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又到了春闱的时候,纳兰晋阳是要下场了,而邢晋谦也准备着四月的府试。
  而方慧玲依旧没有回侯府,她已经在娘家住了两个月了,相对的梅芳和她的孩子也在府里这么住着,没个说法。
  而方家和忠义候府好像是对上了,如同赌气一般,本来方家只是想给女儿要个说法,而忠义候府却想浑水摸鱼,想糊里糊涂的将孩子留下。
  不过也发过话,这件事交给方慧玲来处置,等她回了府,以少夫人的身份处置,侯府里绝无二话。
  这说着好听,还不是将人置于两难的境地,若是方慧玲处置了,把孩子赶出了家门,那就会被扣上个善妒不孝的名头,若是不处置,那不就是闷头认了,委屈白受了。这本来是苦主,这么一弄倒是让苦主难受了。
  方老爷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也受不得这气了,而张夫人也不露面,没有一点想接回儿媳妇的意思,上边那话还是忠义候说的,这两家就斗上气了。
  方老爷方夫人心疼女儿,可这两个月过去,就这么糊里糊涂的,那边能等的,自己的女儿可等不得,再在娘家住下去,外人该传纳兰晋阳要休妻。
  从一开始的咬牙切齿,到如今方夫人去劝女儿看开些,送她回府,也真是唏嘘。
  这次反而是方慧玲主动说话了,说是等纳兰晋阳春闱过后再说这事,她如今回去家中也是乱,倒不如过了春闱再说。
  女儿都这么说了,方夫人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劝。
  说起来纳兰疏影也送过几次东西来,不过没见着方慧玲的人。她是不想掺和这件事的,但是架不住太夫人言语暗示,让她来规劝。
  张夫人在这事上是个糊涂的,太夫人可不糊涂,虽然重孙她想要,可是孙媳妇是一定要回家的。
  只是出了正月王乌兰就接了纳兰疏影回家住了,太夫人想找人也找不着了。
  纳兰疏影回齐宅的时候,张嬷嬷正好进京,便直接进了齐宅来见她,身边果然带了一个老妇人和一个青年。
  看着都是乡下人,第一次进这种深宅大院有些不习惯,拘谨的很,纳兰疏影也不会问难他们,两个人给她磕了个头就下去了。
  按理说张嬷嬷是有本事安顿他们的,不过却带到了纳兰疏影的面前,她自然要问上一问。
  张嬷嬷也没隐瞒,她还年小的时候这个嫂子对她不好,还将她卖了,最后辗转流落,顶了良人家的女儿进宫为奴。
  这次她老家发大水,兄长也去世了,若不是看在侄子的面子上她是不愿再见这个嫂子的,如今只是想不拒在哪里,能给他们口饭吃就行。
  说起来不过是两个下人,听来来龙去脉纳兰疏影也不纠结,想着让人领导常松那里,送去庄子上就是了。
  而张嬷嬷就留在了纳兰疏影身边伺候。
  齐柏溪的差事也定下来了,去光华门当值。这是风君兮特意去安德怀那里搭了话才安排下来的。
  别看只是个守门的,职位不算高,可是光华门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安德怀的意思是先让他在这里混混资历,混个脸熟,之后再安排。
  风君兮知道这已是很好的安排,承了情,特意带着齐柏溪在凤来楼请他喝了顿酒。
  这些纳兰疏影是不知道,齐柏溪也没有特意告诉她,他虽然心粗,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能看出这风君兮对他表妹不一般,他不想纳兰疏影为难,只将欠的这份情记在了自己身上。
  风君兮倒没想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他会帮齐柏溪不过是看着人不错,又是少有的真心对纳兰疏影的,他投桃报李罢了,在他心里早已经将纳兰疏影划归到他的羽翼之下。
  邢府的如意轩
  自从上元夜邢晋谦留下了纳兰如意去救纳兰疏影,这些日子两母子俩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的说过话了。
  虽然最后邢晋谦也没找到纳兰疏影,而是阴差阳错的救了张思雨,可是纳兰如意心里的火气却丝毫没有灭。
  下人们都劝她,马上就要府试了,不该与儿子这样斗气,就连邢立雍都特意来和她说这事。纳兰如意心里也明白,她再怎么气也不该影响儿子的前程,勉强压住心里火气,重新对邢晋谦关心起来。
  只是母子之间总是有些别别扭扭的。
  邢晋谦心里一直放不下纳兰疏影,独自一人在书房读书的时候偶然也会想到她,但是人家对她从来都是不假辞色,这让邢晋谦很是苦闷。
  他没想过是纳兰疏影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他,只是觉着是自己母亲的原因,让人家姑娘望而却步。
  想着想着,纳兰疏影的名字自然的落在了纸上,邢晋谦看着那名字,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拿起这宣纸,团成一团,丢在了一旁。
  到了晚间,这张纸就到了纳兰如意的手里。纳兰如意咋了她最喜爱的两支花瓶。
  “夫人,您消消气。”
  秦妈妈将人都遣出去了,一边给纳兰如意顺气,一边劝道。
  “我怎么能消得了气,都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那个贱人。都让我忍着,我是忍了,可有什么用!”
