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这日,纳兰疏影正在屋里练习打络子呢,她一向是不擅长这个。从前还有纳兰夫人管着,自从纳兰夫人去世,常姑又宠着她,她不愿做也不拘着她,慢慢的就更荒废了。还是张嬷嬷看了她的女工,训斥她一番,逼着她又拾起来。
  “姑娘,风二公子给送了东西来呢。”棋雪从外边进来,笑着说道。
  每次风君兮送东西来整个忠义候侯府都知道,毕竟还要通过长辈那一关,只是送的次数多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从前还会打听送了什么,现在也不会了,只是去太夫人那里走一遭就会被送去静思小筑。
  “送了什么。”纳兰疏影正在打络子,和一团线在奋斗,眼都没抬一下。
  “不知道,封在匣子里,说是姑娘亲自打开看才好。”说着棋雪就奉上了一个精致的匣子。
  那匣子又细又长,纳兰疏影想着里边莫不是放了什么步摇之类的。看着这么小的匣子竟然还上了锁,看来是什么贵重的物件。
  棋雪又拿了一个小荷包出来,在里边拿出一根小小锁匙,纳兰疏影接了锁匙去开锁,要说这锁也是小的很,若是力气大些的一手就能拧断。
  身边的几个丫鬟也都探着头,想看看里边到底是装了什么好东西。
  纳兰疏影开了匣子,才看到里边是一个圆筒一样的东西,不是很长,一边粗一些,一边细一些,中间是空的,不过好像放了东西,外边泛着微黄的颜色,看质地该是铜制的。
  旁边还有一张字条,写着“廖赠小物”,下笔苍劲有力,笔锋犀利,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在人前的样子。
  纳兰疏影将字条撂在一边,将那东西拿起,好像还有些重量。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来回翻翻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头。
  “来人说这叫千里眼,能看千里之外的东西。”棋雪说道,不难听出声音中的兴奋。这样神器的物件她可从来没见过。
  “千里眼?”说着她就将这千里眼一头放在眼前,往里看去。想着能看到什么千里外的东西。
  “呀!”纳兰疏影一声惊呼,差点没将这东西扔了,还是顾虑这东西大约金贵的很,才忍着没扔。
  “姑娘看见什么了?”棋雪见姑娘一惊,以为是看见了什么轭物,不过看姑娘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事。
  纳兰疏影进退为难,她总不能说看到了棋雪的大脸盘子吧,那一个眼珠子圆溜溜的,真是要吓死人了。什么千里眼,怕不是来糊弄她的。
  将东西放进那匣子里,再也不肯碰了。
  “姑娘,这千里眼?”琴霜看她好像是微微有些气,小声问道。
  “收了吧,改日还给他。”说完,又拿起一旁的络子来。
  她们当然知道这“他”说的是谁,这么久了,这还是姑娘第一次退这位公子的东西呢。姑娘这是觉得风二公子捉弄了她,不高兴了。
  别说,每次姑娘遇到了风二公子,总会使使小性儿,这风二公子也是个好性儿的人,从来不计较,待姑娘如往日一般。
  静思小筑里还没人知道这位公子的心思,殊不知她们姑娘就要被狼叼走了,只是现在因着一些事,不能明说,只有打着报恩的幌子,先将人圈下。
  没过几日就是春闱放榜的时间了,本来纳兰暄妍被册封为六皇子妃,府里一片喜意,当然除了张夫人母子三个,这又遇到会试放榜,众人都想这大公子会不会有好消息,喜上加喜。
  张夫人更是紧张,女儿的事她是不指望了,现在都指望儿子。
  看榜的小厮早就派出去了,大门上也支应着人,若是有报喜的差役,会立刻报给内院。
  张夫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忠义候坐在上位,本来也有些紧张,转而一想他都是皇子岳父了应该更稳重才对,于是板着脸,也没露出焦急的样子,倒是被张夫人闹得心绪不宁。
  等了半日,也不见半个报喜的人,后来看榜的小厮回来了,言说,大公子落榜了。
  这小厮本来还想着得了这么个好差事说不定能得些丰厚的赏赐,却没想大公子竟然落榜了,这下别说赏赐了,怕是在主子面前讨不到好儿。
  果然,听了消息侯爷面色一沉,张夫人一脸不可置信,直嘟囔着不可能,一定是小厮看差了。
  那小厮又是赌咒又是发誓,说自己前前后后看了三遍,确实没有大公子的名字。张夫人这才信了,整个人呆在那里。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见主子们也用不上他了,悄悄告退了。
  这侯府的气氛真是如六月的天,一会晴,一会雨,前几日还沉浸在喜悦中,这几日又是风声鹤唳,下人们也不敢多话。
  当然这些事是不关纳兰暄妍的事的,因为宫里的姑姑来了,她正在学规矩。不过在听了这件事后,她还是让连枝悄悄的给那小厮送了二两银子。
  美其名曰,人家怎么说都辛苦了一趟,虽说没带来好消息,但是也不能寒了下人的心。其实纳兰暄妍并没有落井下石的的想法,就是有一些恶趣味。
