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刀光剑影

  驾前失仪——这就是天德皇帝撤掉忠义侯侯爵封号的借口。
  很荒唐的借口,却没有任何人指摘,哪怕是那些想来以敢直言上谏的御史都三缄其口。所有人都很明白,是什么借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德皇帝筹划已久的削减勋贵的政策,要开始正式推行了。
  当年大肆封官,如今一个个的要或罢免,或降职,多少有点儿过河拆桥的意思。虽然没有人敢这么指摘当今天子,但天子自己大概也觉得不能做的太过分。所以,纵然忠义侯不再是忠义侯,被降职成了忠义将军,但原本的侯府,依然没有收回。
  这就是说,忠义将军牧建功,依然可以住在忠义侯府。当然,大门口“忠义侯府”四个字,自然也要改成“忠义将军府”。
  刚刚打牌回来的纪水寒,亲眼目睹了“忠义侯府”四个字的匾额被摘下来。想想官场沉浮,很是唏嘘的感慨了一把,之后颇有些沮丧的回了闲人居。
  她沮丧,不是因为忠义侯被降职,而是因为……
  “今天回来这么早?”芍药很是奇怪,“输光了?”
  “哈哈,当然不是。”纪水寒干咳一声,“坐久了,腰疼。”捶了捶腰,纪水寒又问道,“见我夫君了没有?”
  芍药斜了纪水寒一眼,道,“刚才张管事来了。”
  “哦?”
  “他说府中似乎出了贼,要小姐你照看好财物。莫要被贼子摸了去。”芍药盯着纪水寒的眼睛,“姑爷和张管事如今大概正在审讯苑中的小厮杂役。”
  纪水寒心里咯噔了一下,道,“竟有此事?这么大胆的贼?有审讯出结果吗?”
  芍药哼了一声,道,“姑爷和张管事还没有带人过来找你麻烦,想来应该是还没有结果。”
  “嘿,找我什么麻烦。”纪水寒支支吾吾道,“不知你是何意。”
  芍药道,“没什么。”
  纪水寒撇撇嘴,进了屋,想要躺下休息,却又有些心神不宁。
  应该是不要紧的,自己一直很小心,不会有人看到自己偷了东西。不过,听芍药的意思,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嘛!
  怎么会呢?
  难道她在干什么尾/行的勾当?
  就算她知道些什么,应该也不会出卖自己吧。
  管她呢,担心也没用,睡觉!
  还是睡觉好啊,永远不会“输钱”。
  想想今天又输了个精光,纪水寒就窝着火。
  自己的牌运,也太差了吧。
  难道是流年不利?
  或许真的该歇歇手了,等过段时间,再去翻本。
  胡思乱想着,纪水寒沉沉睡去。
  一直睡到半夜,纪水寒被尿憋醒。起来小解,却不见芍药。
  芍药的床铺空荡荡的。
  床铺很凉,显然不是刚刚离开。
  纪水寒愣了一下,摸索着走到外间,也不见芍药的踪影。
  院落里冷冷清清的,房间里也空空荡荡。
  纪水寒心里一个激灵,莫名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走向牡丹的房间。
  房门掩着,里面黑压压的。
  犹豫了一下,纪水寒轻声喊了一下,“牡丹?”
  没有人回应。
  这就怪了。
  牡丹应该跟芍药一样,是个修行之人。修行者睡觉都很轻的,不至于听不到动静。略一迟疑,纪水寒试着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摸索着进了屋,屋里不见牡丹。
  如同芍药的床一样,床铺很凉,显然不是刚刚离开。
  奇怪了,这俩人,上哪去了?
  纪水寒一脸狐疑,看看漆黑的夜,琢磨着这事儿跟自己也没关系,还是别没事儿找事儿了,回头睡觉,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就好了嘛。
  不过,回到床上,想要睡觉,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了。
  心底的好奇,实在是压抑不住。
  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外面依然没什么动静,芍药和牡丹,好像也没有回来。实在是坚持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纪水寒又沉沉睡去。
  次日晌午,纪水寒才醒来。
  习惯性的喊了一嗓子,“芍药!”
  芍药进来,看着纪水寒,“小姐,醒了。”
  “嗯。”打了个哈欠,纪水寒继续躺着。直到芍药打来水,才起床洗漱。拿着毛巾擦了脸,忽然想起昨夜芍药和牡丹“失踪”的事情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昨天晚上,你上哪了?”
  芍药一愣,道,“没上哪。”
  “牡丹也不在。”纪水寒又道。
  芍药沉默。
  “牡丹回来了吗?”
  “嗯。”芍药点头。
  “喊她过来。”纪水寒道。
  芍药凝眉,问道,“有事儿?”
  “呵,睡得很饱,精神十足,想跟她做点儿有趣的事情。”纪水寒色眯眯的看着芍药,“你要不要一起啊?”
  芍药厌恶的哼了一声,端着水盆,转身离开。
  片刻,牡丹笑吟吟的过来,款款一礼,“小姐。”
  纪水寒抓住牡丹的手,一把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抱着她的柳腰,在她耳边吹气,“好像有些日子没有让你侍奉本小姐了吧?”
  牡丹脸色微红,低头,咬了一下嘴唇。“小姐,不……不好的。我……我近日来了月事,有些不便。”
  纪水寒想了想,笑道,“这么不巧的?”
