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余墨之陨

  书香大堂,翰墨满墙。
  高位之上一人,一茶。
  人已是中年,气势刚毅,气宇不凡。
  茶早已凉透,但凌飞似是一开始就没有心情品茶。
  良久良久……
  他等待的人终于来到,三名老者徐徐踏入了大堂之内,单膝叩地,言道:“学海大学士……”
  “玉泉……”
  “汪涛……”
  “圣衡……”
  “参见暗都之主!”
  这名被称为暗都之主的凌飞年不过三十五六,正值壮年。
  对比眼前三名鹤发白须的老者,真的难以想象,此人竟是一都之主。
  他从高座上站立,刚毅的脸庞微微抬起。
  却见屋檐之下,一把黝黑黝黑的黑剑傲然挺立在半空之中。
  这把剑的剑鞘已经残破不堪,像是裂落了许多碎片。
  隐隐露出的锋刃之上,丝丝血迹逃不过凌飞的双眼。
  幽幽缕缕黑色灵力徘徊在黑剑四方,看似平静,又似暴动。
  这把剑是六都之人寻回来的,准确的说,应该是这把剑自动寻回六都而来的。
  “余墨尊上,你当初说若你遭遇不测,你便会以剑为号。”
  “如今,你真的……遭遇不测了吗?”
  凌飞始终不敢相信,在这个世间又怎么会有人能伤她分毫?她又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事已至此,凌飞也不想再去多加思量。
  凌飞转而望向了汪涛,询问道:“汪涛前辈,那个浑小子现在在哪?”
  汪涛还未做答复,只见一个人影带着大队人马慢慢悠悠地闯了进来,此人若不是那嚣扬的余泽,又是何人呢?
  余泽微微一笑,身后几名学员连忙搬来椅子放在他身后,他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问道:“听说学海来了客人,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凌飞啊?”
  霸气至极,人们早知道他余泽在这学海天不怕地不怕,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连暗都之主凌飞都没有放在眼里。
  不过凌飞中年年纪便能坐上一都之主,靠的不仅仅是本身强横实力,更是有着绝好的肚量。
  凌飞不动声色,但他身后的汪涛倒是气红了脸,怒骂道:“胡闹,你们都给我滚蛋!”
  汪涛是谁?他是整个学海为数不多不畏惧余泽的人,毕竟汪涛是余泽的老师。
  众人见老师大发雷霆,正欲撤腿就逃,只不过,余泽又怎么会让他们就这样离去呢?
  余泽说道:“你们几个是不是聋了?老师叫你们滚蛋,意思就是让你们像蛋一样在地上打滚。”
  “这……”
  余泽见那群学员稍有迟疑,紧接着一手重重拍打在座椅之上,再施压道:“大胆,你们要不尊师命不成?”
  这一拍打,众人吓得连忙原地打滚,他们既不敢得罪师尊也不敢得罪余泽啊,既然打个滚能解决问题,那何乐而不为呢?
  汪涛看着这一幕幕,真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你……”
  他怒甩了下袖子,紧接着头慌忙别了过去,他真是没有老脸在这再待下去一刻了。
  可事关余泽的未来,再怎么搁了面子,他身为人师,也一定得在场。
  凌飞苦苦一笑,笑道:“都停下来吧,我有点事情要跟余泽商量商量,你们都下去吧!”
  暗都之主发号施令,那些人很快就停了下来,拍拍灰尘正准备走人的时候,异变再起。
  “慢着,你们要下哪去?人家凌飞都主只是让你们站在门外台阶之下而已,你们谁敢乱动?”
  这回,汪涛再也忍受不住了,这个傻余泽,自己和都主叫其它学员下去就不想他姐姐的事被人知道,全然都是为了保护他而已,可他竟然如此不知死活。
  “余泽,这件事情只有你能知道,他们没有资格在此。”
  汪涛这话给足了余泽面子,可他余泽今日就偏偏和凌飞他们杠上了。
  余泽摇了摇头说道:“老师,我这人口不遮拦,什么秘密我都藏不住的,与其从我嘴中说出来,倒不如由你们告诉众位师兄弟呢!”
  “你们说,是不是啊?”
  有什么秘密非得只能余泽知道?莫非是传授文技?这等好事,他们又怎能错过?
  “是啊!是啊!”
  这些人心中暗乐,总算没有白白讨好这余泽,今天果然有甜头吃了。
  文者修炼不需要功法,可是文技却是比功法武技还要稀缺啊。
  文者本就强悍无比,若是辅之文技,可谓是如虎添翼。
  而此时此刻,这暗都之主亲自传授余泽文技,他们要是习得一星半点,将来那可是不可限量啊!
  可他们似乎忘了,文者的数量实在太少了,少到只有他们学海才能够出现。
  而他们眼前的都主,哪是什么文者?那分明就是一名武者。
  凌飞点了点头说道:“也行,你们要留着,那就留着吧。”
  “可是都主……”
  凌飞抬手打断了汪涛话语,紧接着手中灵力翻动,奋力虚扯一式。
  屋檐之下的那把黑色之剑周身灵力忽然散开,黑色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大堂,忽地冲天而起染洗了整片白色云海。
  “嗖”的一声,黑色之剑忽地擦着余悔盘在头顶的黑发而过。
  一声轻嗖,长发散落,余悔猛地追了出去。
  他茫茫然地站在了大院之内,抬头仰望起了天穹的黑剑。
  “十余年不见,十余年音讯全无。”
  “可此时此刻,为什么我内心毫无欣喜,反而多添了几分忧愁?”