  张夫人接连受了打击,这下是真的消停了,病恹恹的,忠义候去看过几次,仓促安慰了一番,毕竟儿子落榜,他心里也不好受,不过还好,前边的喜事勉强安慰了他。
  纳兰晋阳其实也没想过这次能中,他自己什么样自己清楚,只不过府里的人都觉得他能金榜题名,连外边人都猜他到底是一甲还是二甲,这落了榜也只好收敛一些,做出些萎靡,丧失信心的样子。引得许多人反而要来规劝他放宽心。
  这日纳兰晋阳来云和院看张夫人,张夫人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喝药,喝着药也不忘安慰儿子。
  “这次我儿落榜是他们的损失,谁不知我儿惊才艳艳,说不定是嫉妒我儿的才智。”
  纳兰晋阳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不过却面色不虞。
  “别在这自欺欺人了,他怎么考上的母亲不知道?”纳兰香杳一席白衣进来,语气凉薄。
  听了这句,纳兰晋阳目眦尽裂,像是要把她吃了。
  “胡说什么!”张夫人小声斥责她一声。
  “呵,难道我说错了?”纳兰香杳面露嘲讽,这个便宜哥哥有几分能耐她可是一清二楚,还不是靠着外祖。
  “你?”纳兰晋阳上前几步,死死地盯着她,他不明白这个妹妹为何总跟他过不去。
  “怎么”纳兰香杳丝毫不惧他,面露挑衅。
  “住口!”张夫人一激动,坐了起来,出声呵斥,怕她再说出什么别的。她使了个眼色,赵妈妈就把几个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
  “你胡说什么呢,是魔怔了还是怎的,怎么口无遮拦的。”这个女儿平日里从来没让她操心过,可就是总和她哥哥过不去。
  “我今天来不是为这事,我要出府,跟母亲说一声。”她只是看纳兰晋阳那个样子有些生气,本来兄长该是她的靠山,以后嫁了人还要他撑腰呢,可这个哥哥就是不争气。
  张夫人看了纳兰香杳一眼,刚刚进门她就看见了,虽然穿的素净,但也是用心打扮了的,清雅别致,看着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去吧,去吧,我也管不了你,早些回来。”这个女儿是个有主意的,既要出去,肯定是有事。
  纳兰香杳来了,刺了纳兰晋阳几句,又若无其事的走了,临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你看她是什么态度,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看到纳兰香杳那个态度,终是压不住心中的火气。
  “她就是那样的性子,你和她一般见识干什么,你们才是嫡亲的兄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她知道这个理,就是使使性子罢了。”张夫人劝道,她就这一儿一女,怎么也不能看着兄妹反目。
  纳兰晋阳稍稍被安抚了一些,他心里也知道,这个妹妹心气高,无非是看母亲更偏向自己,心气不顺罢了,所以处处挑刺,他也不是非要和她一般见识,毕竟也没几个年头留在家了,早晚要出嫁。
  “对了,你父亲又提到了你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想娶那个方慧玲?”张夫人问道,反正她是看不上的。
  “那丫头长得还行,主要是她那外公,若是娶了她也能得些便宜。”
  他和忠义候的意思是一样的,不过前提是这个人他得看着满意。方慧玲虽然不是顶漂亮的,但也是清秀佳人,名声也很好,管好内宅就好,带出去也不丢人。
  张夫人见儿子和丈夫在这件事上一条心,有些不高兴,不过也是心里不高兴,面上还是顺着儿子的,若是侯爷一个定下了事情,她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那就这样,方家前几天就来探话了,这样下次我也好接人家的话。”
  想到纳兰暄妍刚刚封六皇子妃那几日,方家的人上门庆贺,立马就来探她的话,可让她有些烦闷。本来她就不满方慧玲,这看到纳兰暄妍富贵了就凑上来了更是让她厌恶。
  “嗯,都听父亲母亲的。”其实娶谁对他来说都一样,反正是放在家里打理内宅,若是能利益最大化,那再好不过了。
  “对了,梅芳那事?”梅芳始终是一个隐患。
  “你放心,母亲都帮你处理了。”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丫头,好处理的很,她那老子娘自己也敲打过了,绝不会生事,想想当日竟让她吓唬住了,这可算是出了口气。
  她早几个月便吩咐赵妈妈悄悄处理了那丫头,这时怕是坟头的草都三寸高了。想坏她儿子的前程,也要看她答不答应。不过那个纳兰暄妍一时半会是收拾不了了,不过敲山震虎还是可以的,滴、得让她知道,封了皇子妃又怎样,没了侯府她什么都不是。
  张夫人这样想着,那面上的笑意也不再温婉持重,反而有些恶毒。从前包裹在她外边那些贤惠,稳重,亲和,温柔的外衣尽数剥去,只剩下内里的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