  “是呢。”牡丹道,“过些日子,奴婢一定好好侍奉小姐。”说着,身子灵巧的一转,从纪水寒身上起来,又是一礼,“小姐,奴婢先下去了。”
  纪水寒看着牡丹离开,陷入沉思。
  难道这小丫头昨夜干了什么不正常的勾当,然后受了伤,所以今天不肯跟自己“耍”,怕被自己知道了她受伤的事情?她被纪效忠派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杀人?
  应该不是。
  纪效忠跟牧建功,似乎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且,俩人的名字,看起来跟表兄弟似的,应该关系还算不错的。
  找东西?
  这事儿有可能。
  又想起之前苏玲珑跟牧飞龙之间的对话,纪水寒不自觉的发出“啧啧”之声。
  莫非这牡丹,其实就是为了侯府的某个秘密?
  前九门提督、平南将军纪效忠都感兴趣的秘密,到底会是什么?
  “你不要管闲事。”不知何时,芍药竟然过来了。她冷冷的看着纪水寒,道,“不管是什么事,都与你无关。”
  纪水寒看向芍药,想了想,道,“芍药,本小姐待你如何?”
  芍药一愣神,怒道,“不要指望我会帮你什么!”
  “你看你,我就是跟你闲聊。”纪水寒道,“你看,当初牧三儿要欺负你,是我救了你。后来你受了伤,老纪要杀你灭口,也是我对你不离不弃。你虽然是个丫鬟,但我却很少指使你干什么。你在这侯府——嗯,在这将军府,过得比小姐的日子也差不了多少。”
  芍药哼了一声。
  “先别哼,我不是要你对我感恩戴德,更不指望你能背叛了纪效忠,从而彻底成为我的人。但是……你不觉得,你至少该对我友善一些吗?”纪水寒道,“我不是你的仇人,反而算是你的恩人。你不知恩图报,怎么也不该恩将仇报吧?”
  芍药一时无语。
  她觉得纪水寒说的没错,她算是自己的恩人。可是……她就是讨厌纪水寒,讨厌这个以二小姐的身份活着的卑贱杂役。
  “好歹笑一笑。”纪水寒道,“表示一下你的善意,好不?”
  芍药咬着牙,良久,道,“不要你管闲事,就是我的善意。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抵抗寒冰魄的,亦不知道你是否是个一直在隐藏实力的高手。我只能跟你说——水很深,你离远一些。”
  纪水寒看着芍药,片刻,笑了笑。“我感受到你的善意了,谢谢。”
  芍药又是一声冷哼。
  纪水寒又问道,“对了,抓贼的事情……我夫君处理的怎么样了?”
  芍药道,“姑爷早上来过一次,见你在呼呼大睡,就没喊你,说是要你醒了之后,去书房找他。”
  “啊……”纪水寒嘴角抽搐良久,忽然又扑倒在床上,“好困,我再睡会儿。”
  良久,纪水寒起床,发现芍药还站在那里。
  好吧,自己不可能一直睡觉一直不去找牧飞龙。
  不就是一点儿身外之物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纪水寒一鼓气,下了床。
  磨磨蹭蹭来到书房外,看到了坐在轮椅上,冲着自己微微笑着的牧飞龙。
  ……
  京畿之外,山涧之地。
  杨箕快速的布置着禁制,嘴角挂着一丝血。
  江绣也没闲着,配合着杨箕,不断的加固周围禁制的强度。
  禁制之外,一道道剑影,频繁的冲击着禁制。
  噗噗噗!
  灵力碰撞着。
  片刻之后,天空之上,赫然出现了一把灵力汇聚而成的大刀。
  嗤的一声,狠狠的砍下来。
  禁制发出一声咔吧之声,眼看着就要崩溃。
  幸亏江绣及时施展灵术,撑住了禁制。
  杨箕吞咽一口血沫子,道,“难道是传说中的‘刀光剑影’?!”
  江绣诧异,“不会吧?那可是冥王的绝技!如果是冥王,我们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杨箕看着外面还在攻击禁制的刀光剑影,道,“或许……冥王现在的实力,还没有那么强。只是……”顿了顿,杨箕高声道,“阁下是谁?杨某夫妇,速来与人无怨,阁下缘何下此杀手?是否有什么误会?”
  没有人回应。
  江绣压低了声音,道,“不会是纪效忠吧?”
  杨箕摇头,“我看过关于冥王的一些典籍。这确实是刀光剑影……虽然弱了很多,但不会有错。而且……你没发现吗?如此灵活的运用灵力幻化之物!这必然是死灵的手段!死灵一向高傲,不至于被纪效忠指使。”
  江绣沉吟片刻,又道,“怎么办?刀光剑影太过密集,一定会影响我们的灵术。纵然施展‘蔽日’大禁术,怕也无法逃脱。”
  正说着,忽见天际骤然一亮。
  白日里的炫光,闪的人眼睛都花了。
  砰!——
  无形巨掌,狠狠的打在了一旁的地面之上。
  碾碎了数十道剑影,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掌印。
  杨箕大喜,“是天巫!”
  远在皇宫大内的天巫出手了。
  那刀光剑影,微微停顿,之后瞬间消失无踪。
  “离开这里。”一个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耳际。
  这是天巫的灵术——“千里传音”。
  江绣心头震撼。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调查一下自己的养子的身世,缘何不仅惊动了冥王,还惊动了天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