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和记
折腾了半夜,纪水寒平安归来,不仅仅是忠义侯和平南将军,就连京畿府尹、巡夜武侯,都是大松一口气。要知道,上次忠义侯府遭遇歹人袭击,当值武侯,直接就掉了脑袋的。
“在凤凰山修行多年,认识个行事风格古怪的朋友,很正常。”纪水寒用这一套说辞,打发了前来探望的牧建功和纪效忠,至于他们信不信,纪水寒也不在乎。
“什么朋友,竟是如此行事。”纪兰心很不满,“你现在是侯府少奶奶,切莫再跟那些江湖闲人搅合了。”
“是了,姐姐好意提醒,妹妹记下了。”纪水寒拽着纪兰心的胳膊,笑了一声,道,“今日天色已晚,姐姐就别回去了,留下来陪陪我吧。”
纪兰心看着纪水寒,溺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好吧,你我姐妹,倒是很久没有好好谈心了。”
芍药冷冷的斜了纪水寒一眼,对纪兰心道,“大小姐,将军临走前交代,要您立刻回府中一趟。”
纪兰心一愣,看了看芍药,问道,“爹爹可说是何事了?”
“没有。”
纪兰心略一迟疑,有些遗憾的看向纪水寒,“没办法,姐姐得走了。”
纪水寒恨恨的瞪了芍药一眼,送走了纪兰心之后,回到“闲人居”,质问芍药,“老纪真的说要姐姐回府了?”
“是。”
“真的假的?”
芍药盯着纪水寒的眼睛,道,“真真假假,这事儿说不清。”
纪水寒心中一动,知道芍药意有所指,嘿嘿一笑,道,“困了困了,睡觉。”
……
翌日,清晨。
纪水寒难得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就拖着芍药上街闲逛。
其实晚上她就没有休息好。
脑海中,总是浮现那和妃的脸蛋儿来。
年纪是大了点儿,眼角细细的鱼尾纹,暴露了年龄,看起来有四十来岁模样。但皮肤依然紧致白皙,五官精雕细琢,特别是那两片红唇,水润光滑,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而且虽然穿着朴素,但言谈举止,都带着一分雍容华贵的气度。
“客观,您的豆腐。拿好,慢走。”和妃双手拖着一张黄纸,纸上放着一块豆腐,将豆腐递给了一个顾客,之后注意到纪水寒盯着自己发呆,脸色不由的红了。“这位小姐,您是要买豆腐吗?”
纪水寒回过神,看着和妃微红的脸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份少女般的羞涩,实在是让人动情。
“咳咳……你这豆腐……好吃吗?”纪水寒笑着问。
和妃道,“还行吧。回头客倒是不少。”
“嗯,又白又嫩,看着就流口水了。”纪水寒伸出玉指,点着面前的豆腐,眼睛却在盯着和妃的脸颊。
和妃脸色更红,想想这个“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的,是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和妃会有一些幸福感。可再看看眼前这个水灵的小丫头,又感觉颇为好笑。
那个男人——纵然还没有恢复记忆,纵然是个女儿身,那贪图美色的臭毛病,还是没有改变。
“小姐若是想吃,可以买点儿,一个铜板,就能买不少了。”和妃说道。
纪水寒嘿嘿的笑,“不敢吃,怕吃上瘾了。若是每天都想着吃你的豆腐,那可如何是好。”
和妃笑道,“那就常来光顾好了,总不至于吃穷了您。”
一旁,芍药的脸色越来越黑。
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堂堂平南将军府的二小姐,忠义侯府的少奶奶,凤凰山的高足——这个卑贱的杂役,借着小姐的身份,在这里调戏一个中年妇人!当真可恶!可耻!可恨!
她这显然是要把小姐的名声给糟蹋了啊!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容忍!
芍药冷声道,“小姐,我们该走了。”
纪水寒闻言,随意的回了一句,“急什么。”又对和妃道,“你一个人开这家店,一定很辛苦吧?”
和妃道,“没办法,小妇人命苦。夫君早逝,只能独自苟活。”
“啧啧,确实命苦。女人么,总该有个男人照料生活才好嘛,为何不再找一个?”
“不用,小妇人靠着这家店,也饿不着。”
“饿是饿不着,可总也会有些需求。咳咳,人嘛,食色性也,可以理解。”纪水寒哈哈的笑着。
和妃红了一下脸,暗暗啐了一口,脸上堆着笑,道,“每日里忙起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纪水寒嘿嘿笑了一声,脸上的兴奋难以掩饰,“万一若是想了呢?”说着,瞄了一眼和妃的手指,“啧啧,指甲剪的这么短,莫非是有什么用处?”
和妃汗颜,苦笑道,“要每日里做豆腐,指甲长了,自是不便。”
“啊,这样啊。说起来,你这每日里跟水打交道,手上的皮肤,倒是极好呢。”纪水寒说着,伸手抓住了和妃的手,“就是有些凉啊,据说,欲求不满,手会很凉呢。”
“小姐!”芍药高声喊了一句,“我们该走了!”
和妃微微一怔,看了看芍药。
她有些不解。
一个丫鬟,竟然敢如此高声跟主家说话?
