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冲突
教室内，同学们的形态也是各异。
有的人侧耳听着，脸上的肌肉随着戒尺落在手心上所发出的声音抖动着，还有的同学不闻窗外事，只是一心在答着题目，另有一些平时与王小明交好的同学则打抱不平起来。
“石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小明抄两道题咋啦，又不少你身上一块肉，你听外面王小明叫的多惨。”
“就是，听说你和王小明还是邻居呢，就这样的邻居不做也罢。”
“自私鬼……”
各种难听的话像苍蝇一样围绕着石头耳旁，石头再次习惯性的咬着嘴唇，没有反驳，也没有吭声，只是在埋头的答着题。石头感到莫名的孤独，一个人的孤独不可怕，可怕的是身处众人之间的孤独比一个人孤独更可怕。
同学们的话他没有听到吗？
他听到了，他心里也在问自己是不是刚才应该帮王小明遮掩一下，但后来他又想到老娘所说过的话。老娘说，做人说话不能撒谎，习惯撒谎一次，就习惯撒谎一辈子。
老娘虽说没什么文化，但话糙理不糙，他从小到大也没有撒过谎，冷不丁让他撒谎，他还真得不会说。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非对错让别人说去吧。
石头这样安慰着自己，甩了甩头再次把那些苍蝇轰开，继续答着自己的题目。
没一会，教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王小明与皮向前接憧而至。皮向前似乎出了气，脸上又恢复到原来那张黑脸，而王小明则眼睛里含着泪水，用右手捧着自己的左手，可以看到，那只左手明显得比没有出去前胖了一圈。
王小明路过石头面前，用眼神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王小明不说，石头也心里清楚，这是怪他呢。
真的是我的错吗？
不，我没错，我实话实说有什么错。他如同荒漠之中那棵孤独的胡杨，扎根在沙土深处不屈的昂着头面对残阳，继续着自己的信念与倔强。
石头依然埋头答题，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很快的下课铃声响起，皮向前用戒尺敲了敲讲台说道：“时间到了，大家把卷子都给我送到讲台上来，没答完的就不要答了。”
讲台下有的同学答完题，迈着轻松的步子向前交着试卷，还有的同学磨磨蹭蹭的总想多写那么几笔。
在皮向前的反复催促下，所有的同学都把卷子交了上来，这其中也包括石头与王小明。
石头的卷子都全部答完了，就连作文都一个标点符号没有落下，反观王小明除了答了几道选择题，卷子页面大部分都是空白的。
皮向前看了看石头的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虽没看全，大部分答的都挺好，行啦，去吃饭吧。”
石头向皮向前微微鞠躬后背着小书包就走出教室向食堂走去，说实话，他还真的有些饿了。
石头是住校生，吃住都是在学校，整个学校里像他这样的农村学生有很多，由于交通不便，大多数都是选择住校。
城里的学生都是走读生，也有条件比较好的农村生选择在外租房，石头租不起房子，只好在学校里住着八人一间的寝室里。
男生的寝室么，住过的人都知道，尤其这种八人间的，如果都讲卫生还好，遇到不讲卫生的同学，这房间里根本都没法呆。
幸好，石头的宿舍有石头这么一个人，他承担了宿舍里的卫生工作，不是因为他是受累的命，而是他受不了袜子床下藏，内裤满天飞的生活环境。
他吃饭都是在学校的食堂，真心来讲，食堂的伙食味道不怎么样，但量大管饱，对于他这种大肚汉来说，量大就行，好吃不好吃的不重要。
石头到了食堂，里面已经有不少学生准备在打饭，大部分是农村的学生，城里的学生都回家吃或去街面的小吃部去吃。
石头排着队站在后面，闻着饭菜的香味，肚子里咕噜咕噜的不停叫唤着。
终于轮到他，他看了今天摆在前台的菜，今天的伙食真不错，贵的肉菜有红烧排骨，有土豆炖红烧肉等，便宜的素菜有黄瓜炒鸡蛋，素炒茄子等，石头的目光在红烧排骨与土豆炖红烧肉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只感觉口水在自己的口腔中不停的涌冒，他舔了舔嘴唇，最后使劲的吞了一下口水，对着打菜的师傅说：“师傅，给我来四个馒头，还有鸡蛋汤。”
打菜师傅说道：“馒头两毛一个，鸡蛋汤两毛一碗随便喝，就这些不来点菜啥的？”
石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饭票，目光再次从红烧排骨与土豆炖红烧肉上面停留了几眼，又再次吞咽了几回口水后，毅然决然的马上把视线转移开，他笑着说道：“不了，够了，给您，这是一块钱票。”
打菜师傅看了看石头，收下饭票，然后摇了摇头，寻思道：“幸好来食堂吃饭的不都是这样的学生，如果都不买菜吃，我表哥找谁赚钱去。”
石头已经习惯别人看他的这种目光，他没有在意，而是开心的用托盘端着四个馒头，来到隔壁打汤处，他对着打汤的阿姨说道：“阿姨，给我盛一碗鸡蛋汤。”
打汤阿姨刚拿起一个小号的碗来，石头急忙摆手道：“阿姨，能不能用那个大海碗装啊？”
打汤阿姨没有别人所传的那样不耐烦，动不动甩脸子，而是不动声色的把小碗放下，拿起他们自己用的的大海碗来给石头盛了满满一碗。
石头闻着鸡蛋汤里传出来的香油味，陶醉一秒，然后脸上堆满感谢的笑容说：“谢谢阿姨。”
阿姨依旧面无表情，石头闹个没趣，把汤碗放在托盘上端着就寻找座位去了。
当石头转身后，他没有发现，那面无表情的阿姨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丝微笑，她在这里工作这么些年了，不同于刚才那个新来的打菜师傅，她天天看到这个学生来食堂吃饭，她早熟悉这个学生吃什么了，一个月偶而买些便宜的素菜，却从来不买肉菜，大部分都是买馒头就着汤，没买米饭可能是因为米饭不顶饿吧，反正她是很少看到他买米饭。
所以，她今天特意从家带来一个大海碗，就是为石头准备的，只是石头他不知道而已。