  纳兰如意咬牙切齿的说道,平日的雍容华贵夫人在此时完全和市井里的泼妇没什么两样。
  “少年慕艾,慢慢就好了。”
  秦妈妈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不怎么信,可是这就要科考了,邢晋谦才是重中之重,这些其他的事,可以放在以后再说。
  “好什么,当初因为那贱人的婚事我就被京都的贵妇耻笑,上元节我的亲儿子,竟然为了个贱人舍弃自己的亲娘。”
  纳兰如意揪着胸前的衣服,仿佛是撕心裂肺的痛。
  其实虽然看着她和邢立雍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邢立雍不是个热情的人,有时候还冷冰冰的,她知道他就是这种温吞的性子,也不逼他,两个人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
  后来有了儿子,她就将一腔子热情都放在了儿子身上,照顾他事无巨细,儿子也听话,对她更是孝顺,从来不忤逆她,可是自从纳兰疏影来了,这一切都变了。
  因为纳兰疏影和三皇子的事,太夫人为了脸面将她推了出来,京中贵妇如今都不愿和她来往;丈夫不知为何竟然收用了丫鬟,都说是喝醉了,可是她却不信。
  还有邢晋谦,最让她痛心的就是儿子的背叛,这让她有些受不了,有些歇斯底里。
  纳兰如意险些将指甲都掰断了,她是决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纳兰疏影的。
  “秦妈妈,你帮我找几个人来。”
  她沉着脸说道,那脸上乌云密布。
  “夫人,这,等公子过了府试也不迟啊。”
  秦妈妈虽不知她要人做什么,但是总归是和纳兰疏影有关的,她上前劝说,若是这让自家公子知道,如何能安心下场啊。
  “我等不了了!”
