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安德怀带着一千羽林卫来援,很快就将崇明楼周围清理干净了,还抓了几个受伤的逆犯。
  惠钦帝让宫侍整理了一下仪表,这才下下楼来见他。
  “陛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安德怀带着羽林卫的同知,佥事还有几个镇抚一通跪下请罪。
  开始他只是受到街上有人闹事的消息,本以为是上元节人多发生了龃龉,这种小事还不至于让他费心,吩咐了一个镇抚前去,后来知道街上乱了他赶忙派遣金吾卫镇压,然后召集羽林卫去护驾。
  只是街上四散的人太多,还有逆贼,拖慢了他脚步,这才来的晚了。
  惠钦帝黑着脸,表情实在算不上好。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京都,天子脚下,他会受到刺杀,还是这种大规模的,明目张胆的刺杀。
  而且这京都的防线恍若没有,让几十个贼人就这么混进来了,竟然没有那个人察觉到,要么就是这些人玩忽职守,要么就是有人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细思极恐。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他沉着声问道。
  “回陛下,已经控制住了,只有零星几个还在逃。”
  其实安德怀也也不大知道其他几条街上的情况,只不过金吾卫人多势众,应该很快就能控制住形式。
  “可有皇亲官眷受伤吗?”
  惠钦帝虽然被困在了崇明楼,但是也知道外边乱了,上元节许多官眷也喜欢出门游玩,都是朝廷肱股之臣的家眷,少不得要问问情况。
  “这?”
  安德怀有些答不出。
  “回陛下,遭殃的多是些平民,暂时没有听到官眷受伤的消息。”
  羽林卫的一个佥事回话道。
  这个佥事姓金,出身一般,但是为人很会钻营,在羽林卫中混的不错。
  风君兮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个人,只觉着眼熟,不过关同在京都,他又是天子近臣,见过几次也说不定。
  “陛下,八皇子遣人来问,问陛下是否安好。”
  一个逃过一劫的小内侍站在门外说道。
  “老八有心了,告诉他的人,朕很好。”
  听到儿子差人来问,惠钦帝心里还是很妥帖的,毕竟这个儿子一直体弱多病,如今更是卧床不起,这个时候还能想起他,足以证明他的孝心。
  惠钦帝又和他们说了几句,有几个人来禀报了些消息,看着情况已经完全控制了,他也准备回宫。
  只是起身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
  “老三和老六呢?”
  老八病成那样了还遣人来,这老三和老六一点信儿都没有。惠钦帝不由得多想。
  “刚刚有人来报,说三皇子和六皇子避到了凤来楼。”
  安德怀偷偷瞅了一眼一旁的惠钦帝,小心的回了这么一句。
  八皇子也就算了,病的下不来床,可这凤来楼离这里不过两条街,今日皇帝与民同乐都是知道的,一个侄子都带着人来救驾了,做儿子的竟然避开了。
  安德怀觉得,这次不仅他要遭殃了,两位皇子怕是也要遭殃了。
  果然惠钦帝听到这句话,刚刚缓和了的脸色瞬间乌云密布,可能他不知道凤来楼在哪,但是当爹的被行刺了不管不问,只顾自己藏着,更别说平日里那是事事恭谨处处孝顺,这感觉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让人恶心。
  “陛下,六皇子妃刚刚过来了,现下正陪着皇后娘娘呢。”
  惠钦帝的心腹太监李公公说道,他实在不忍心看着皇帝这么生气,只好说点什么,稍稍安慰一下。
  “她到是个好的。”
  惠钦帝闷声闷气说了这么一句,真不知道是该当做虽六皇子妃的夸奖还是对六皇子的讽刺。
  “对了,今日救驾的那个壮士呢?”
