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杀戮
到底有多少个黑影，没有人能说得清。那些黑影，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似乎也并不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它们又因何而出现？更是无从得知。
总之，它们出现的地方，总会留下一堆白骨。
大成、冥界、真武……
三国之内，都出现了这样的杀戮。
各路高手，再一次如同当年要对付纪水寒一样，团结在一起，试图消灭那些黑影。然而，这些黑影，毫无踪迹可寻，根本无从得知它们会在哪里出现。纵然是擅长追踪的七绝宗，也无从下手。而且，即便是追踪到了……想想关七断了一条腿的悲惨遭遇，那些高手们，就没有什么信心。
真武新京。
二王府。
乾纲帝大驾至此。
平阳王、忠义王自然亲自迎接。
不等二人见礼，乾纲帝便摆摆手，急切道，“俗礼免了，平阳王，说说吧，你对那黑影，可有些了解？”
平阳苦笑，“圣上，若是臣下真的知道些什么，又岂能等到圣上亲自来问。”
乾纲帝苦笑，道，“是啊，可还是不甘心啊。你有追风者的记忆，若是也不了解那黑影……总不成我等只能坐以待毙？”面如沉水的乾纲帝叹道，“说句实话，朕……并不看好诸多高手的联合。斗皇关七不是一合之敌，众高手聚在一起，又能如何？”
平阳道，“只能指望纪水寒。”
乾纲帝道，“牧云杰已经回来了，他说纪水寒不愿帮忙。”
平阳倒也并不是很惊讶。毕竟，纪水寒跟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她真正愿意冒险的人吧。她跟牧飞龙曾经是夫妻，但两人并无任何感情。传闻说她跟牧云杰有些什么，可牧云杰没能请得动她。至于江绣和杨箕……二人并非纪水寒的亲生父母。如今多年未见，大概感情也已经淡了吧。
但终究是有养育之恩的啊。
平阳看向乾纲帝，道，“要不，让江绣去试试？”
乾纲帝摇头，“江绣不肯。”
“为何？”
“江绣说，纪水寒虽无恶毒之心，但也没有以德报怨的好品德。”乾纲叹道，“其实，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毕竟，当年纪水寒为了一个牌友，也跟人大打出手了。为了芍药，更是苦苦寻觅三年。她是个重情义的，断不会眼看着牧云杰和江绣等人死掉。”
“您认为不是江绣认为纪水寒不会来，而是她不肯去？”
“是啊。”乾纲帝道，“江绣说，既然牧云杰去了，她去不去，都不会改变什么了。”
正说着，一人疾飞而来。
那人身穿官服，在乾纲帝面前落下，跪倒见礼，不能乾纲回话，便急道，“圣上，西江三合口岸，发现黑影。”
乾纲帝闻言，骤然色变，道，“立刻通告全国！”言毕，又对随从道，“锦衣卫天阶高手，随我同行！”言毕，祭出飞剑，飞奔西江。
平阳和牧飞龙对视一眼，自然也是紧紧跟上。
这么久了，终于发现了黑影踪迹，自然是惊动了天下。
无数高手收到了消息，纷纷御器而来。
只是，即便是第一时间赶来的乾纲帝等人，还是晚了一步。
三合口岸是个大港口，每日里都会有许多人在此渡船。所以这里自然也就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城镇，人口之多，几乎不输于新京。
距离还很远的时候，乾纲帝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之味。
整个三合口岸，已经血流成河。
乾纲帝勃然色变，甩手就是三道剑芒。剑芒初时不大，途中汇聚灵力，乃至更强。这就是死灵的特色。他们的手段，会汲取天地灵气，从而变得更强。
只是，三道剑芒落在那黑影之上，竟然没有丝毫波澜。
黑影依然在不断的追杀着三合口岸上还没有来得及跑路的活人。
也难怪这次能在黑影屠尽活人之前找到它了——三合口岸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黑影要杀完，速度会慢一些。
随着乾纲帝的剑芒如入尘埃，两道攻击随之而来。一道乃是神诀改良而来的破空，灵诀虽小，却极为迅速。一道是血煞，血色灵诀，杀气腾腾。
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还彻底激怒了那黑影。
黑影直接朝着乾纲帝、平阳和牧飞龙三人扑来。
皇帝亲卫拼死挡在前面，各自施展手段。十余名天阶高手，都打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敌之术。然而，黑影还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乾纲帝见状，急道，“散开！”
还是有人晚了一步，直接被黑影吞噬，再出来，已经成了一片肉渣。
