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纳兰暄妍成亲了,府里好像一下子空了很多,三日回门那日府里办得很盛大,离得近的本家亲戚都请来了。
  六皇子亲自陪着纳兰暄妍回来的,许多人都围着她说话,纳兰疏影也没什么机会和她单独说话,不过看她脸色红润,嘴角一直挂着笑,想来过的还不错。
  纳兰暄妍这几日过的确实还好,她与六皇子虽然说不上什么蜜里调油,但总是新婚,两个人还是有些亲近的,这六皇子也很敬重她,虽然府里也有几个侍妾,还有个先她进门的侧妃,但是对她也算恭敬。
  说起这个侧妃也是有些说头的,这六皇子本想让纳兰香杳为侧妃,李俞芳为正妃,可是到头来一个也没捞着,正妃之位就不说了,侧妃则是一个同知的女儿,这同知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身份不可谓不低。
  六皇子也知道,这事皇上为了平衡,毕竟他的皇子妃出身已经算是好的了,侧妃身份不能太高,索性这位李侧妃出身低了些,但是长的还算不错,而且她家中子嗣繁荣,她母亲更是生了四个儿子,这样一想还算有些优点。
  纳兰暄妍回门这日礼物也备的足,六皇子亲临侯府太夫人本来就高兴,见到她丰厚的回门礼更高兴了。
  过了纳兰暄妍回门这日纳兰疏影又住了几日,之后也准备要走了,王乌兰那边已经派人来了好几回了,至于侯府这边,仿佛也不在意她住哪。
  “三姐姐?”
  纳兰疏影正收着自己的书呢,看到纳兰素心露了个小脑袋在门边。
  “进来呀。”
  纳兰疏影朝她招招手。
  “看三姐姐忙着。”
  纳兰素心有些羞涩的笑了。
  “没事,进来吧。”
  她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把她拉进屋里。
  “你怎么过来了?”
  自从张夫人处置了翠姨娘,纳兰素心更谨言慎行了,没事从不出院子。
  “我知道三姐姐又要出去小住,来看看。”
  纳兰素心有些失落,其实她是舍不得纳兰疏影离开,二姐姐出嫁了,三姐姐也要走,以后更没有跟她说话的人了。
  看她这个样子纳兰疏影也是不忍,这个小姑娘在嫡母手下讨生活不易,她们在的时候不管怎么样还能说说话,如今却都要走了。
  “府里事多,你若是想躲清静不如去庄子里陪你姨娘,想来伯母也不会反对。”
  在庄子里虽然比在侯府清苦了些,但是到底是能松快很多,日子也过的轻松,而在这府里,怕也是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嗯,我会去母亲说。”
  纳兰素心乖巧的应下了,好像比原来胆子大了些。从纳兰暄妍出门子那天就能看出来,从前她可是从来都不敢插话的。
  纳兰素心乖巧,帮着纳兰疏影收了一下晌的东西,等用过了晚膳才回去,纳兰疏影还收拾出一些东西给她,都是小姑娘用的珠花之类的,还有两件未上身的襦裙,本来是新作的,可是还没等她穿就小了,正好给纳兰素心。
  纳兰素心也没客气,收了东西,欢欢喜喜的走了。
  “姑娘,刚刚张嬷嬷身边的人来了,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不过见五姑娘也在又走了。”
  不一会琴霜进来说道,不知道张嬷嬷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这才大晚上的差人来。
  “没事,应该是嬷嬷的聘期到了。”
  当初张嬷嬷说想跟着纳兰疏影太夫人是同意了的,不过那也是基于她将要进三皇子太夫人才应下的。不过她和三皇子的事是不成了,张嬷嬷这件事也就没下文了,她依旧在府里教导姑娘,不过这些日子纳兰疏影也不在,纳兰素心又到庄子上住了几个月,真正上课的就剩下纳兰香杳了。
  张夫人几次拉拢张嬷嬷,她都没有松口,眼看着她在府里的聘期就要到了,怕是来商量这件事的。
  “明日你递个信儿过去,若是聘期到了出府就好,将落脚地儿报到齐宅就好。”