  惠钦帝这才想起来,今日先来冲过来救驾的除了风君兮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因为转头问风君兮。
  “是臣的好友齐柏溪。”
  风君兮回道,顺便给了站在后边的齐柏溪一个眼神,示意他上前拜见。
  “草民齐柏溪,拜见陛下。”
  齐柏溪收到风君兮的意思,上前行大礼跪拜。他与风君兮同无官无职,不过风君兮是皇帝的侄子,所以称臣,而齐柏溪只能称草民。
  “你功夫不错,杀人倒也不怵。”
  惠钦帝不吝夸奖他。齐柏溪也确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别看羽林卫号称皇家军,但是在这京都待久了,安逸了,真上阵杀敌还不如齐柏溪。
  “草民父亲是吴城守将范围犀将军麾下的守备,因此草民也曾上过战场。”
  齐柏溪好像被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解释道。其实他的功夫在他们家算是垫底的,连他大哥身边的长随功夫都比他好。
  “原来是家学渊源,朕知道了,你以后就来羽林卫吧,以后给朕做个侍卫,省的埋没了你的一身功夫。”
  范围犀惠钦帝是知道的,也听他说起过麾下一个姓齐的守备,说是出身一般但是能征会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背后无人,所以一直升迁苦难,从军二十几年才做到五品。
  如今他的儿子救驾有功,惠钦帝觉着赏些金银太过平常,就给了他一个常伴天子的机会。
  齐柏溪听到这话却傻了,他本来以为混个脸熟,得些赏赐就很不错,结果直接进了羽林卫了。
  羽林卫可是皇家军,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去,而去了羽林卫才有机会被选为御前侍卫,而听这个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以后就给他做侍卫了。
  “哟,陛下您看,这齐公子都欢喜傻了。”
  李公公站在一边笑道。
  惠钦帝一看,这齐柏溪果然一副傻愣愣的样子,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心眼少的。
  “多谢陛下恩典。”
  齐柏溪反应过来,扣头谢恩,声音大的整个崇明楼里都能听见,头磕得的铿铿响。
  惠钦帝看他这实诚样,总算是露出了被行刺后的第一个笑容。
  “陛下,臣护送您回宫吧,毕竟形势不明,还是宫中安全。”
  安德怀硬着头皮上前说道,这皇帝不走他也是愁啊,在外面哪里有宫中安全,他是担心再出什么事。
  “不用,你挑三百羽林卫给君兮,由他护送我,你给朕把这个烂摊子给清理明白了。”
  惠钦帝一挥手拒绝了他的提议,从前他觉着安德怀不爱钻营,该是个直臣,所以才让他做这个指挥使,如今看来直是直了,可是也太不知变通了。
  而他如今更信任刚刚冒死前来救驾的风君兮。
  安德怀心里苦,但是也不能说,咬着牙挑了三百个羽林卫暂时交给风君兮,让他护送皇帝和各位娘娘回宫。
  六皇子不知从何人那里收到了信儿,说因着皇子们的不作为陛下生气了,他现在很想去伴驾,表现一番,不过实在是有事缠身。
  只因今日李侧妃非要缠着他出来,结果收到了冲撞,如今小产了。他想走,可是李侧妃要死要活的喊着让他陪着。
  他与三皇子同在凤来楼,看到三皇子吓到腿软的样子怕是不会进宫了,又得知纳兰暄妍已经进宫去陪着,稍稍放心了些,只是李侧妃的孩子到底是保不住了。
  等安德怀完全清理干净几条街已经差不多到后半夜了,这时候躲着的人才干出来,实在是被惊到了,看不见贼人了也不放心,怕他们在哪里藏着,直到金吾卫的人在街上巡逻,告诉他们已经安全了,人们这才敢出来。
  风君兮和齐柏溪送了惠钦帝回宫之后也被派遣来帮忙,风君兮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看纳兰疏影是否安好,他之前已经差茗墨先去保平安了,只是不知这么久了她是不是担心。
  等风君兮到了的时候,纳兰疏影果然还坐着等,另外两个姑娘已经坐在椅子上打盹了,只有几个丫鬟还在硬撑着。
  烛光昏黄,映着纳兰疏影挺得笔直的脊背,衬的有些孤寂,看到这一幕风君兮的心中竟然有些酸涩。
  “师兄!表哥!”
  纳兰疏影看到了他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立即起身迎上来,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
  齐柏溪除了狼狈了一些,倒是活蹦乱跳的,并且还一脸激动。倒是风君兮,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你受伤了!”
