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关于肉的梦想
石头用鼻子使劲在空气中嗅了嗅味道，再一次确认这香味不是从翠花姨家传过来的，而是从自家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老娘，这是不准备过日子了？”
石头心里高兴的嘀咕着，他不能不高兴啊，自己的工作有了着落，怎么会不高兴呢。
他嘀咕的是老娘早上给他炖大骨头，中午给他烙韭菜盒子，难道老娘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早早就为自己做好了庆功宴？
石头兴高采烈的欢跳着脚步走进前院，发现大黄正在躺着睡着懒觉，而不是像平时一样摇着尾巴去迎接自己。
他小心的蹑手蹑脚的来到大黄窝前，蹲下身子向大黄那只硕大的狗头突然一阵蹂躏，边乱揉着大黄头上的黄毛边说道：“你这只懒狗，越来越懒了，成天就知道睡觉。”
大黄正睡的香甜，被人打扰了清梦，这心中正是不高兴。它刚睁开眼睛呲开牙齿，发现是石头这位小主人，立即装做没看到人一样继续趴着装睡。
石头摸着大黄的身上的毛，他发现大黄这身毛不像以前那样柔顺，而且大黄的身子也不像以前那样健硕了。
石头感叹着说道：“唉，大黄你也老了呀，想想也是，我今年都快十九了，你来我们家也有七八年了。”
“不过，没事，现在我找到工作，以后咱们家天天能吃上肉了，你吃完肉以后肯定身体会和以前一样的。”
石头再次宠溺的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石头说的这句话它听懂了，还是石头所说的肉字它听懂了，大黄睁开眼睛伸出舌头来，在石头的手心里的舔了又舔。
“行了，你趴着吧，我得找老娘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石头说完，站起身来，继续蹦跳着向自己家外屋走去。
走到外屋前的时候，他由于是蹦跳着走的，一个不留神，脚下绊在门口的门槛上，差点没摔个大前趴。
“石头你回来了。嗨，你这熊孩子，走道不能好好走嘛，看你一头扎进大锅里咋办。”
老娘正在专心的烙着韭菜盒子，冷不丁被向前冲来的石头吓了一跳。
“嘿嘿，掉锅里正好，给这韭菜盒子加点肉。”石头心里高兴，被老娘训斥了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老娘用手中的锅铲虚点着石头笑骂着说：“肉，肉，就知道吃肉，早上还没吃够啊。你咋这么快回来了，人家石场没说招人不招人啊。”
石头这时候也起了顽皮的心，想和老娘开个玩笑。
只见他听了老娘的话后，忽然收住了笑脸，脸上浮现出一股难过的表情。他的头以上抬四十五度角的姿态仰望着屋顶，如果这时候他眼睛里再顺着眼角流下几滴眼泪来，那他的演技就算完美了。
可惜，石头此时心中都乐开了花，如何有眼泪流出来呢。
“咋啦？”老娘看到石头刚才还是咧着嘴乐着，这会又是一副难过的样子，难道？
老娘这心里咯噔一下翻个跟头，难道去石场人家没要石头，是嫌石头年纪小，还是嫌石头身体弱呢。
老娘心里升起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她举着锅铲在半空半天没有落下来，她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又怕问到石头心里的痛处，她这心里一时纠结着，不知道自己是该问还是不该着呢。
最终，老娘的锅铲还是落了下来，她的心也同样的沉了下来，她脸上努力着挤出一副笑容来对石头小声说道：“没事，没去上就没去吧，在家伺候地里庄稼也挺好的。嗯，挺好的。”
老娘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去，用手中的锅铲给韭菜盒子翻着面。只不过，也许、可能，这烧柴火的锅灶烟火气太大了吧，老娘的眼圈竟然有些红了起来。
老娘一边翻着韭菜盒子，一边用另一支手背擦着眼睛，自嘲的说道：“这柴火有些潮了。”
石头举着头举了一阵，发现老娘只是勉强的向自己笑了一下就转过身去了，他站在老娘身后看到她用手背擦着眼睛，以为老娘被熏到了，急忙跑到一边水盆前给老娘拿来沾湿的毛巾来。
“老娘，你咋啦，怎么还熏眼睛了呢。”
石头从老娘的手里接过了锅铲，递上了毛巾，还不明所以的问道。
“没，没啥，今天这柴火潮，熏着眼睛了。”老娘接过毛巾，整个覆盖在自己脸上瓮声瓮气的回答着。
石头低下头看了看灶台里燃烧的正旺，烧的噼里啪啦响的柴火，狐疑的看了老娘一眼。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他笑着对老娘说：“老娘，你咋不问问我招工的事呢。”
