你没事把。你看,这不好好的。他这下又惊又喜,一会儿抬头望着穹顶,一会儿伸出指头,指指点点,喜出望外,又自言自语,一定是闻前辈,一定是闻前辈。闻前辈是谁,我问道。他便同我讲了如何在此处跌下,如何见闻贤前辈的事情讲了。
  这故事说得深情并茂,其中还模仿了下闻贤大啸的声音,尽管箫错啸得像杀猪。我捂着耳朵道,别啸了,杀猪一样的。他赶忙停了,道,对了,大叔,不知怎么称呼你啊。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是念孤城,便道,我姓白,白蔷,你唤我白叔吧。别大叔大叔得叫,谁知道你喊哪个。他退开几步,上下打量我一下道,白叔,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啊。又惊讶又怀疑,我道,干嘛,你要绑了我去找唐无极邀功啊。他摆摆手道,白叔,例行公事啊。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才不会绑了你去见老乌龟呢。变通,变通,凡事都有个变通的嘛。他边说,边反手用手背打了我肩头。又挤眉弄眼朝我笑着,小无赖的样子又出来了,我骂了句,烂泥糊不上墙,便自顾往出口行去。毕竟按照他现在的内力,手腕上的伤口自然没什么大碍,我才不愿意呆在坟墓里。他紧跟着我,一边走着,一边又是捶背又是揉肩,道,白叔,你能进来,肯定能带我出去,闻前辈给我指的那条路,太废时间了。懒汉胚子,我反手打了下他的头,道,跟着我。他便点头,唯唯喏诺得跟着我。我自然是按地图上画的那条路走的,这墓室大约离地有二十丈,没几步就到了。
  我和他立在阿莼墓前,我拜了几拜,虽然我不信鬼神,但这么闯入她的墓室,自然是要拜几下,权当给她赔个不是。箫错也拜了几下,大概和我差不多的心思吧。我和他道别,你在这好好当你的巡山令,那么油嘴滑舌。他点了几下头,道,白叔,你要去哪里啊。我道,自然是回家啊。难道在这和你一起巡山。我话还没说话,便掠过枝头,往唐无极的住处,野云山庄去。
  哎,这过了十几年,这庄上人的功夫一点长进也没有。我就大摇大摆得进了野云山庄。我自然是来找妍雪的。这野云山庄,除了树木长高了,也没其他啥变化的,我四处逛着,那些打扫的家丁根本就看不见我。行到了一处空旷处,远远看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白色长衫,蓝绿色绣深蓝色衣边罩衫,深蓝色发带,正是唐曌。他眼上蒙了一条同样深蓝色的纱带,脚下是一大片圆形的小石子,正聚精会神得练着空山绝。我伸手出掌,水池里的水便被我击起了三尺高,轻轻一挥,将他们挥向唐曌。他方才是侧对着我的,但现下已辨出了掌力击来的方向,已左腿为轴,右腿转了半圈,正对着我,斜出一掌回挡。这股水花便被他揽到了身体右侧,趁着水花未落地,我又朝那水花击出一掌,他右掌从左至右,慢慢推进,然后大指和中指相连,一粒水珠便被他弹了出来。我发梢一动,水珠被弹到了屋檐上,碰的一声,瓦片落地,摔成了几瓣。
  他这才抛开那纱带,朝我笑道,孤城大哥。我也朝他笑道,十几年没见,你都生得这般英俊了。他也不恭维我,道,能这么无声无息的进来的,除了爹,便是孤城大哥了。爹出了远门,自然是孤城大哥了。我好歹也算他叔叔背的,但他喊我孤城大哥,我也不恼,他自然是拿我当知己好友,毕竟我看上去确实不老。我道,十五年没见,小友可好。他近前一步,道,马马虎虎。两人都哈哈大笑。
  我道,唐曌你要打我杀我,你尽管喊人,孤城都奉陪。他却摇了摇头道,不要说区区瞿夫山,便是这天下,也没什么可以阻拦孤城大哥的地方。别说是我,你就是和我爹动起手来,你和他谁也伤不着谁,但谁也不会服谁。果然是唐无极的儿子,话说得滴水不漏。我也不反驳,不辩解,道,你是用功得很啊。他淡淡得道,不过做些喜欢的事罢了。
  这时,身后林中一个白色碧绿的身影一闪,唐曌道,是青璇妹妹,孤城大哥不要见外。我早听箫错说过,青璇是妍雪身边的侍女,便也不言语。那身影见了我站在唐曌身侧,迟疑了一下,唐曌道,这是我一个朋友。我忙道,在下姓白。她朝我略略一鞠躬点头道,白相公好。我见她和唐曌差不多的年纪,穿着打扮都是侍女的模样,一左一右两支小小的碧玉珍珠步摇在耳后的发髻上。眉眼灵动,不施脂粉,衣着也是素雅,只在胸口绣了几片绿叶白花的茉莉花。她的神色间似非常焦急,也似有些犹豫不决。我便走远了几步。果见她附在唐曌耳边低语了几句,又转身离开。
  见她走远了,唐曌道,孤城大哥,你猜她说什么。我故意笑道,自然是这位妹妹约你去芙蓉渠。唐曌脸上一阵红晕,但轻笑一声,摇头道,她告诉我,我爹差人来报,唐门近日会有大敌前来。我道,你不妨告诉这位小妹妹,大敌就在眼前,看她会不会禀告唐掌门。唐曌哈哈大笑道,我便说你是天敌,她也不会信。她方才问我,公子何时有了一位姓白的朋友。我告诉她,这位白公子也问我,何时有了这么漂亮的侍女。但我们两人言语间,已行到一处湖边。是素衣湖。
  唐曌邀我行到湖上的水榭中,帘子掀开,里面立着的正是那青璇。想来,他极为信任青璇,定时方才已嘱咐了青璇。唐曌道,你去弹琵琶。她盈盈行出水榭外,放下帘子,一阵泉水般的琵琶声便在水榭中四散。我根本就不懂音乐的好与坏,接过唐曌递过的酒仰头便灌了下去。唐曌道,这是我们唐门的一枝春,孤城大哥觉得如何。我道,这酒本没什么,但是配着琵琶声,似乎就不一样了。唐曌道,这是我母亲生前亲手酿的,她啊根本就不懂酿酒。他说道母亲,眼中是思念也有些许惆怅,我瞬间有些肃然起敬,我当然从终冥处知道了莼夫人的事情,恐触及他伤心处,便岔开话题道,你都是喜欢这般在此处饮酒,然后让你这侍女弹琴吗。你倒是好雅兴。唐曌道,我两三个月来此处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