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圣母的胸怀

  “林长明,你女儿来看你了!”
  那边阳台,裴胭脂气息充沛地喊了一句,声音极具穿透力,一改先前的软糯嗓音,显得英姿勃发。
  林长明顿住了,老泪纵横,他左右张望着,一只手仍铁钳似地捏着何所有的手,剩下那只干枯的手上下左右挥舞,像在黑夜摸索,他什么也没摸到,转了一下轮椅,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何所有,像拖纸片一样轻巧,朝着阳台边撞过去。
  “女儿,女儿,我的宝贝女儿,你在哪里,你好久没来看我了,那狼心狗肺的狗东西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你不要怕,告诉爸爸,要是那白眼狼敢欺负你,爸爸给你出头,打得他服服帖帖,让他知道我们林家的小公主是不能欺负的,只能好好哄着……”
  “所有,所有,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裴胭脂宛如白玉雕成的手握紧窗户上的钢筋,踮着身子尽可能地拉近与何所有的距离,充满风情的漂亮脸蛋上饱含着怜惜之意。
  何所有差不多失去意识了,没有多余的精力接受外界的声音,老头一边和他那不存在的女儿说话,另一边钢筋铁骨似的手上力气不减,甚至隔一阵加深一次,让他一阵一阵的嘶喊。
  裴胭脂见他痛喊嘶鸣,显然听不进自己的话,又提气说道:“何所有,清醒一点,不要叫,不要叫!”
  她这句喊话又恢复了英姿勃发女人般的嗓音,穿透两层钢筋铁网,清晰准确地传入了何所有的耳中。
  何所有居然神奇地暂时忘记了痛苦,看向那张担忧的绝美脸庞,仿佛大海中溺水的人碰到了船只,何其幸运,幸运存在的时间太短,他的脸又痛得狰狞了。
  裴胭脂叫醒了他,继续提气,中气十足的声音盖过了林长明的喋喋不休,涌入何所有的双耳,“不要叫,多痛也不要叫,忍住,一定要忍住,林长明是个变态,听到别人痛苦的嘶喊他觉得爽快,你越叫他越兴奋,越兴奋力气越大,最后陷入到这种癫狂状态中!”
  何所有凭借极大的毅力,终于将嘶喊的声音降低到了零分贝,他上下牙紧紧咬着,上下交锋,摩擦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
  “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发出声音!”裴胭脂又急促地提醒他。
  为了抑制自己痛苦的嘶喊,何所有必须紧咬牙关,可紧咬牙关,他又忍不住磨牙,把痛苦发泄在上下牙全力以赴的摩擦上,他试图张开嘴,但一张口,便痛出了声音。
  “所有,所有,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就不痛了,看着我就不痛了!”裴胭脂迫切的喊道。
  何所有努力集中精神看向裴胭脂,他现在看人都恍恍惚惚地看不真切了,只见那边阳台上!
  何所有昏沉懵逼的脑子刹那间清醒了,喝了几斤风油精似的,他也忘记了上一秒还折磨得他死去活来的痛苦。
  这时他没了磨牙声,没了嘶喊声,只剩下愈来愈急促粗重的呼吸声。
  裴胭脂那天生尤物风情万种的脸庞也羞红了,与红梅争奇斗艳,她半眯着眼睛,两只勾人的眼睛也就愈发狭长愈发迷离,里面水珠晃荡,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了。
  她半咬着鲜血般的红唇,竟然有一种奇异的妖艳美感,看得何所有失魂落魄,像听见了海妖歌声的水。
  何所有憎恶得想千刀万剐的老头林长明不停地叫喊,手臂胡乱砸着钢筋铁网,不知道喊了多久,干枯如木棒敲击老树的嗓音也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的宝贝女儿,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你在怪爸爸吗?爸爸不是有意离开你的,都是那白眼狼,是他,是他害了爸爸,他把我关进精神病院里,他说我脑子有病,我没有病,什么病都没有,我健康得很!”
  又叫了好一会,林长明终于沙哑到失了声,人也安静下来,颓废地坐在轮椅上,耷拉着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一直捏着何所有手腕的手也松开了,脱臼似的垂在轮椅外侧轻轻摇晃。
  她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前襟,再次看向何所有时,脸庞红得要滴出血来,嗔怒道:“看什么看,没了!”
  一句话将何所有拉回了现实,他双腿打颤,被摧残的那只小臂重新痛了起来。
  “还痛么?”裴胭脂见他龇牙咧嘴的痛苦模样,作势要拉开上衣。
  何所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直愣愣的盯着她看。
  “想得美!”
  裴胭脂两手捧在一起摊开,做了个恶作剧的娇俏表情,似乎怕话重了,伤了何所有的心,她稍微严肃了些,羞赧歉然地说道:“看多了不好。”
  古有关二爷刮骨疗毒,下棋止痛,近有《国产凌凌漆》中星爷不打麻醉取弹头,***转移注意力。
  以前何所有觉得扯淡,现在居然亲身体验了一回,他一边忍着抽筋痛苦的余威,一边学习古人,不怕,看多了好。
  然而他没说出口,良心不允许,他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你,胭脂。”
  裴胭脂不由愣了愣,随即洒然一笑,风姿诱人,嗓音软糯,“不客气,是我应该做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抱歉我没法感同身受你的痛苦,只能帮你稍微减轻一点,你不要多想,好么?”
  没法不多想,我又不是柳下惠,也没有柳下挥过刀,何所有心里太多想了,想归想,说就不好说了,面对一个舍己为人的瑰丽女人,与佛祖割肉喂鹰差不多了,出口调戏太过分了!