牧飞龙脸都白了，惊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说话间，不敢做任何停留，直接跟着平阳一起往远处遁走。
平阳看着那黑影，道，“此物似乎有些脾气啊，应当是生灵！”说罢，又运用灵力，断生喝道，“尊驾何方神圣！何不现出真身！仙界高手，我也认识几个，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怎么称呼？！”
那黑影闻言，竟是停了下来。
悬于空中，片刻，忽然又朝着平阳扑来，速度之快，如奔雷闪电。
平阳大惊，急忙打出一道护体灵诀。她的手段，大多是以神诀改良而来，所以比之普通的真灵法诀甚至是修真法诀都要强上一些。然而，那一道灵力屏障，竟然如同不存在一般，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平阳一侧，一团血雾打出来。牧飞龙推了她一把。“走！”
两人顷刻散开。
这个时候，已经有高手赶来。
只是，看到这般状况，竟然无一人敢上前来。
不是这些高手太怂怕死，而是因为没有人愿意白白送死。
“灵力无用啊。”远处，东帝白啸天感慨了一句，嘴角微微一笑，“我来探探虚实！”说话间，祭出飞剑，竟然直扑那黑影而去。
众人具是一惊，有人暗骂白啸天太傻，自也有人感叹于白啸天的豪气干云。
但见白啸天在临近那黑影之际，忽然下沉，举起了手中的剑。
剑身直接从黑影中划过。
那黑影竟然猛地收缩了一下，只是，仅仅是那一瞬间，又迅速膨胀，比之前还大了一些。白啸天避之不及，头发触及黑影。
幸而她的《云诀歩》非同小可，身法十分灵活，才堪堪躲过。
头发去了大半，散落下来。
白啸天脸色惨白，急匆匆的与那黑影拉开距离，同时，回身丢出了自己的飞剑。
飞剑直接惯入黑影之中。
那黑影，又是一番狰狞。
白啸天哈哈大笑，“灵力无用，但实物倒是有些效果嘛。”
众人观之，不由一喜。乾纲帝首先掷出了自己的飞剑，紧接着，越聚越多的高手，也都把自己手中的武器抛了过来。
本以为这些攻击，会收到一些效果。可让众人失望又恐惧的是，那些兵器，只能让那黑影仿佛是痉挛了一般，抽搐片刻，一堆碎屑便从黑影中落下，犹如漫天尘埃。
这些人中，大多灵者，不比修真高手无需法宝便可飞行。没有了飞剑，一个个的落在地上。眼看着那似乎更加狂躁的黑影扑来，顿时慌了手脚。
一时间，惨叫呼救之声此起彼伏。
乾纲帝亲眼看到一个天阶高手被那黑影吞噬，最终变成血沫子。下意识的，他想转身逃命。可却终究迈不开步子。
太久了，他一直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如今安定了下来，却又要逃命，等着整个天下被这黑影杀戮一空吗？
他不甘心，可却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
很久以前，他还是冥王的时候，他自认为，整个天下，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了。如今，远古高手现世，他依然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可面对这肆无忌惮的黑影，他感觉自己就跟捆住了手脚的待宰羔羊一样，没有丝毫的办法。
只能等死么？
乾纲帝苦笑出声，心中悲凉且愤怒。
“圣上！先走吧！”牧飞龙跑过来，对着一脸悲愤的乾纲帝低吼。
乾纲帝微微摇头，“走？去哪？好不容易终于遇到了这孽畜，就这么夹着尾巴跑了？”环顾四周，乾纲帝讪讪一笑，“说好了共同御敌，这个时候大成和冥界的高手，一个人影儿都没见！”
“他们离得太远……”牧飞龙道。
乾纲帝哼了一声，“原是远了点儿，可对于那几个能瞬间移动的高手而言，这点儿距离，又算得了什么？看那白啸天，她本在大成上京，不也赶到了吗？”
牧飞龙无言以对。
乾纲帝盯着那追着人大肆杀戮的黑影，拧眉道，“灵力，没有理由不起作用。或许，只是我们的灵力太弱了？”
牧飞龙闻言，惊道，“圣上的意思是……”
乾纲帝咬着牙，怒声道，“倾我真武之力！能打出的灵诀，虽不足以毁天灭地，但要灭此孽障，当不在话下！”言毕，乾纲帝断喝，“锦衣卫何在！”
“臣在！”远远的，有人回应。
“倾国之兵，速速驰援！滴水成河，河聚成海！当可灭此朝食！”
……
整个真武，天阶、地阶、玄阶……甚至是一些黄阶修者，都纷纷赶来。
有怕死的，有畏惧的，但更多的，还是血性之人。
没有人愿意等死。
很多人情愿战死在沙场，而不是死在逃亡的路上。
数之不尽的剑芒、灵诀，犹如狂风骤雨，打向那黑影。
那黑影似乎终于有些承受不住，渐渐开始萎靡。
众人愈发来了精神，灵诀、剑芒，下的更急。
这个时候，冥界和大成的高手，也终于不再作壁上观。
整个三合口岸外围，人山人海。天空之上，亦密密麻麻。
眼看着那黑影慢慢的有消散之势，众人心中无不多了一分惊喜。
可这份喜色，没有来得及展现在脸上。
就在众人之后，又是一团黑影席卷而来……
四面八方，足足来了十数道黑影。