石头寻了一个空位坐下，拿起托盘中的一个拳头大小的馒头狠狠的一大口咬了下去，同时他的手也没有闲着，他把背着的小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玻璃罐头瓶摆在桌上。
这个罐头瓶里装着一些青褐色的咸菜，这不是街面上买的普通咸菜，这是老娘特意为他亲手做的咸菜。
说起这道咸菜，不知道朋友们知道不知道锦州小菜，老娘就是用那样的方法经过改良做成的。
首先材料在最鲜嫩的季节采摘，例如豇豆、苤蓝、油椒、芹菜、杏仁、黄瓜等，将各种原料分别用清水洗净，沥干，装入缸内，装一层原料撒一层盐，腌2～3天取出，洗净。然后，将盐腌的原料装入缸内，加上虾油、味精、大料、花椒拌和均匀，封口，腌4天即可食用。操作简单快捷，而且清脆爽口特别下饭。
石头就着这咸菜能吃不少饭，这四个馒头还是他省了又省，不是他不想多吃，而是他这个大胃王放开吃，老娘给他的这点生活费估计活不过十天。
就这样，石头一口馒头一口咸菜另喝上一口汤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装着米饭、红烧排骨与土豆炖红烧肉托盘摆在了他的对面。
石头抬起了头，看到了这托盘的主人——一脸坏笑的王小明。
石头瞅了王小明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埋头吃，但王小明好像故意似得，他不吃，偏偏用手扇着风，把肉香味都扇到石头的鼻腔里。
石头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有抬头，只是不经意间多咬了几口馒头来抵抗肉香的味道。
“想吃不？”王小明问着石头。
石头没回答，继续啃馒头，这回多咬了一口老娘做的咸菜。
“只要你今后让我抄卷子，我就请你吃肉。”王小明继续蛊惑着石头。
石头还是没回答，继续啃馒头，不但多咬了一口老娘做的咸菜，还多喝了一口汤。
“三顿肉。”王小明加大了砝码。
石头还想继续啃馒头，却发现最后一个馒头被他啃没了，他这才抬着头，看了王小明好一会说道：“一百顿也不行，自己的卷子自己答，你现在抄我的，等高考的时候你去抄谁的。我老娘说过，自己学到的本事才是本事，靠投机取巧是不行滴。”
王小明听了石头话，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不废话吗，我要是自己有本事，我还靠你，我不是不会吗。”
“不会，你就好好学，没有人天生就会。”石头站起身子，他决定再去打碗汤，本来就没吃太饱，闻到肉香味更饿了，喝个水饱也是好的。
“臭石头，你咋这么拧呢，和你娘一样，又臭又硬。”王小明看到石头好赖话不听，说话也没有个把门的了。
石头准备向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扭头盯着王小明说道：“我警告你，你说我行，别说我娘。”
王小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话犯了石头的忌讳，他依旧不依不绕的说道：“你别以为学习好就了不起，还不是穷光蛋一个，连肉都吃不起。怪不得我娘说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娘就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石头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手紧握着拳头，石头的面目特别狰狞，脸色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连大脖筋都跟着一跳一跳，石头嘶哑着声音对着王小明警告道：“再警告你一遍，不—许—说—我—娘。”
王小明其实此时内心有些胆怯了，青春期的少年很注重面子，他瘦驴不倒架，不想在石头面前显示自己的软弱，丢了面子。他更敢赌石头不敢动手打他，因为他与石头认识这么多年来从来见过他打过架。
如果他事先说出那些话是有口无心，但第二次他却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是在报复石头，要不是因为石头，他自己怎么会被“老黑皮”打手板，想想现在左手还是肿胀的，他就是要报复，用言语狠狠的报复。
王小明昂了昂脖子，摆出一副我不怕你的样子，继续刺激着石头道：“我就说了，咋滴，你还揍我啊，你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你娘就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可怜的王小明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句话而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向***保证，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石头怒了，他在王小明说第一遍的时候就怒了，但他没有冲动，毕竟两人是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想到这家伙没完没了还在触碰着自己的逆鳞，他不能不怒，不能不动手。
他可以允许别人辱他，骂他，看不起他，却不能允许别人说一句自己老娘的不好，谁也不行，天王老子都不好使。
石头一怒，如出笼猛虎，他大喝一声：“你不准说我娘。”
随着他声音而去的还有他那沙钵大的拳头，这一拳，狠狠砸在王小明的脸上，当时一个乌眼青就显露出来。
然后，石头跳上餐桌将王小明骑在身下一阵王八拳，可怜的王小明，因为嘴欠，承受着他这年龄不应该承受的忧伤。
“轰……”食堂变成竞技场，这打架的场景，在中所一高中来说，是不怎么常见啊，尤其还在食堂打架。
围观的学生纷纷涌上前来，越挤越多，没有人上前伸手拉架，却一个个津津有味的当起了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