  她从前听张嬷嬷说起在老家还有些事要处置,这次出府怕是要回老家一趟,她这边是不着急的。
  “嗯,奴婢知道了。”
  “天也晚了,姑娘不如歇下吧,棋雪早把床铺好了。”
  琴霜又说道,看看外边的天也确实是晚了。常姑不在,这种催促姑娘早些休息的事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嗯,那明日早些叫我。”
  纳兰疏影点点头,琴霜立马就上前伺候她卸妆梳洗。
  第二日琴霜依着吩咐早早的就叫了纳兰疏影起床,她还有些困倦,不过还是撑着精神起床,将东西收好,用了早膳,等着来接。
  接人的是齐柏溪,虽说他鲁莽了些,可是这种小事还是能办好的。只不过一路上都没住口,隔着帘子和纳兰疏影闲聊。大街上她也不好说话,一路上就听齐柏溪说了。
  “唉,你说这才几日啊,竟然就要回去了,我还没玩够呢。”
  齐柏溪很伤心,面上也没精神了。
  “虽说綏镇也好,可是不如京都繁华啊,吃的东西也没有这里多,真是舍不得。”
  在这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跑马,打猎也不尽兴,可是架不住吃的玩的多,让他留恋不已。
  “表妹,你说”
  齐柏溪的话还没说完,远远看见有人策马而来,是风君兮。
  京都的几条主路上是不允许策马而行的,幸亏齐柏溪想着带着表妹要走清净一些的路,选了条小路。
  等到了面前,风君兮才一把拉住缰绳,止住奔跑的马匹,翻身下马上前说话。
  “风兄怎么过来。”
  还来的这么急,齐柏溪有些奇怪。
  “我又事要与师妹私下说,还请贤弟通融一二。”
  风君兮抱拳作揖。
  “啊?说吧,说吧。”
  齐柏溪是个粗线条,也没觉得两个单独说话有什么不妥,毕竟他这个大活人表哥还站在一边呢,不仅自己退了几步,还吩咐这下人退开了些。
  风君兮脸上似乎有些急迫,见齐柏溪应下了,长腿一夸竟然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进去了。在里边坐着的纳兰疏影和琴霜棋雪都惊了一下。
  纳兰疏影知道风君兮过来了,也听到他要跟自己说话,可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掀开帘子进来。
  齐柏溪以为他就隔着帘子说几句呢,突然见他进去就要上前去烂,结果被茗墨拦着了。
  “我家公子就想和三姑娘说几句话,再说,丫鬟不是还在里边陪着吗。”
  茗墨讨好的笑道,这公子得了消息就急匆匆的过来了,他当然要为公子提供机会。
  齐柏溪听茗墨这么说想了想也是,而且风君兮的人品他是信任的,就默认了。
  “师兄,你?”
  纳兰疏影一手捂着胸口,心还砰砰砰的跳呢,突然被吓得。
  风君兮有些狼狈,一路骑马过来,风吹的头发都乱了,本来带着的白玉冠有些不正了,鬓角还有些凌乱的发丝。
  看见纳兰疏影的那一刻风君兮突然就语塞了,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本来心里有很多话和她说的,也有很多话想问她。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夹杂着包容爱怜,可纳兰疏影只看到他似乎有些生气。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下来。
  “听说齐宅最近在收拾行囊。”
  沉默许久,风君兮终于问了一句。
  “是。”
  确实是在收拾行囊,也不知他问这个作何。
  风君兮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他素来谨慎,纵使不喜也不会面上透露,可是如今却让他如此失态,听到消息未确认真假就急冲冲的要来问她。
  “那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他心中有些酸涩。
  “说什么?”