纪水寒正想跟芍药说话,注意到和妃异样的眼神,颇有几分玲珑心思的她,立刻就明白了和妃眼神中的意味,顿时就感觉面上无光。回头瞪了芍药一眼,纪水寒道,“怎么说话呢?该不该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又想起当初芍药拿自己老娘的性命威胁自己的事情,心里更有气。“真是不懂规矩!信不信我炒你……家法侍候!”
“你……”芍药闷哼了一声,看看和妃,再看看周围来往人群,低头不语。
“去!看到那边那个路口没有,去那边站着指挥交通去!”纪水寒喝道。
指挥交通?
什么意思?
芍药暗暗咬着牙,略一迟疑,转身朝着路口走去。
纪水寒心里痛快,忍不住嘿嘿的笑了笑,又转脸看向和妃,依然抓着和妃的手,手指刻意的挠着和妃的手心,低声说道,“听凉儿说,你是我的妃子?”
和妃微微低头,道,“是的。”
“嘿嘿嘿……我能进去坐坐吗?”
“这个……王上想进来,自然是可以的。”
纪水寒当然不会客气,直接绕过柜台,来到了和妃身边。
这店面太小,明显是隔壁店面隔出来的一个半间。除了这柜台,还有一些做豆腐的工具,竟是多站一个人,都显得有些拥挤。
可惜没有床啊。
纪水寒心底感慨一句,贴着和妃站着,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和妃腰际,“一个人守了这么多年,一定会很寂寞吧?”说着,纪水寒的手慢慢往下滑。
和妃的身子紧绷着,看着外面来往行人,低声道,“王上,这个……这里不方便。万一被人看到……”
“有柜台挡着,不会有人看到的。”纪水寒笑着,兴奋的手心里都是汗。“老实交代,夫君我这么多年不在,你有没有偷汉子啊?”
和妃正色道,“王上莫要玩笑,臣妾岂敢乱来。臣妾跟了王上六十余载,何曾做出任何对不起王上的事情?”
“呵呵,以前没有,现在未必……呃……六十?你……多大了?”纪水寒脸色变了一下。
“臣妾十六岁跟随王上,如今七十有八。”
纪水寒嘴角抽搐了一下,放在和妃身上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
好吧。
任何灵者,都不仅长寿,而且驻颜有道。其中尤以死灵为最,相传,修为最高,天赋最强的死灵,可能活了一百多岁,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模样。
像和妃这般容颜与年龄不符的死灵,并不稀罕。
纪水寒很是尴尬的拍了拍手,道,“我信得过你。”嘴上说着,却是不自觉的往旁边闪了闪。
七十八岁!
就算长得很年轻……
感觉上还是有些膈应啊。
就好比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美女,其实是个男人……
再看和妃,虽然依旧看不出七老八十的模样,但纪水寒却还是顿时兴致索然。“咳咳,不早了,本王先走,改天再来看你。”
和妃微微欠身,“恭送王上。”
纪水寒匆匆离开和记豆腐店,朝着路口走去。
芍药正面朝着这边,冷冷的看过来。
“咳咳,哎你看前面怎么那么多人?好像有热闹哎。”纪水寒刻意避开芍药冷漠的嫌弃的眼神,看向别处,道,“啊,原来是熊孩子在挨揍。”
芍药哼了一声,道,“小姐,你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坏了名声!”
“呵呵,名声什么的……我会注意的。”纪水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刚才匆匆离开之际,明显看到了和妃眼神中的哀怨。
韶华易逝,红颜易老。
如果自己真的是冥王,面对苦守自己几十年的女子,最终因为她老了,就如此嫌弃,如此绝情……
唉……
“这位贵人,看看有没有什么看上眼的。真正深山美玉,名家雕刻……”路边,一个卖玉器的商贩,跟纪水寒打招呼,招揽着生意。
纪水寒心里有事儿,看看那摊子上的玉器,呼出一口气,随意的拿起一件,无心赏玉,脑海中还在浮现着和妃哀怨的神情。
不远处,街口。
牧大公子背着手,带着儒雅公子,在街上缓缓而行。
“昨日里真是闹腾。”儒雅公子道,“那纪水寒,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牧大公子道,“她说是朋友来见她,只是那朋友行事古怪而已。”
“呵……不太可信啊。”儒雅公子道,“最近几日,京畿之地倒是有些乱糟糟的。侯府也不安宁啊。”
牧大公子叹气。
儒雅公子又道,“四皇子几次要我伴他出来玩,我都没敢,生怕出了是非。”
牧大公子苦笑道,“四皇子已然二十有二,玩心依旧太重,圣上对他,颇有些失望啊。”说着,牧大公子忽然一愣,看到了前方街边的熟悉身影。
儒雅公子倒是细心,顺着牧大公子的视线看去,笑问,“何方佳人?”
“我二弟妹。”牧大公子道。
“唔……纪水寒啊……”儒雅公子远远看着,笑道,“确实国色天香。”说着,眉头忽然一拧。
街边,纪水寒想着事情,倒是没有注意,放下手中玉镯的时候,一时不慎,竟是落空。
啪的一下,玉镯断为两截。
那商贩倒是没有勃然色变,只是哈哈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不过区区百两银子的东西,在贵人手中,算不得什么。”
纪水寒心里一抽,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仅有的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