  她一把推开秦妈妈,可以看出她真的是气急了。
  “就把晋谦拘在家里读书,等考完才让出门。这时候外地来的举子多,人多又乱,出几个贼人谁会关注,是她自己倒霉。等被人掳了,看她还有什么脸面缠着我儿。”
  纳兰如意这事决心要给纳兰疏影一个教训,而听她这个意思是想坏了姑娘的清誉。这是当真狠毒。
  秦妈妈大惊,但是也知道她劝不了。
  “这事夫人不能出手,不如就交给老奴。”
  在纳兰如意还小的时候秦妈妈就跟着伺候她了,这一转眼就是三十年,她是真的心疼这个主子,也知道这种事主子是不宜沾手的,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才对。
  纳兰如意也知道秦妈妈的忠心,她自然主动接过去了就一定会给办好。想着不久肯定就会听到好消息了,眼中满是凉薄恶毒。
  纳兰疏影自然不知道已经有人准备要算计她了,她正在准备三月十七祭拜母亲齐朝零的事。
  齐朝零和纳兰明轩的棺椁都运回杞县老家安葬,她自然不可能去杞县祭拜,恐怕忠义候府那边更不会管这事,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分家出去的庶子媳妇,说起来已不是一家了。
  好在纳兰疏影刚进京都那会就在宏安寺为父母供了牌位,三月十七这日她回去宏安寺找寺里的和尚为她母亲诵经超度。
  常姑也提前两天就来了齐宅,她虽然不近身伺候了,可是这样的大事她肯定要跟着去的。
  很快就到了十七这日,因为齐柏溪要当值,没办法送她,风君兮早早的就知会了齐柏溪,这日要去宁慈庵拜见惠安师太,这潜台词不就是,我可以顺路护送姑娘一起。
  齐柏溪刚刚得了风君兮的恩惠,也不好拒绝他,而且有他护送,也能安心一些。毕竟上元节过后,人人自危,有权的有钱的,出门总会配些护卫才安心。
  于是这日清晨,风君兮就架着马来了,跟着的还有茗墨和王集。王集平日里是不会近身跟随的,只是风君兮觉着他自己也就算了,如今还有个姑娘,带着王集会安心许多。
  纳兰疏影出来的时候看见他也不奇怪,前一天齐柏溪就告诉她了。因为是母亲忌日,她今天穿的很是素净,头上只有一朵珠花,不过在风君兮看来依旧好看。
  因着日子,风君兮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凑上来说话,很正经的将人送到了,宏安寺,和她一起跪在佛堂,听着和尚诵经,为齐朝零祈福超度。
  半天下来两个人也没有说上几句话,可是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宁。等完事之后,他又上马,护送纳兰疏影回去。
  只是刚走几步,宏安寺里就有和尚追出来,说是惠安师太请风君兮去宁慈庵,有事交待。
  今日说来拜见惠安师太不过是风君兮的借口,还真没去见,纳兰疏影也知道,怕师太真的有什么事,催着他回去。
  可是这样一来纳兰疏影就要自己回去了,毕竟行到半程,也没有在这里等或是再回去的。
  “师兄不用担心,舅母为我安排了护卫了,若是师兄真的担心,就让王护卫留下。”
  纳兰疏影劝说道。她知道风君兮和惠安师太母子两个关系一直不好,这次好不容易惠安师太主动留人,她当然不想让风君兮错过。
  “好吧,那让王集护送你,我很快就会追上来。”
  风君兮最后同意了纳兰疏影的主意。王集武艺不错,有他在,等闲三五个五人也近不了身,而且他骑马总是比马车快许多,等说完事,说不定真的能追上。
  听到这话,纳兰疏影隔着马车窗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快去。
  风君兮见此,轻笑了一声,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也不是风君兮就掉以轻心了,是上元节过后,京都的治安已经好好整顿了一番,连着城外零星的几个土匪都被缴了,这方圆百里,怕是也再没有一个土匪。
  可他没想到的是,土匪是没了,可是架不住人心险恶。
  茗墨这时是跟着风君兮的,他武艺不好,这种护卫人的事就被自动忽略了。两个人很快就回了宏安寺,此时正在上山的路上。
  “公子,是不是静安师太病了,怎么就突然让人找您了?”
  茗墨走在一旁,好像没话找话说,他也没想着风君兮能够回答。只是觉着每次自家公子前去拜见,这师太都不会给好脸,这下怎么突然就命人来找了。
  风君兮听到了茗墨的话突然站住了身,转头看他。
  茗墨正呼哧呼哧低头怕台阶呢,没看前路,差点撞上,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公子很奇怪的看着他,让他有些发毛。
  “糟了,中计了。”
  不等茗墨反应过来,风君兮转头就往山下跑。
  “怎么公子,不去看惠安师太了?”
  茗墨也跟着跑。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很快跑到了宏安寺的山门,飞身上马,朝着城里的方向去。
  风君兮有些烦躁,更多的是担心,他怎么忘了,惠安师太又怎么会主动叫他呢,自己母亲的性格自己还不了吗,如今竟然叫人钻了空子。
  费尽心力的把他支开,这目标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他心跳的厉害,从来没有这般过,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王集,希望他能保护好纳兰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