  纳兰疏影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今日风君兮有些奇怪,连带她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风君兮突然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从茗墨告诉他齐宅今日在收拾行囊说是要回綏镇了,他还没忘齐柏溪说过这次来是要接纳兰疏影的,可是她却一点消息也没露。
  他知道纳兰疏影对他未必就有什么男女之情,他也想她现在给什么回应,只想这就这么护着她,她把自己当兄长也行,可是如今他确实有些灰心了。
  小姑娘要走了,竟是半点也没和他透露,哪怕是作为师兄,也没透露半分,从前他觉得她这样懵懂也很可爱,如今却觉得她有些无情了。
  风君兮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看着纳兰疏影迷惑的眼神更气了,想着眼不见为净,转身就要走。
  “师兄!”
  纳兰疏影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她虽然还没弄清楚今日风君兮为何会这样,可是心里有个声音仿佛在说不能就让他这样走。
  “别叫我师兄,我从来就不想做你的师兄。”
  他回头说道,那眼睛的深邃似乎要将人吸进去。
  “我对你什么心思,你真的不知吗?”
  纳兰疏影本来想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听到他的话,这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整个人都呆愣了。
  好像周围都安静了下来,也没人说话,静的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纳兰疏影眼睛瞪得圆圆的,有迷茫,有不解,有惊讶,唯独没有情。
  风君兮毫不犹豫的抽回自己的衣袖
  他踏下马车,翻身上马,最后朝着翻车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车帘动也没动,这才策马离去。
  齐柏溪见人走了,他虽然有些好奇,但是教养在哪也不好打听人家的私事,一行人重新上路往齐宅的方向去了。
  一直到了齐宅,卸行李,回到院子,纳兰疏影都是呆呆的,也幸好前边王乌兰正忙着收拾行李,略说了几句就让她回院子休息,不然肯定会看出什么。
  小院子里,纳兰疏影正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书雨沏的茶,早就凉了。
  琴霜棋雪是亲眼看见了这件事的,看着她这样也不敢多说,老实的在一陪着。书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是个谨慎的性子,知道事情肯定不小,也不多话。
  纳兰疏影从来没想过风君兮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这时她突然就想起了纳兰暄妍偶尔的打趣,风灵絮莫名的热情,成莲香的指责,还有风君兮无微不至的照顾,合着只有她一个人像是个傻子似的。
  “琴霜,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想到这些,纳兰疏影都想给这么蠢的自己一巴掌。
  “姑娘,这”
  作为贴身丫鬟她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开始觉得风公子可能是有那么点心思,可是后来他都一如既往的照顾姑娘,也并没逾矩的表现,又有老爷那番因缘,她们也就不往这方面想了。
  “我一直受着人家的照顾,却没想这是为什么,旁人打趣我,我还总是一本正经的解释,我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得了便宜又卖乖的那种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总是会胡思乱想,一个怎么可能那么好,什么都不求,那么照顾她,现在她知道了,风君兮求的是她的情。
  他护着她,总是送这送那,吃的玩的用的,无微不至。
  至于今日他为何生气,她也捋顺了,怕是他知道齐宅收拾行囊,自己又匆匆从侯府里搬出来,觉得自己大约也会跟着去,这才急忙来问,可是她却懵懂不知,像个傻子似的。
  她像是开窍了一样,往日许多没想明白的事,被刻意忽略的事突然就想明白了。
  “姑娘,这不怪您,风公子打着报恩的名头,又没明说什么,谁知道他的意思呢。”
  棋雪在一旁劝道。
  “那我也是个白眼狼,心安理得的受,不就是没拒绝吗。”
  吃着人家送的点心,用着人家送的东西,到头来难道说这都是你乐意的,我可没要求你送。
  “姑娘,那您是?”
  琴霜小心翼翼的问道,事情已经是这样子了,不管如何也回不去了,现在只看姑娘的意思了。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若真有钟情的人也不算什么,只要不做什么出阁的事就好。
  “我不知道。”
  纳兰疏影摇摇头,她是真不知道,她没喜欢过什么人,母亲虽然从前总说要给她找一个她钟情的人,可是也从没告诉过她什么是喜欢。
  渐渐的天黑了,屋里也点上了灯,纳兰疏影面前也摆了灯,灯芯有些长,燃起来的时候飘忽不定的,像她的心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