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山

  三个人都收拾好了东西,石头拎着竹篮与铁锹走在前面,卢英手捧着鲜花与空着手的囡囡并排的手拉着手走在后面。
  三个人的身形在高耸的大青山面前显得非常渺小,就如同三只奋力攀爬的三只蚂蚁,虽知前路艰险仍勇于攀登。
  上山的路径蜿蜒而陡峭,由于昨夜刚下过雪,积雪把个别的路段覆盖住了,不是特别好走,石头还好,他以前经常在山里行走,熟悉着每一条小径,虽然这些年没有回来再走过,但也没有难倒他。
  他在前面用铁锹探着路,遇到积雪深的地方,就用铁锹挖出一条道来,遇到松散的石头,就用铁锹拍实或移开,他就像一名探路的尖兵,时刻着保护着身后家人的安全。
  卢英与囡囡原来都是生活在平原的地带,从来没有走过如此艰难的路况,但即使这样,这娘俩也深一脚浅一脚的紧紧跟在石头的后面。
  山里很安静,偶而能听到风刮动树枝的刷刷声,就是两大小一小的呼吸声,就样走着,走着,走了约有近半个小时,囡囡终于坚持不住了。
  “爸爸,囡囡走不动了,囡囡脚好疼。”
  走在前面的石头回头一看,囡囡弯着腰双手拄在膝盖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本被冷风吹红的小脸蛋现在变得有些苍白,头上戴着的灰色兔儿小帽都有些斜了。
  同样的,卢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做为家里的女皇,除了干过洗衣服、做饭的活,哪经过这样的剧烈的运动,她也是大口的喘着粗气,头顶由于剧烈运动汗水蒸发,在这寒冷的空气中竟然升腾起一道白烟来。
  石头心中一疼,然后就是自责起来,他是走习惯了山路,却没有考虑到妻女的承受能力。他连忙放下竹篮与铁锹向下紧跑几步,内疚的向妻女道歉道:“对不起啊,我没考虑周全,让你们跟我一起受罪了。”
  卢英听到石头的道歉,想对他说不用这样说,可是她嘴里只是喘着粗气却表达不出来,无奈之下,她只好对着石头挥了挥手,表示不用道歉。
  石头上前一步,从兜里翻着一包纸巾来,从中抽出一张纸巾,轻柔的卢英的脸上擦动着,动作小心轻微,仿佛擦拭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精美瓷器。
  小孩子的体力虽然不持久,但恢复也快,休息了这一会时间,囡囡的体力恢复到已经能顺利的开口讲话的地步,本有些苍白的小脸蛋也慢慢的有些许红晕重新爬上来。
  囡囡看到爸爸给妈妈擦汗而没有给自己擦,她撅起嘴不开心的说道:“爸爸,爸爸偏心,囡囡也要擦擦。”
  卢英听到女儿的声音,脸色一红,把石头擦汗的手推了推,指了指女儿,顺便的斗气似得的白了囡囡一眼。
  石头又抽出一张纸巾来给囡囡擦了擦汗,顺手把她抱了起来,开始用目光寻找着一处背风歇脚的地方。
  老娘所在的位置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自己到是可以十几分钟之内就能到达,可是卢英和囡囡不行,如果再走,体力是一方面,更可能会造成对身体的伤害,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他的目光搜索一阵,发现一处好地方,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巨石,巨石下面还有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块。
  巨石可以挡风,石块可以坐下休息,就像天然形成为旅行的游客专门准备的歇脚之处。
  其实石头也知道,这种巨石在大青山比比皆是,要不然这个地方怎么能叫大青山呢,出产的就是青色的大石头,他自己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石头带着妻女两人向巨石处转移,他还是依然走在前面,当他走到巨石下面时,特意用手拍了拍巨石几处地方,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怕上面有些松散的石块掉落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娘,卢英与囡囡就是他最亲的人,他容不得她们出现半点闪失。
  拍了一阵,看到没有危险,石头把她们俩人叫过来,在她们坐下休息之前,石头先用铁锹刮了刮平整石块上面的积雪,然后脱下身上的旧棉袄,小心平整的叠在一旁,又把里面穿的一件波司登羽绒服脱了下来平铺在石块上,这才把原来脱下来的旧棉袄重新穿在身上。
  招呼着卢英与囡囡过来坐在上面,他也找个边角的位置挤在一边。
  果然,自己寻找的这处避风港没有让人失望,经过巨石的遮挡,没有寒风来袭,屁股下垫着羽绒服的石块又不显得冰屁股,大自然还真是神奇,有这么多鬼斧神工的作品可以让人们利用开发。
  坐在这位置,前面的视野一片开阔,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六股河河道,现在是冬季,河道里水不多,只有浅浅的一层冻成薄冰贴靠在干枯的河道上,从这里看都能看到黄色的沙床。
  “囡囡,你看到那边的河道没有,那条河叫六股河,是中所县内最大也最长的一条河流,别看现在水流不多,到了夏天啊,河水特别多,听你奶奶说以前还发过洪水,就因为这,我以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因为下河去洗澡没少被你奶奶揍。”
  石头指着远处的六股河道对着女儿讲解着,囡囡听闻后好奇的瞪大眼睛问道:“奶奶也打过爸爸么?就像妈妈有时候打囡囡那样么?”
  听到囡囡说打人这个问题,卢英先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囡囡,心中大呼冤枉,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然后她也是好奇的把眼神转过来看着石头,看来不论女人大小,对八卦的事物完全都没有抵抗力。
  石头被这娘俩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习惯的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道:“打,怎么没打过,老娘都是用竹片打我屁股,最狠一次,我在床上趴了三天没下地。”
  “哈哈,爸爸小时候也淘气。”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爸爸小时候被奶奶打过,囡囡有什么可开心的,她拍着手没心没肺的笑着。
  “石头哥,以前很少听你讲婆婆的事,你认为婆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卢英对石头的过往有着同囡囡一样的好奇心,她很想知道石头哥是怎样在婆婆的管教下生活的。
  听到妻子问到的问题,石头收敛了笑容,他的眉头时而皱在一起,时而又松散开来,琢磨一会他才开口道:“老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在我没有出意外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深刻分析过,可是自从我出了意外之后,我才从内心深处回忆着老娘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这才发现,老娘是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人。”
  说到这里,石头挺直了身体,眼睛里绽放着崇拜的光芒,说话的声音由原来的平稳变得有些高亢:“老娘归纳起来,她是中国传统妇女的典型代表,她的品质里既有小农意识的斤斤计较,又有对待子女的慷慨大方,既有遇到冲突时的胆小懦弱,又有面对困难时的勇往坚强,在生活的重担压得她直不起腰的时候,她却依然可以跪着前行。老娘对我说过,她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最不看重的也是脸面,年少时我不懂,长大后发现老娘她说很对……”
  石头的话音说到此处,话音开始放得缓慢低沉,眼睛里也不复刚才那种亢奋,他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充满着悲伤,他抬着头向远处望去,那里有一处小村庄,坐在这里能隐约看到村庄里人家屋顶冒出的袅袅炊烟,他的思绪随着那炊烟在随风飘荡,飘荡,飘越云层,飘越时空,一直飘到以往他生活的岁月,飘到十五年前的那一年,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