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叔

  黄昏时刻,平头哥走出陵园。
  刚出陵园门口,遇见陵园的管理员,管理员是一位大叔。
  只见大叔一头白发被星星点点的黑斑点缀着,宛如一张白纸上滴了几滴墨汁。
  大叔没有说话,从衣兜里拿出一包烟点上,顺手也递给平头哥一根。
  平头哥接过大叔手中的烟,说了声谢谢,大叔只是微微一笑。
  二人坐在陵园大门的台阶上,默默的注视着前方,口中吐出一团团烟雾伴随着风飘向远方。
  不知不觉,烟已烧到尽头。
  平头哥神经系统把一阵阵痛传到大脑,下意识的扔掉手中的烟头。
  只见手臂上停留着一只蚊子,他用手轻轻一拍,才发觉胳膊上出现很多被蚊虫叮咬的红点。
  大叔起身捡起来地上的烟头,面无表情的说道:“走!跟我到房间抹一点风油精!”
  平头哥一惊,大叔突然开口一言。原本,以为大叔是一个聋哑人。
  他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跟随在大叔的身后。来到一间只有十多个平方的房间,房间内摆一张书桌,书桌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和放着一个电锅,书桌旁摆放一张单人床。
  大叔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瓶风油精递给他。他接过风油精,在手臂擦拭着。
  “大叔,您晚上也住在这里吗?”平头哥非常好奇,这荒山野岭的,旁边还有一群群无名碑。大叔肯定的答案让他感到意外,没想到的是他大多时间都是住在这里。
  大叔将风油精放进抽屉,起身拿着串钥匙。大叔平淡的说道:”天色已晚,我送你下山吧!“
  平头哥想拒绝,大叔告诉他山上的粮食不多了,正好下山回家取点粮食上山。大叔关上门,来到屋后,只见一辆摩托车停在那里。
  平头哥心里嘀咕着,大叔上了年纪,眼神不好,有些怀疑大叔的技术。
  这夜黑风高的,又是弯弯曲曲的山路,他可不想刚活得自由就躺进医院。大叔看出了他的担心,便说道:‘这条路,我一个月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你就放心吧。”
  平头哥坐在摩托车上,一只手搭在大叔厚重的肩上,一手死死的抓住摩托车。大叔将钥匙插入车,点火,松刹车,加油。一气呵成,动作连贯。摩托车发出充满活力的歌曲,或疾或徐的奔驰起来
  十几分钟后,便到达了山脚下的街上。
  大叔轻轻一踩或一按,摩托车停在街边。大叔用他那充满沧桑的声音问道:“小伙子,你到那里?”
  他愣了楞,去哪儿?他也不知道去哪里,这五年来,一直待在监山监狱。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来探望过他。平头哥低声细语的问道:”大叔,您知道这街上那里有小宾馆?“他不知道他的身份证,还能不能用,早在三年前就过期了。”这种小地方那里有什么宾馆?你不嫌弃的话,上我家将就一晚吧!”大叔见平头哥一脸迷茫,生面孔,估计也没得什么好的去处。”会不会打扰到您的家人?“平头哥有些犹豫,毕竟他的面相给人一种并非善类的错觉。”没事儿!我高兴就好!“大叔有些伤感,想起一些往事。
  大叔在街边买了点花生、凉菜和两瓶二锅头。
  平头哥在大叔的带领下,穿过一条漆黑的小巷,来到一间外墙被风雨摧残面目全非的老宅子。
  宅子面积不大,两室一厅,屋里摆放着破旧的家具。看家具的成色少说也说几十年了,墙上贴满关于太极的图文。
  平头哥很惊讶,房间里冷冷清清的,没得一点儿烟火气息。他很好奇的问了一句:”您家人呢?“
  大叔平淡的回了一句,都走了。
  大叔从厨房里拿出了几个盘,将花生和凉菜倒在盘子里。二人坐在一张矮小的桌子边,往玻璃杯里倒满了酒。大叔将一杯酒端给他,拿起面前的酒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后,大叔主动说起了关于他家人的事情。原本刚刚大叔说他家人都走了,并不是平头哥所理解的出走,而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叔三代人都是军人,他年轻的时候还参加过出名的战役。后来退伍后,年少轻狂得罪了不少人。他儿子再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就葬在歌乐山的烈士墓。儿子牺牲后,他老伴接受不了现实,旧病复发,也随之而去。
  此后,大叔便出家当了个道士,谁知年轻时接下仇恨,上门找麻烦,只好来到歌乐山山脚下隐姓埋名的生活起来。
  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当了烈士墓的管理员。
  大叔的话让他无比自责,自责不该大叔回忆起不堪的往事。往事不堪回首,他深有体会,这五年折磨他内心的都是往事。听着大叔在他面前揭伤疤,他的心在滴血。
  大叔再次给他倒满了酒,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伙子,我看你的故事也不简单!如果你相信我这个糟老头子,不妨说来听听!有些往事说出来心里好受一些!”
  平头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对往事,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男子汉要拿得起,放得下。“
  拿得起,放得下。一个曾经每天在刀口舔血的男人,连自己的往事都不敢提及?这不是他的风格,也愧对于男人一词。
  他的思绪涌上心头,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趁着酒劲,将五年前的事情经过讲给这个陌生的大叔。讲着讲着,只见他的眼睛绯红,眼角泛起泪花。”孩子!好好的活下去,不要愧对那些为你死去的人!“大叔用那双沧桑而厚重的手,握住他的手。
  这一刻,再也压制不住眼泪,他一头扎进大叔的怀里哭了起来。
  或许是他说出了这么年来一直不敢说的事情,也许是他这五年在狱中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在大叔的怀里睡去。
  大叔用手轻轻的将他脸上的泪痕擦去。轻脚轻手的将他放在沙发上,摇摇晃晃去卧室,找来了一床单薄的被子为他盖上。
  大叔继续回到桌边,一个人对着窗户外的月光独饮。这皎洁的月光让他脑海中浮现十年的画面,那是的自己就跟眼前的小子一般狼狈不堪。
  大叔一杯接着一杯,嘴里喃喃道:”孩子!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