老娘被毛巾盖在脸上，没有看到石头的模样，她继续瓮声瓮气的说道：“没啥好问的，你也别闹心，咱们再想办法。”
石头听了老娘的话，此时才明白，原来老娘真的认为自己没有被人招上工啊。怪不得刚才老娘的眼睛是红红的呢，哪是被烟熏的，根本就是想哭没哭出来。
石头内心感到一阵自责，他觉得自己刚才的玩笑似乎开的有些大了。自己明知道老娘对自己的招工事情特别上心，这一早上又是炖大骨头，中午又是烙韭菜盒子的，他就这样对待老娘，而让老娘伤心？
石头恨不得给自己来个一耳光，他急忙帮老娘拿下覆盖在脸上的毛巾说道：“老娘，对不起啊，刚才我和你开玩笑的。”
石头当拿下毛巾后，看到老娘在紧闭着眼睛，眼角还流着不知是水还是泪，他这心里更内疚了，低下了头也不敢看老娘的脸。
果然，老娘听到石头的话，眼睛蹭的一下睁开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什么，你刚才是开玩笑？”
“嗯”石头低着头发出蚊子般的答应声。
“你这臭小子，和你老娘开玩笑，我，我让你开玩笑。”老娘手抬起一支架着的拐杖就要向石头身上招呼着。
石头听到了这拐杖抬起的声音，他知道这下一秒就要挨揍了，他也不敢闪躲，谁让刚才是自己不对呢。
可是石头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拐杖落在身上，他偷偷的睁开眼睛瞄着老娘，却见老娘喜滋滋的正烙着韭菜盒子。
石头欠欠的，弱弱的问了一句：“老娘，咋不揍我了。”
老娘背对着石头说：“揍你我嫌累的慌，再说我都说过今后不揍你了。”
老娘说的这句话到是真心的，刚才她真想向以前一样揍石头一顿，可是想起那个大雨天她揍石头后，石头昏迷不醒的样子，她心里就害怕了。
老娘决定，今后不能再揍孩子了，毕竟石头也是大孩子了，不是小时候可以随便拎起收拾的人啦。
“嘿嘿，老娘最好了。”石头上前一步双手扶着老娘的肩头，同老娘像小时候一样耍着贱。
老娘转过头来露出笑脸，这次是她从内心发出的笑容，谁不喜欢儿子和娘亲呢。
心里老娘是这么想的，嘴上她却不是这么说的。
“去，多大个人了，还贱嗖嗖的。说说，这次招工人家咋说的，你都干啥活啊。”
石头的双手并没有从老娘的肩头上离开，而是双手在老娘的肩头揉动起来，他边给老娘按摩边说道：“这次啊，说起来还挺惊险的呢。”
“啥，你说你上道拦汽车？你不要命了你，你要是出个事，有个好歹，让娘咋办啊。”
老娘听到石头讲到单身拦车的行为，吓的她锅铲都掉大锅里去了。她转过身来，在石头的身体上上下打量着，生怕少了一个零件。
“哎呀，没事，要不是这样，我还不能进石场呢。你不知道，那郑老六多烦人，他还管我要烟抽，我没给他就说人招满了，不招了。要不是我拦下小张老板，我这工作根本就没戏。”
石头弯身从大锅里帮老娘拿出锅铲继续讲道：“我进了石场之后，到了人家老板办公室，啧啧，这个豪华，比学校严主任的办公室都好看。”
老娘从石头手里接过锅铲，打断石头的话说道：“捡有用的说，人家办公室好看不好看和你有啥关系。说说，到底安排你做啥工作。”
石头用手挠挠头，憨憨的笑了一声，说道：“人家小张老板嫌我瘦，没力气，让我砸石子。听说是按重量算钱呢，砸的多，挣的也就越多。”
“砸石子啊？”老娘站在那里想了想，这钱多钱少的好说，这砸石子是什么活呢，累不累呢。
石头看到老娘不明白，就解释道：“这砸石子啊，就是把大石块砸成小石块，把小石块砸成小石子，每种石子的型号都是不一样的。听小张老板讲，这老手啊，砸个一天能挣个二十几块钱呢。”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砸石子累不累啊，你能受得了吗？”老娘担心的不是挣多少钱，她是担心石头这身体，原来只是读书没干过什么活，能受得了这么重的活吗。
石头脸上露出一副坚毅的表情回答说：“累，怎么能不累呢。干活哪有不累的，不过，别人能干，我也能干。”
老娘心疼的拍了拍石头的胳膊说道：“唉，都怪娘没本事，让我们家石头受苦了。”
石头向老娘呲着一口大白牙安慰道：“没事的，老娘，这点苦算啥，要说吃苦，你比我吃的苦多多了。”
说完这句话，石头看到老娘的眼睛似乎又有些发红，他赶忙打岔道：“老娘，别寻思那么多，你想啊，我这回上班能挣钱了，咱们家以后不就能天天吃上肉了吗。老娘，你就以后在家等着天天给我买肉吃吧。”
“买，买，不光买肉，还要买大骨头。”
“嗯，还有猪头肉，猪蹄子，猪大肠，最好再蒸完猪血。”
“蒸，蒸，石头说吃啥，咱就买啥。”
老娘与石头在屋里讨论着今后吃什么的时候，在外面打着瞌睡的大黄突然睁眼睛，它竖起耳朵，耷拉着舌头，这舌头上还哩哩啦啦的滴着哈喇子。
似乎，它也听懂了石头娘俩的语言。似乎，它也期盼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