  如梗在喉,余泽喃唇欲语,却是怎地也开不了口。
  天际落下了黑色的帷幕,帷幕之中强大的黑色灵力点点滴滴凝聚一个圆球。
  忽地圆球破裂,一双晶莹剔透捆带红绳的玉足轻轻踏出,骄傲无匹的身躯傲立天穹。
  她一身紧身的黑色装扮,一头黑色长发无风自扬;傲冷的眸;好看的脸颊,不可屈折的傲骨;藐视着芸芸众生。
  风华绝代,傲视天下;这就是余墨――不可一世之尊。
  余墨飘飘坠落,强大的压迫感盖地而来,使人气血汹涌翻滚,难以抗衡。
  “凌飞,见过尊上。”
  暗都之主率先叩首,再场之人无敢不从。
  “我等……见过尊上。”
  似梦似幻,余泽愣得一动不动,他怎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姐姐?他怎会愿意相信?
  这个所谓的姐姐虽然相貌极为相似,只不过她现在的生命迹象几乎全无。
  不由发问,不由困解。
  余墨缓步走至余泽身旁,白净玉手轻抚向余泽飘散的长发,温柔好听的语气说道:“余泽,十二年来,姐姐最不放心的便是你了。”
  诧异至极,余悔惊恐问道:“姐姐……姐姐你的手?”
  余墨的手几乎是透着余泽的发而过的,这似乎是完完全全应实了余泽的不安,眼前的姐姐根本就不是实体!
  余墨处事不惊,微微笑道:“姐姐吓到你了吗?”
  “没想到转眼之间,十二年的时光把我弟弟变成大人模样了,只是姐姐对不住你。”
  余墨说道这儿停滞了下来,此刻余泽追问道:“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是谁干的,你跟我说,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就凭他吗?一个连塑体境都做不到的废物,他凭什么这样说?
  余墨苦苦摇了摇头,答道:“没有人把我怎样,也没有人能把我怎样!”
  孤傲的话语,无不震撼四方学海的学员。他们早知道六都有一尊上,制衡六都、号令天下,其名余墨。
  他们早知道余墨很强,强到能胜六大都主,可是未曾想到余墨竟然不把天下武者放在眼里。这是自负还是自信?端看这出场方式,答案就已经明了。
  “当年我以为自己已在这世界武道之巅,自己定能突破这通天境为尊,至尊不显的贫世。”
  “于是我将你托付给了学海,只身一人游走十地之间。终于有一天契机到来,我境界有所突破的现像,但等待我的却是九天雷劫。”
  “这雷劫与往前境界所遭遇的全然不同,它的强大我无从谈起,我豁尽浑身灵力与它强行制衡了数年之久,如今我体能已经到达了极限,命不久矣。”
  “而如今你见到我这道残念之时,也许我本体早已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多么冷痛残酷的现实。余泽不敢置信,他甚至怀疑这是危言耸听,可这话是从姐姐口中说出,姐姐又怎么会和自己开这么无聊的玩笑呢?
  “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
  “不,姐姐!”
  “弟弟,我的弟弟啊!若不是姐姐足矣让你不费吹灰之力号令六都,也许就不会酿成你今日乐不思蜀,连塑体境都无从达到的错局。”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修得文者笔勾天地,又未曾成为武者翻山道海。我真的很难想象,在没有我的庇护之后,你以后一个人要吃多少苦头才能活下去?尤其是作为我的弟弟,你啊,你会比普通人活下去更为艰难。”
  余泽忽然愣下,“乐不思蜀?无法达到塑体境?这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姐姐?”
  可这气息是如此熟悉,就算是化作灰,余泽也不会认错。
  “姐姐……”
  他腹中有着无尽的委屈,有着无力的愤怒,可是他不能泄气!
  他是余墨的弟弟,是六都唯一尊上,余墨唯一的弟弟。
  他注定要前所未有的坚强,注定要无比倔强。
  余墨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不要有压力,一切有我在。姐姐给你找了个好帮手,不过你自己也要多多努力啊!”
  一声不要有压力,一声多多努力。
  黑色天际忽然变得浩亮,而那余墨的身影早已化作了点点黑色灵力。
  丝丝缕缕残留的黑色灵力,尽数被那把黑色的剑收回。
  黑剑坠落在余泽手上,一把剑,姐姐最后的遗物,最后的守护。
  难道就凭这把区区黑剑,就能够顾得了余泽漫漫长长的一生吗?
  可这不是普通的剑,武者的剑多半具有灵性,尤其是高级武者的佩剑。
  只是他是一个连塑体境都不是的废物,他又怎么有能耐使用这把可开山断海的剑呢?
  凌飞缓步走至余悔身前,当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学员们,对着余泽说道:“我答应过你姐姐,只要你在暗都一天,任何人要动你一根汗毛,除非能先胜了我!”
  余泽强行压制内心悲伤,出色的表演,手握黑剑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人们不寒而栗,你的尊严在哪?你的底线在哪?你男人的一面又在哪?难道你只会吃软饭的吗?
  此时异变突起,天际一道人影坠下,他白发苍苍手持一块黝黑黝黑的令牌,那令牌正是昨夜余泽手握的六都圣令。
  “六都圣令,尊上亲临。凌飞接令!”
  “凌飞接令。”
  只闻六都圣令内传来一道雄厚男声,“既然余墨已经死了,学海无涯之中十年不能塑体的人,是时候把他逐出师门了。而为了不泄露我学海的方位,你得挖去他的双眼。执令者――凌飞,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