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三颗毛茸茸的脑袋正围在一张婴儿床前。
床上的小人儿脸色苍白,可以清楚地看到脸上分布的青红色毛细血管。眼睛用力地闭着,睫毛长长的耷拉在眼睛上,没有生气,头发很稀,黄黄的,零散地分布在小脑袋上。
五指紧紧地握成拳头露在小被子外面,整个小小的一团窝在床上,偶尔发出“哼哼哼”的声音,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三个孩子中的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床上的小人儿,转过脑袋对着其中一个小男孩问道:“哥哥,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被问的小男孩不说话,小女孩又转头向着另一小男孩,眼神里带着询问。
另一个小男孩伸手摸了摸床上小人紧握的小手,答道:“我妈妈说只要我们经常来看猪猪,猪猪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小女孩似乎没听到满意的答案,抓起刚刚没说话的男孩的手臂,边摇,声音有点大还带着哭腔:“哥,每次你和让哥都是这么说,我都来看了妹妹很多次了,但是为什么妹妹还是不能醒过来?”
刚刚没说话的小男孩抬起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边说着“潞潞乖,不能这么大声说话,会吵到猪猪的,只要你跟着我们经常来,猪猪一定会醒过来的,到时候哥哥带着你和猪猪一起去玩好吗?”
小女孩似乎并没有被小男孩安慰,早就蓄满了眼眶的泪水簌簌地流了下来,小男孩叹了叹气,用着衣摆帮着小女孩擦眼泪。
这时候,从病房外面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女人。
走在前面的女人,叫陈侨,没有带妆,衣着虽然简单,但也整洁干净,只是脸上有掩盖不住的疲惫和担忧。
走在后面的女人,叫江晓萧,面上画着淡雅的妆容,穿着得体。
小女孩见到走进来的陈侨,松开扯着小男孩手臂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就扑到了走在前面的陈侨怀里,边哭着边说:“姑姑,姑姑,妹妹是不是醒不来了,为什么还不醒来,我想她快点醒过来,我把好吃的都给她吃,你跟她说好不好,好不好?”
陈侨听了小女孩的话,想伸出去抱着小女孩的手一顿,怔怔地说不出话。
走在后面的江晓萧走上前接过哭泣的小女孩,蹲下来用手轻轻的拍着小女孩的后背,说道:“猪猪一定会醒过来的,潞潞说话要算话哦,好吃的东西都要攒着给猪猪哦。”
小女孩抓起白色的小裙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重重地点头。江晓萧勾了勾嘴角,又说:“那潞潞想不想当好姐姐?好姐姐是不会哭的哦,如果猪猪醒来看到了潞潞在哭,潞潞就不能当好姐姐了哦?”
小女孩听闻,抓着小白裙子擦眼泪的手一停,随后又加大了动作的幅度,胡乱擦了几下一边抽泣着一边说:“我要当好姐姐,我··我··不哭。”
江晓萧嘴角上扬的幅度这才逐渐加大,最后是笑着说:“你看熹熹和让让从来都不会在潞潞面前哭,对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转身又扑向陈侨怀里,用脏兮兮的手抹掉了女人脸上的眼泪,说:“姑姑乖,要当好姑姑,不哭。”
女人听闻,也忍不住破涕为笑,“嗯”了一声,就牵着小女孩与江晓萧走到病床前。
站在病床前的两个小男孩分别叫了“姑姑、萧姨”和“侨姨、妈妈”,两个女人应了声“乖”。
陈侨拿过桌面上的手帕纸,温柔地清理了一下小女孩脏兮兮的双手和小花脸,接着跟小女孩交待道:“你萧姨先送你和熹熹回家,奶奶在家等着你们吃晚饭了,猪猪也要吃晚饭了哦。”然后又对着其中一个男孩轻声地道:“谢谢让让今天过来看猪猪哈。”
被叫做让让的小男孩又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小人,很认真地回答:“侨姨,改天我再和阿熹潞潞来看猪猪。”
江晓萧拍了拍陈侨的肩膀,安慰了句“会好的”,就带着三个小孩子走出了病房,出到门口就遇到拿着食管前来准备喂食的护工,江晓萧朝着护工点点头,牵着小女孩继续往车库下走,两个小男孩跟着走在后面。
那个被叫做熹熹的男孩全名叫做陈奕熹,7岁,和小女孩是堂兄妹,小女孩叫陈奕潞,5岁。
被叫做让让的男孩全名叫做周让,和陈奕熹同年,他妈妈是江晓萧,江晓萧和陈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情同姐妹。
躺在床上的小人儿叫陈奕澈,小名猪猪,是陈侨的女儿,今年2岁,当时陈侨为她取这个小名是希望她能想小猪一样白白胖胖健康长大,而且“猪猪”和“珠珠”同音,也寓意着在她心里,小人儿就如同珍珠,她视若珍宝。
而大名是陈侨的母亲亲自取的,按照族谱,取了“澈”字,也是希望小人儿能一生清清白白无忧无虑。
但似乎大名和小名都没有起到作用,因为小人儿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医院,靠着食管喂食维持着生命。
除了出生的时候细细哭了几声,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着的,即使有时候醒过来,时间也很短。
到现在已经两岁了,小人儿并没有像“猪猪”一般白白胖胖,而是瘦瘦小小的,脸色也白得发青。
如果不是早已排除了脑死亡的可能性,小人儿的妈妈陈侨可能就并不只是担忧疲惫了,更可能会承受不了打击,做出抱着孩子一起自杀的傻事。
病房里,陈侨怔怔地看着护工给猪猪喂食,思绪飘远。
这两年多以来,江晓萧一直陪在她左右,给予她安慰和支持才让坚持到现在。
她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出生在军人家庭,作为家里唯一女孩的她,虽然有点大小姐的气性,但性格也遗传了严厉的母亲性格中的韧劲和倔强。
若不是这样,早在三年多前在异国留学未婚先孕,男友又不辞而别的时候,她就不会选择回国,而会选择流了孩子。
当年的她确实做错了,不应该不听好友的好言相劝追随那个男人出国。
但做错了不可怕,只要还有办法弥补,她就会尽全力去争取这个机会。
即使知道未婚先孕会受到很多人的诟病,即使知道会被严厉的父母亲责怪,即使知道严厉的父母可能不会原谅她接纳孩子,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回来,去寻求好友江晓萧的帮助,去寻求父母哥哥的帮助。
还好,父母哥哥和好友看到这样的她虽怒其不争,但还是愿意原谅她,接纳她和孩子。
但是,上天似乎不能原谅她,所以才让她的猪猪受了这么多罪。
“陈姐,陈姐,猪猪醒了,猪猪睁开眼睛了,陈姐···”护工急切的声音把陈侨的思绪拉了回来。
“先把食管撤走,赶紧,先把食管撤走。”陈侨的思绪一回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小人儿睁开了大大的眼睛,眼神亮亮的,不同往常双目无神,又看到小人儿似被食管噎得小脸发红,止不住咳嗽,就冲着护工喊了出声。
护工手脚也很利索,快速地把食管撤了下来,但是小人儿还是被噎得咳嗽了几声。陈侨心痛地抱起小人儿,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嘴里重复地呢喃着“我的猪猪”和“终于醒了”以及“宝贝”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