  纳兰疏影一着急,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皮外伤,太医已经包扎过了,就是看着吓人,没事的,别担心。”
  风君兮嘴角轻扬,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声说道。
  纳兰疏影有些不信他的话,不过又看他除了伤口上有血迹,脸色还好,勉强半信半疑。
  “真的没事,不信你问你表哥。”
  风君兮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不信,有些无奈的揉揉她的头。
  “你正经一些。”
  纳兰疏影将他的手扒拉下来,板着脸教训他,受了伤还不安分些,她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屋里,摁在椅子上。
  齐柏溪看到她这样有些伤心了,虽然他没受伤,可也不能区别待遇成这样吧?只好自己进屋坐下。
  “表妹你别担心,他这小伤,两天就好了。”
  看惯了了战场厮杀和受伤的士兵,齐柏溪觉着风君兮这点伤确实算不上什么。
  纳兰疏影听到两个人都这样说,总算是放心了些。
  “现在外边已经安全了,这里离齐府最近,我先送你们回齐府,忠义侯府那边我会派人去说。”
  担惊受怕大半天,都已到深夜了,风君兮想着早些送纳兰疏影回去休息。
  “好。”
  纳兰疏影乖巧的应了,然后和琴霜把另外两个小姑娘叫起来。
  风君兮将他们送回齐府后也没有多留,他身上还有惠钦帝的吩咐,要去帮忙安德怀提审犯人,不能多耽搁,只在马上拱手向齐夫人行了礼,立马就告辞了。
  而风灵絮也留在了齐府,因着风君兮实在分不出神再去送她,让她跟侍卫走她又喊着怕。
  王乌兰看着儿子和外甥女安全回来了心才放下,她也是揪着心等了大半夜,儿子还好,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外甥女最让她担心,要不是下人拦着她都要提着刀冲出去了着人了。
  这下搂着外甥女心肝的喊了半天,又检查几个人是不是受伤了,看着都完好无损的才放心,又叫人端了安神茶来给几个姑娘。
  看着几个人都疲累异常,也没多说话,端了几碗粥和点心给她们垫补垫补,就安排着休息了,想着有什么明日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一天虽然混乱,可是夜里纳兰疏影倒是睡得还算安稳,第二日睡到快午时才醒。她以为自己已经起的算晚的了,可是起了才知道,纳兰素心和风灵絮还在睡。
  纳兰素心是真的睡了许久,而风灵絮那边听丫鬟说是晚上梦魇了,折腾到快天亮才睡安稳了。
  而王乌兰知道她们受了苦,又累,也不拦着,就由着她们睡,不许人叫。所以等人都凑齐了用午饭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
  因为有客人在,齐柏溪就不好和平常一样上桌一起吃饭了,只自己单独吃。这边只有女眷。
  齐柏溪前一天忘了分享好消息了,第二日起来纳兰疏影还在睡呢,只等吃完了饭才和母亲表妹说明,因为他护驾有功,皇帝准他如羽林卫了。
  两个人都惊讶了一番,王乌兰惊讶过后则是惊喜异常。
  从前她就和齐归商量着,看能能在京中给哪个儿子找个门路做个京官,职位小也没事。如今却是儿子自己争气,靠着本事进了羽林卫了,这可是实打实吃着皇粮,也不像在前线刀口上舔生活。
  这是自吴城战事以来,最让王乌兰欣慰的了。
  等听完了齐柏溪讲的前因后果,王乌兰也明白,这是风君兮带着自家儿子露脸呢。她当然不会觉着风君兮是拉着自家儿子当苦力,毕竟当时人那么多,拉谁不行,偏偏拉自己儿子,还在皇上面前露了脸。
  王乌兰转头瞧了瞧正在喝茶的一无所觉的外甥女,知道这事沾了她的光了。不过她也不会钻牛角尖,觉着沾了外甥女的光就怎么样。
  在她看来她们是一家人,本来就是息息相关的,沾沾未来外甥女婿的光也没什么,再说也是他儿子还算争气,要不就算人家再想着,你是个草包,也扶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