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寻常
之前观察了很长时间，他发现崔瑜不仅热衷于翻阅自己的图纸、笔记，偶尔也会自己临摹，或是创造性地画上几笔，他看得出，崔瑜是有些功底的。
“瑜儿，为夫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于你。”
“什么事，你说吧。”崔瑜合上账本，抬起头来看着刚进屋的宇文恺，不带一丝情绪，回答也干脆。想是他有家里的事情要吩咐，对于份内的工作，崔瑜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是这样，你知道新都的整体规划吸取了曹魏邺城和北魏洛阳城的许多经验，特别是宫城，”他把手中的图纸放在书案上，摊开，“这里中部是皇宫，由数十座殿台楼阁组成，是将来皇上起居、听政的场所。东部为东宫，专供太子居住和办理政务。西部为掖庭宫，是安置宫女学习技艺的地方……”他抬眼偷看崔瑜，她果然看得极专注，眼中的神采令人迷醉。
“我想请夫人帮个忙。”试探地的口气。“那箱笼里有我之前整理的《历代木构殿堂演变图》，你先拿来。”
崔瑜当然看过，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上面画了从春秋战国，汉代，三国时期，一直到魏晋南北朝的殿堂平面及列柱位置比较图，还有一些例如住宅、望楼、榭、羊舍、猪圈之类的手绘立体图。崔瑜曾经珍藏的著名建筑设计大师梁思成先生所著《图像中国建筑史》，有一章专讲历代殿堂的演变，可惜留存最早的图只起源于唐代。于是她大胆地想象，如果自己能把祖师爷这本搬回去，或是誊抄回去，对于中国古典建筑史，将是何等的贡献！
“瑜儿，瑜儿”宇文恺已经叫了崔瑜三遍，不知她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啊，啊？你刚说什么？”崔瑜回归。
“我是说，你来认一认，这是什么？”他手指了一处。
崔瑜回答:“四阿顶。”
“这个呢？”
“九脊。”
“这个呢？”
“蜀柱。”
“还有，这个呢？”
“华版。”
宇文恺猜的没错，崔瑜果然有些功底，但同时也很纳闷，没听说过清河崔氏有谁擅长工事呀。“很好，夫人都答对了。不知这些是谁教你的？”
完了，露馅儿了。
这些基础知识崔瑜当然会，科班出身，连这点专业词汇都不懂，她也该退学了。可是，对于一位古代普通闺阁女子来说，确实有些，奇怪。
“呃，从前吧，阿耶为我们姊妹请过一位先生，他之前参与过工程设计，偶然谈起来，刚好我很有兴趣，就跟着学习过一二。”妈呀，当你说了一个谎，就不得不再说第二个、第三个谎来圆第一个谎。太可怕了，崔瑜真不擅长编瞎话。
“我说呢，看来夫人跟为夫兴趣相投。”
不知为什么，每当宇文恺讲类似的话，崔瑜都会脑洞大开，不由自主去联想。心道，你跟你表妹想必也兴趣一致，吟吟诗，作作赋，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于是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那就麻烦夫人得空画一画宫城的微观景致，可参考前朝，也可以有所改良。”
这就好比人总工自己设计个大厦，然后实习生你呢，先画个厕所。这是领导看的起你，才给你表现的机会，你得牢牢抓住。
具体到此项工作，崔瑜可以画一画例如承天门、太兴门、两仪门、甘露门等，可以画一画亭台池沼、渠柳条条，当然宫里也是需要羊圈、猪圈啥的实用性建筑的。这样看来，发挥的空间还是蛮大的嘛。况且这是真正参与到千古留芳的长安城的设计当中，即使不能留名，但对于目前天天只能面对柴米油盐花多少的崔瑜来说，诱惑力还是相当巨大的。
不知是否可以给它们都打上统一的Logo？不知隋文帝看到，会不会夸赞说具有大国气质呢？！哈哈！想到这里，崔瑜不禁乐出了声。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其实，宇文恺此刻的真实想法是，今晚气氛真好，娘子，咱们可否早些洗洗上床？
好些天都没跟娇妻温存，某狼有些受不住了。
然而，理智告诉他，徐徐图之才有胜算。
“夫人，新都营建，不是在旧有基础上进行改建、扩建，而是要建一座崭新的都城。诸事繁杂，工部现在是一个萝卜五个坑，所以这绘图一事，还望夫人多多相助！”
崔瑜淡笑着理他一回，“所以，你就发动自己的夫人给你打黑工！”
“也不能这么说，你我夫妻同体，我的俸禄自然就是你的，我挣的功名也有你的一半，不是吗？”真会说出啊，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不只会说，手也不老实起来，一边说一边揉上了崔瑜的胸，揉着揉着还探进衣衫里，耳边不时地吹气，细细密密的吻落下
身体永远比心更诚实，这次，居然在书案上，崔瑜缴械投降，软成了一滩水，任宇文恺这匹狼吃干抹净。
事后，崔瑜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既要为人家操持家务，又要为人家画图纸打黑工，还要时刻准备着被再次深深地鄙视自己。
对了对了，避孕！玄静果然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救星，妇女之友。不仅送来了堕胎药，还带了些秘制的避孕药丸。
崔瑜眼看自己没有跟宇文恺翻脸的尿性，只好逆来顺受的尽夫妻义务吧。还好咱有药。以后呢，最好事前服，她提醒自己。
话说茴香替崔瑜送信给玄静后，苏敏并没有迎来自己期许的结果，反而备受宇文恺冷落，况且宇文恺公务繁忙，除了一家人晚饭，三五天见不到一面太正常。
首月已过，一般富贵之家，正头夫人都该搬回自己固定的院子，崔瑜是正室，应该住在东苑。可是她非但没搬，霸占着着宇文恺的毓苑，而且据可靠小道消息，几乎夜夜要水。苏敏听后，气的，手中的帕子都快拧出花了。
难道茴香那丫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早已将她卖了？不像，崔瑜对苏敏依然客客气气，不热情不冷淡，与之前没半点不同。
或是已经败漏？崔瑜早有防备了？
对，这个可能性要大一些。不然，表兄不可能对自己冷落至此。
坐以待毙不是她苏敏的性子。还是将茴香叫过来问问。
“茴香，你竟敢骗我，那信上说的五日后见面，也没有兑现呀？！”
“婢子万万不敢骗主子，想是，想是夫人已经怀疑婢子，最近近身伺候都是木棉，奴婢只负责做一些杂活。”茴香一五一十地回答。
“可是奇怪，如果崔瑜真的发现你，不是应该处罚于你，怎么还让你照常当职？”
“奴婢也不知。”
苏敏继续问，“最近是否有什么不寻常，比如郡公爷那里？”
“有倒是有。”茴香还是很细心的一个人，她支吾了一下，看了眼苏敏。
“但说无妨。”唉，她苏敏如今已沦落到要通过婢子来打探宇文恺行踪的地步。
“前些日子，夫人病了，很久都不理郡公爷，后来不知公爷拿了图纸还是什么的给夫人，婢子也没看的真切，才哄的夫人高兴。”
茴香说完，苏敏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宇文恺确实不寻常，讨女人欢心的手段最不寻常！
但现在不是她苏敏伤春悲秋的时候，强烈的愤恨已然化作一股力量，她发誓，一定要除掉崔瑜。
双手早已颤抖，仍故作镇定，“好，日后再发现什么，即刻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