漫长宽阔的西江，江水染成了红色。
斗皇关七面若寒霜，嘴唇哆嗦着，颤声道，“完了！全完了！”
白啸天呼出一口气，淡然一笑，对身边的斗皇关七说道，“完了就完了吧，人固有一死嘛。呵呵，其实也未必是坏事。”
斗皇一愣。
白啸天又道，“追风者的出现，让我忽然有了个想法。也许，我妻子还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
关七嘴角抽搐，道，“希望如此吧，不过我还是觉得，活着比死了好。”叹一口气，道，“走吧，一起跑路吧，好歹能多活些时日。”
白啸天摇头，“不了，没意思。跟你们这些家伙，也相处不来什么感情。”
关七又一愣，哈哈大笑，“以前的你，是个疯子。现在的你，还是个疯子。不过，我喜欢你现在这个疯样儿。”
一团黑影，朝着这边疾飞而来。
关七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眼眶里，却落下泪来。“是啊，相处不来什么感情，徒增伤感罢了。”
眼看着那黑影即将扑来，却又忽然停下。
空气中，灵力忽然涌动起来。
关七呆了呆，看向白啸天。
白啸天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出手的。”
所有黑影都停下了杀戮。
逃亡的幸存者，也没有趁机逃跑。
他们都注意到了灵力的异动，均朝着灵力涌动的方向看去。
西方，半空之中。
纪水寒手持灭世弓，箭锋指向一只黑影。
一些刚好就在她下方逃亡的灵者，因为距离太近，收到充斥灵力的影响，身体竟然开始变得透明起来。有人惊恐，有人放声大笑，有人怒声喝骂：“贱人！你怎么才来啊！”
所有人都觉得，传闻中能够灭掉神界的家伙，对付区区黑影，还不就是小菜一碟？
纪水寒没有理会那些乱骂人的没教养的家伙，只是拉弓搭箭，盯着那黑影。
很诡异的感觉，她莫名的感觉到，那黑影似乎是有意识的，而且还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面前的，仿佛不仅仅是一团黑影，而是一个熟人。
黑影动了，竟然汇聚在一起。
众人惊了，所有人都觉得，一团黑影，已经那么厉害了，若是汇聚在一起，岂不是更厉害了。乾纲帝更是心头一颤，猛然间想到了自己前世看过的动画片。
这是要组合变形了吗？
乾纲帝看向纪水寒，高声喝道，“快放箭！！！”
纪水寒却迟迟没有放出灭世箭。
乾纲帝急了，想骂人，但却实在是骂不出口。
陌上行——那可是自己的师尊啊！
黑影凝聚，最后竟然显出一个人形来。
斗皇关七，看得真切，待看清那人面庞，顿时勃然变色。“风帝！！！”
三皇五帝之一！
当年，三皇之中，灵皇陌上行“身故”；炽皇邪雨创巫灵之修；斗皇关七自我封印；东帝白啸天以阵法封印；绝帝以其独有的手段，隐居衡云山；血帝创血灵一脉，魔帝创魔灵一脉，二人最终灵尽而亡……
至于风帝，强行飞升进入仙界！
未曾想，今时今日，这祸乱天下之人，竟然是风帝！
然而，面前的风帝，似乎又有些不同。
白啸天摇头，“此人不是风帝。”
“陌上行！”风帝低声念了一句，之后哈哈大笑。“陌上行！当年你我称兄道弟，今日你却要用这灭世之弓，杀了我吗？！”
纪水寒不答。
现在的她，虽然觉得这家伙的气息很熟悉，但却根本不认识他。所以，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手上的箭，依旧在迅速汇聚着灵力。
身下的许多天阶高手，一个个的灰飞烟灭，说明她手上的箭，已经足够强大。
那风帝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之后缓缓朝着纪水寒飞去。
快到近前了。
纪水寒手中的弓弦，又往外卡了一下。
风帝哈哈大笑。
灵力肆虐，他的笑声湮灭在灵力之中。
面容扭曲了一阵，仿佛又要化作黑影，却最终依旧凝聚在一起。
风帝开口说话，却没有声音。
周围的灵力太强了，声音散不出来。
纪水寒盯着风帝的口型，眉头微蹙。
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中弓弦。
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自己就会变成陌上行，而这支箭，亦会毁掉这个世界。
箭离弦而去。
风帝躲无可躲，直接被射中。
砰的一下！
风帝化作黑烟，消散于天地间。
看着空荡荡的天空，纪水寒又看看江面上，两岸之间侥幸活下来的人群。
有一些熟人。
比如平阳，比如牧飞龙，比如牧云杰，比如江绣……
江绣轻轻咬了一下下唇，看着纪水寒，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
纪水寒沉默良久，转身离开。
一人却追了上来。
“师尊！”
纪水寒一愣，看到了借了一把剑，御剑而来的乾纲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